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御花园,繁花似锦,暖风裹挟着甜腻的香气,却吹不散何昭月眉间若有若无的轻愁。
她斜倚在沁芳亭的朱栏边,看着池中锦鲤争食,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撒着鱼食,心思早已飘远。
父皇前日又提及她的婚事,无非是些王公贵胄家的子弟,画像看了一摞,名字听了一串,却只觉得索然无味。
那些人或英武、或儒雅,看向她的目光却总带着对“公主”身份的敬畏与算计。
她渴望的,是能真正看见“何昭月”这个人的眼神。
“殿下,殿下!”贴身宫女云岫提着裙摆,脚步轻快地穿过□□而来,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大喜事!殿试结果出来了,新科状元郎……听说年轻得很,而且容貌俊秀,才华横溢,陛下在金銮殿上龙心大悦呢!”
何昭月懒懒地抬了抬眼睫,并不甚在意。
科举取士,年年皆有,状元郎再出色,与她这深宫公主又有何干系。
她随口问道:“哦?可知状元名讳?何方人氏?”
不过是寻常的闲谈,并未期待能听到什么特别的名字。
云岫眨眨眼,显然做足了功课,脆生生答道:“回殿下,听说状元郎姓康,名文静,表字子瑜。乃是淮南路滁州人士。”
“康文静…滁州…”何昭月漫不经心地重复着,指尖又捻起一小撮鱼食。
然而,下一秒,她的动作猛然顿住。
这个名字……这个籍贯……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猝不及防地撞了一下,骤然加速跳动。
眼前瞬间闪过数月前落霞山下的情景:惊马、坠落的慌乱、脚踝的剧痛,还有一个清越焦急的声音:“姑娘莫怕!”
那个雨夜破旧却温暖的山间小屋,跳动的篝火。
那人为了驱散她的恐惧和疼痛,捧着书卷,为她轻声念诵那些光怪陆离的志怪传奇。
那人眉目清俊,谈吐不俗,举止间带着读书人的儒雅和一种…一种奇特的温柔体贴。
分别时,她曾追问恩人姓名,对方只谦逊地答:“滁州康文静。举手之劳,姑娘不必挂怀。”
竟是她?!
手中的鱼食簌簌落入池中,引来锦鲤一阵翻涌。
何昭月倏然站起身,华美的裙裾拂过地面。
“云岘,”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和微颤,“更衣。我们去前面看看。”
“殿下?”云岘有些诧异,公主平日对这些喧闹场合并不热衷。
“去瞧瞧这位新科状元,究竟是何等的风华绝代。”何昭月压下翻腾的心绪,语气努力恢复平静,但眼底深处已燃起一簇明亮的光。
片刻后,何昭月带着云岘,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前朝与后宫交界处的一座精巧阁楼上。
这里位置极佳,恰好能望见官员们散朝后必经的宫道,又因地处偏僻,不易被人察觉。
宫道两旁禁军肃立,文武百官正鱼贯而出,纷纷向走在稍前方的一位身着大红状元袍的年轻官员道贺。
何昭月的目光瞬间便锁定了那道身影。
即使穿着宽大的朝服,依旧显得有些清瘦。
但身姿挺拔,如修竹凌霜。
乌纱帽下,露出清晰流畅的下颌线。
隔得有些远,看不清具体五官,但那侧脸的轮廓,那行走间不经意流露出的、介于少年青涩与文人风骨之间的独特气质。
是她!
绝对不会错!
虽然那日山中初见,她衣着朴素,甚至略显狼狈。
但就是这通身的气韵,这份即便在群臣环绕、风光无限时,依旧隐隐透出的内敛与谨慎……
何昭月的心跳得更快了,仿佛有无数只雀鸟在胸腔里振翅欲飞。
她下意识地向前微微倾身,想要看得更真切些。
仿佛是感应到了什么,正微微侧身聆听身旁一位老臣说话的康文静,忽然抬起了头,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宫墙旁的阁楼。
隔着一树盛放的梨花,两人的目光似乎有那么一刹那,在空中遥遥相遇。
何昭月猛地向后一缩,避开了视线,心跳如擂鼓。
她不确定对方是否看到了自己,更不确定她是否还能认出自己。
但那一刻,她清楚地看到了她的眼睛。
清澈,明亮,带着些许初入朝堂的谨慎和荣宠加身的微愕,一如当初山中那般干净。
所有的犹豫、迷茫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一个清晰无比、大胆至极的念头如同破土而出的春芽,瞬间占据了何昭月的整个心神。
原来是你。
既然是你……
那么,这场姻缘,本宫自己要了!
她最后深深望了一眼那抹渐行渐远的红色身影,唇角缓缓扬起一抹势在必得的、明艳不可方物的笑容。
“回宫。”她转身,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和轻快。
裙摆划过优美的弧度,她方才的轻愁已荡然无存。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