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三天了，你还不打算动手？”女人接过茶盏，将浮起的茶叶碎吹到一旁才饮了一口。
“现在还不行。”
雾气上浮，女人的脸隐在其中看不清晰，她没问为什么不行，只是笑着挑眉，“别告诉我你在这个时候心软了。”
周子仁轻笑一声，他坐直身子盯着对面的女人，一字一句认真地说:“我不会心软，但我怕你后悔。”
“事已至此，没什么好后悔的，倒是你这样优柔寡断，到底是想帮他们还是害他们？”
“别这样看着我。”周子仁盖住茶盏，“我和你始终是一边的。”
女人把茶推到一边，发尾的流苏簪因这个动作晃了又晃，“和我站在一边就给我喝这种东西？”
周子仁无奈道：“这是我这最好的茶叶了好不好。”
“种点好的吧。”女人嫌弃道。
周子仁眼底发光：“行啊，你借我个人，要什么都在那块地上给你种了。”
女人迟疑片刻，她胸前起伏着，叹出一口气。
周子仁瞥了她一眼：“怎么？心疼了？”
“随便你，他们回来了，计划该提前了。”女人望向窗外，看见不远处两道身影起身离开。
黑白无常推开门，只见周子仁坐在椅凳上悠哉地喝着茶，黑无常凑上前捂着胸口装哭，“这么好的茶，你从来没有给我们喝过！”
白无常目光落在还未收起的茶杯上，红色的口脂引起了她的注意。
周子仁一向不独见外客的，有一年反**抓得严，只有周子仁清清白白全身而退，这一次最宝贵的茶叶也拿出来泡了，到底是谁能有这么大的面子？
“一边去。”周子仁推搡着黑无常。
黑无常柔弱倒地，活像个被始乱终弃的妃子，周子仁一顿头疼，还是白无常上前踹了他一脚才消停。
“你踢我干嘛！”
“踢你怎么了？”
…
“行了行了，别吵了。”周子仁连忙打住，再放他俩吵下去这一天都不用过了，“这周你们休假，有件事要交给你们。”
锄头高高举起，用力砸下，将带着肥力的湿土壤翻出地表，牧童蹲下身将幼苗栽下，黄牛甩着尾巴偷偷叼走一根。
牧童挥舞着柳鞭生气地从牛口夺苗，“和你说了多少次不能吃不能吃，再这么贪吃下次不带你出来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牧童看见小猫愣了愣，正要打招呼，小猫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扭过身对着后面喵喵叫。
句芒啧啧称奇，也不知道何方神圣能让舒汀这样温柔对待。
“抱歉抱歉，是我来晚了。”苏望满怀歉意地说。
句芒被定在原地，黄牛用角拱了拱他才回过神来，“没…没关系的！”
小猫瞪着一双绿眼睛不放心地盯着句芒。
春神句芒，司掌农事，牧童为他的法相，为神实干颇有能力，经常在三界教导耕种，唯有一点不好…
果不其然…
“姐姐，我是句芒，今年一百二十二岁了，在天界有房有存款，喜欢耕地。”
“姐姐，你今年多大了啊？”
“姐姐，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孩子啊？”
“不喜欢男孩子我也可以变女孩子的。”
“姐姐我在人间有身份证可以免票哦，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玩呢？”
“姐姐你累吗？要不要坐一下小黄呢？”
…
许是春神的缘故，句芒喜爱一切盛放的美好，他热衷探索收集美。
总而言之，句芒是位年纪不大的颜值至上主义者，且十分花痴。
黄牛鼻孔正在往外喷气，它抬起蹄子就往句芒屁股上踢，句芒捂着屁股倒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叫。
苏望不知道该不该笑，不过句芒长得可爱，又是特地请来指导帮忙的，她还是很快地将句芒从地上扶了起来。
