星历2004年2月，首都盟主星，简宁家族夏宫的回廊。
合金廊柱反射着窗外永恒不变的霓虹，将法洛阁下颀长的身影切割成明暗相间的碎片，他的视线落在下方蚁群般穿梭的飞行器洪流上。
明天，约瑟芬将正式就任高等文明联盟议会三议长之一，一个足以撬动星域版图的位置。
他刚刚签署了与简宁派系彻底分离的财产分割协议。
A级阁下的私产神圣不可侵犯，不受婚姻状态束缚，非婚生的血脉，自然无权染指。
克制又精准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不疾不徐。
约瑟芬没有回头，唇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声音平静无波：“来了。”
弗兰·基米尔·简宁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
几秒的沉默在空旷的回廊里凝结，仿佛连空气都沉重了几分。
他手中握着一枚小巧的智脑密钥盘，里面封存着前任家主尼禄·简宁昭告婚约时承诺的所有流动资产的产权转移协议。*
“弗兰，”阁下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丝审视，“你恨我吗？”他侧过脸，眼瞳锐利如鹰隼，试图穿透儿子平静的表象。
弗兰垂下眼眸，鸦羽似的睫毛在冷光下投出小片阴影，恰到好处地掩去了深潭般的黑瞳中可能泄露的任何情绪。
“我没有恨过您。”他的声音低沉，像投入古井的石子，听不出涟漪。
“虚伪。”约瑟芬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戳破这层薄冰般的客套。
他太了解首都盟这套把戏，更了解自己这个儿子骨子里的冷酷。
弗兰没有反驳。
无用的情绪，就像他右侧脸颊上那个曾象征稚气的可爱酒窝，在成年月残酷的洗礼后，早已消失无踪，只留下平滑冷硬的线条。
权力是最好的磨刀石，磨掉了所有多余的软弱。
约瑟芬的目光重新投向窗外，语气带上了一丝罕见的、近乎疲惫的复杂：“这样也好。别学尼禄…自以为是，被蒙蔽双眼，最终踏上那条无法回头的绝路。”停顿片刻，声音低沉下去，“弗兰，你是我唯一的婚生子。至少…我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路，获得某种…平静，或者说，幸福？”
弗兰终于抬起眼眸，看向雄父。
漆黑的瞳孔里没有波澜，没有怨怼，也没有温情，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无机质般的平静。
“夏宫，”他开口，声音清晰而冰冷，“从今以后，不会再有第二位阁下入住了。”这不仅是宣告财产的彻底分割，更是象征着他已斩断与过去温情脉脉的联系，曾承载着简宁家族“家主与阁下”象征意义的宫殿，将彻底成为历史。
约瑟芬微微一怔。
他凝视着儿子年轻却已棱角分明的脸庞，那上面找不到丝毫动摇或迷茫。
这一刻，约瑟芬忽然意识到，弗兰比他预想中成长得更快、更深沉。来自议会元老院的倾轧、同盟家族的虎视眈眈、以及剥离亲长庇护后必须独自承担的重压…他似乎早已做好了全盘接受的准备。
这份远超年龄的坚韧与冷酷，让约瑟芬在惊讶之余，竟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释然？
他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仿佛卸下了某种无形的重担。
“…好。”约瑟芬最终说道，声音里带着尘埃落定的疲惫，“我会尊重你的选择。简宁的未来，在你手中了。”
“谢谢。”弗兰·简宁的回答依旧简洁，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他微微颔首，动作轻缓却不容置疑地，将自己的手臂从雄父可能存在的、象征性的挽留姿态中抽离出来。
深不见底的黑瞳里，看不出是否隐藏着兽化的竖线，只有一片纯粹的、冰冷的漆黑。
无声的肢体动作，完成了一场无声的告别。
割裂的不仅是此刻并肩的距离，更是维系在他们之间、那层早已脆弱不堪的名为“亲情”的温存联系。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窗外都市永不疲倦的嗡鸣。
这一世，弗兰基米尔·简宁，依旧选择了家族。
一如他摒弃掉所有无用的软弱情绪，将那个带着酒窝的少年彻底封存。
权力的漩涡中没有永恒的盟友，也不存在绝对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与生存。
投入了三分之一简宁科技秘钥、入股普罗米修斯科学区的厚重合约书，冰冷而沉重，绝对值得在未来简宁家主陈列室的显赫位置，占据一席之地。
成为弗兰基米尔·简宁时代，最冷酷也最辉煌的开篇纪念品。
*.流动资产和流动资产的产权转移协议之间的区别： 流动资产就像手头随时能拿出来用、或者很快就能变成现金的“东西”。通俗理解为钱包里的钞票、银行活期存款，公司仓库里等着卖出去的存货，应收账款等。核心特点：流动性强，时间短、通常在一年（或一个经营周期）内就能“变现”或用完。
流动资产的产权转移协议，是合法、安全地转交流动资产的所有权，核心是“转移”。
所以原文中“婚约财产只会有部分流动资产”就很耐人寻味，简宁家族给出的，是部分产业所产生的利润。而产业具体产出多少利润，还是握在简宁手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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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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