“摔疼了吗？”苏望紧张地问。
句芒点点头，抬着沾了泥巴的手举起来，装出一副十分可怜的模样。
苏望正想帮句芒弄干净，小猫的爪子已经贴心地伸了出来，企图把句芒全身上下都拍了个遍。
句芒强忍着疼痛咬牙切齿道：“够了够了！已经不疼了！”
小猫这才抬着下巴转身跳进苏望的怀里。
苏望宠溺地对着它笑，“猫猫大王真好，会帮别人拍泥巴了呢。”
“喵。”小猫闭上眼睛用鼻尖蹭了蹭苏望的下巴，乖顺地趴在苏望手腕上。
“请问可以开始了吗？”苏望蹲下身，眉眼间笑意温柔，比星河倾泻流淌的月色还要柔和几分：
“小先生。”
句芒听见她说。
而理应十分美好的画面他却一点没看见，因着苏望和他的身高差，和他真正平视的只有苏望怀里的那只猫，一双硕大的竖瞳恶狠狠地盯着他，句芒不敢再乱瞟，只急忙点头。
在小猫和黄牛的多次威慑下，句芒老老实实地指着最大一块围起来的菜地开始讲解：“姐姐，这一块菜园比较特殊。制作孟婆汤的食材作物都会生长在这块土地，必须用忘川河水早、晚各浇一次，每过七天都需要另外搭配彼岸花汁同时浇灌。十四天之后就可以收割，收割时需离根五寸。”
句芒牵着黄牛站在另一块被分成两半的深红色土壤地前面，“这一块是给轮回司专用的，它们只能吃这块地上种出来的植物，上半部分的地我已经耕好了，用来种植物。下半部分的下半部分的地还需要姐姐去鬼市买牲畜喂养，它们吃的肉类至少需要在这片地上活过十四天。”
“啊对了。”句芒突然想起来道，“南方大帝批了一块试验田，说是请姐姐种一下茶树试试。”
“种子和牲畜都只能去鬼市买对吧。”苏望认真记下。
句芒点头：“是的姐姐，鬼市的东西很杂，轮回司有专门采购的商铺，到时候应该会有人先带你去一趟的。
苏望揉了揉句芒的头，“谢谢小先生今天帮忙，待会儿下班后要不要来望斋酥吃东西？”
句芒眯着的眼睛瞬间睁大，急到破音：“望酥斋！？”
“对啊，我现在是望酥斋的掌勺大厨。”苏望答道。
句芒连忙摆手：“姐姐我们下次再约吧。”
苏望看着句芒变成鸟身飞远疑惑地问：“这孩子怎么了？”
小猫冷哼一声，它用爪子轻轻地拍在苏望脸颊两侧，直到苏望完全将视线落在它身上。
只是那长长的尾巴绕着苏望纤细的手臂，一圈又一圈。
黑无常宋白蹙着眉解开胳膊上的绷带。
“啧。”白无常廖青看不下去，面无表情地扯过他的手帮忙上药，她冷嘲热讽道：“魂体三天两头受损，上黄泉医馆办张卡得了。”
宋白撑着下巴没在意：“先别打广告，我穷得肾和身都要不剩。”
“呵呵，另一只手。”
宋白配合着换了手，廖青用力一捆，他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抽手：“你是不是公报私仇呢？”
廖青摁着没让他动弹，“别乱动！”
“你要是轻点我至于乱动吗？”
“你要是别乱动我至于用力吗？我警告你，她们就要到了。”廖青威胁着，“要让小望看见你这些陈年旧伤，你就做好再被骂十年的准备吧。”
“我们上次是不是见过？”苏望乔装打扮后站在鬼市口仔细打量眼前两鬼。
宋白不敢应，悄悄推了推廖青。
天知道苏望追问下去会演变成什么情形，哪怕苏望已经属于地府员工，他们三个魂体受损的也没命去试违反协议需承受的七道雷劫。
只有活下来才能帮苏望，这是他们的共识。
宋白用眼神不停示意。廖青平静地摆着公式化的笑容，小猫微微颔首。
指望他从动物脸上看出点什么吗？舒汀你个疯子，倒是赶紧变成人啊喂！
宋白绝望地闭上眼睛，企图混淆问题答道: “记不太清了。”
“没错啊，前几天中元节是你们带我来的呢。”苏望指着黑白无常腰间穗子上的铜钱编号，“二十五号。”
该死，周大帝催得急，工牌忘摘了，宋白再次绝望地闭眼。
廖青淡如死水的脸上有些波动，她装作突然想起来的模样挑了挑眉：“是你啊，很巧了。”
苏望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道：“不过我有点事情想问你们，你们认不认识…”
“痛痛痛！”宋白抱着腿倒在地上哀嚎。
廖青淡定地踢开路面上的石子，她道：“苏小姐，他腿脚不好不能久站，我们还是先去一趟鬼市把东西取了吧。”
“您叫什么？”
“苏望，希望的望。”
忘川生鲜坊坊主拉着八字胡激动不已：“可算把您给盼来了，我是轮回司负责种植采买的曹念宇。”
“您是轮回司的？我怎么一直没看到您？”苏望问道。
曹念宇凑到苏望耳边，同时被两双手、一双猫爪格挡开来，他清咳两声压低音量：“我这几天都在抓小偷。”
苏望环顾四周没看到可疑人员，她凑近问：“这里的东西也敢偷，抓到了吗？”
提到这个曹念宇就无奈：“抓是抓到了，不过孤魂一缕，阳间无人挂念没有经济来源，罚也罚不出什么。”
苏望没断过一次祭拜，她却还是紧张地问：“长什么样?”
曹念宇回想片刻：“记不太清了，看起来像五十多岁的老人，带着深红色围巾，他精神不太好，说话经常颠三倒四，我二十年前就见过他，也不知道什么原因，魂体都快消亡也一直不愿轮回。”
“估计也是饿狠了才来，只拿了一些不好的菜叶，没对我们造成实际损失,现在也在坊内帮忙打扫卫生弥补过错。” 曹念宇小心翼翼地问: “要把他送去判官司吗？”
苏望看见那道佝偻的背影，她吐出一口气,挂上笑意：“不用，您做得很好，轮回司的那些前辈说上任孟婆在您这里还留了东西，我顺道一起拿回去。”
曹念宇拍着脑门想了起来，“对对对，她走了太久我都快忘了，那玩意重，待会儿让小鬼和菜一起送轮回司就行，不过她在我这留了段影像，你一个人进去看吧。”
苏望揣着影符一起出来了，“比我想象中多，我带回去边看边学。”
曹念宇笑着回答：“她把轮回司当成自己的家，平时做事就很仔细，做什么都要做到最好，很招人烦吧哈哈哈。”
“如果不是那件事…她也不会离开。”曹念宇叹着气，没再说下去。
苏望手里的影符发烫，那段又烂又长的开场白在耳边回响，“请您放心吧，我一定会守护好前辈的家。”
黑白无常几乎是同时背过身往外走去，路上默契地抬手揉眼睛。
“学我干嘛？”
“你学我还差不多。”
“学人精，你是不是暗恋我呢？”宋白气得直挥拳。
“呕。”廖青背过身莫名想吐，她翻了个白眼，“这句话比催吐药都管用。”
舒汀坐在凳子上安静地看书，十分自然地无视一切。
脚步声由远及近，舒汀蹭得一下跑上前劝架，却被不小心推倒。
“呀！谁让你们打他了！皮痒了吗你们！”苏望大吼一声加入混战。
“道歉。”苏望强行把鼻青脸肿二人组的手握在一起。
“对不起…”
“对不起。”
苏望满意点头，“再和舒汀道歉。”
“我才不…”
“我才不。”
“你还学我？”宋白再度翻脸。
廖青撸着袖子，“你学我还差不多！”
记忆里两道小小的身影慢慢变大，视线模糊间逐渐重合，苏望挪动脚步跑向前拦在黑白无常面前，“我们，是不是认识？”
[化了]这本小说有好几条线同时进行…到现在为止还都只是铺垫…偏偏不知道我的笔力能不能支撑到世界线收束，接下来会提节奏的！[撒花]
加油加油＼(`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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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Chapter11 黑白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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