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安全倒计时结束还有两个小时。
入夜之后，别墅内也冷了下来。
好在先前装修一楼的时候把壁炉也重新装修了，温昀坐在壁炉前面烧先前修楼梯、做椅子剩余的木料，火焰燃烧时的暖意传来，烧得他周身都暖洋洋的，有点犯困。
温昀连打了三个哈欠，半闭着眼睛，用烧火棍戳了戳火里的木头。
火星子从木头堆里飞起来，又在空中消失不见。
“困了吗？”褚晖一直在注意着温昀的状态，原先他背对着壁炉，坐在窗边的棕色沙发上，但发现这个位置看不见农场主后，就又坐回了对面的秋千椅上。
温昀曲着膝盖，单手抱着腿，坐在长毛地毯上，又打了个哈欠。
“嗯，有点。”他的声音闷闷的。
“睡会儿吧，一会儿倒计时快结束了我再叫醒你。”褚晖说。
“嗯。”温昀把烧火棍放到旁边，单手撑着地毯坐起，走到客厅新买的布艺沙发前躺下。
他按照平时的生物钟，醒得很早，而且一整天都在干活，没有怎么休息过，先前褚晖好歹在晚餐前还补了一觉，现在正精神着呢。
温昀平躺在沙发上，脑袋后面没有枕头枕着，感觉不太舒服，尝试着把脑袋搁在扶手上，脖子又梗得难受。
他翻来覆去，侧躺着用手垫在脑后，垫久了又觉得手麻……
“温昀。”褚晖早就发现某位农场主在折腾他自己了。
温昀刚睁开眼睛，视线就被庄园主完全占据。
沙发正对着壁炉，暖金色的火光照在褚晖的脸上，光影成了技艺高超的雕刻师，他的五官深邃好看，尤其是眉眼和鼻梁足够优越，垂眸注视着温昀的时候，就像高高在上的神像往凡人身上的一瞥。
“睡那边。”褚晖反手用拇指指向窗边的棕色沙发。
温昀坐起身，看向窗边。
庄园主已经提前把沙发调整好了角度，椅背放下，立起头枕，底下还有脚靠。
温昀从善如流，坐进那张原本为庄园主买的沙发，整个人像是被云朵包裹一样，刚躺下，困意就上涌。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张沙发这样贵，居然要花三万积分，果然贵有贵的道理，这种体验感简直物超所值。
“褚晖，那你一定要叫醒我喔。”温昀闭眼之前，不忘嘱咐庄园主，他是一位负责任的农场主，既然接下了保护玩家的任务，就不会让庄园主一个人去面对。
“嗯，知道了。”
褚晖坐回秋千椅里，闲着没事，翻看之前庄园主系统未完成的各种任务，看看有没有他现在能做的任务，把任务做了，挣点自由点数，保住他和农场主装修好的别墅一楼。
如果不是温昀，褚晖没想过要重建庄园。
这片土地承载了太多回忆，大多数回忆并不那么美好。
看玩家和鬼怪破坏庄园的时候，褚晖的灵魂好像分成两半，一半厌恶他们破坏了自己的住处，一半又忍不住觉得痛快，好像那些不美好的回忆会随着庄园被破坏也一并消失。
褚晖抬起头，看向被重新装修过的客厅，它的布局很像原来的客厅，但家具摆设已经大不相同——
少了精致的古董摆件，不会再有谁不小心打碎摆件而被骂；换掉了天花板垂下的巨大水晶吊灯，那种压抑感和每天担心它会不会掉下来的恐惧感也消失了；还有原先容易被划花的真皮沙发也换成了布艺沙发……
目光环视一圈，最后落向睡在自己对面的卷发青年。
农场主睡觉的时候喜欢把自己蜷缩成一团，侧躺在沙发上，双手交叠垫在耳朵下面，入睡很快，没一会儿呼吸就变得规律而绵长，偶尔有调皮的发丝撩到他的脸侧，他挠了挠脸好像要醒过来，但也没有，睡得很香。
看起来毫无防备的样子。
根本不知道自己所处的地方有多么危险。
又或者是他完全相信那个会把他唤醒的人。
褚晖光是看着对面的卷发青年睡觉，心情都会变得格外平静。
在这个副本里待得越久，越容易忘记自己是谁。
他有很长的独处时间，却没有足够多的经历能让他在这样漫长而孤独的时间里反复咀嚼，于是便会不受控制地去揭自己的伤疤。
只有把那些伤疤抠得鲜血淋漓，他才能够确认自己是谁，自己还活着，自己还是有感情的人类，和那些异化的怪物不一样。
他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
在农场主的身边，无论是修楼梯，还是一起清理垃圾，这种琐碎麻烦的事情因为有他在，也变得有趣起来了。
每天都有要做的目标，日子也越过越有盼头，就没有空再去想那些不好的回忆了。
褚晖收回目光，翻出农场主先前送的月季种子。
不知道花什么时候会开。
如果能开得慢些……
安全倒计时一分一秒过去，褚晖惦记着要把温昀叫醒，却没有想好要在什么时间，以什么样的方式叫醒。
他小时候不允许睡懒觉，时间一到，必须起床，严格按照父亲定下的时刻表，什么时间做什么事情。
现在没有人管他，他想睡多久就能睡多久，只是也不能一直睡下去，毕竟这里并不安全。
褚晖见过今早农场主睡到自然醒的样子，感觉他应该是个好脾气的人，可是他也见过和玩家打起来的农场主，尤其是为了避开子弹，将他扑倒在地，望向子弹射来方向的那一眼……
距离安全倒计时结束还有10分钟。
褚晖收到了系统的提示。
【“邮差”已经进入庄园领地。】
就像温昀作为玩家出现在庄园里时一样，无论谁进入庄园，第一个察觉的都是庄园主。
褚晖看着农场主的睡颜，他对危险一无所知，睡得十分香甜。
身下的秋千椅摇晃时发出“嘎吱”的声响。
褚晖并没有控制自己的动作，甚至是有意吵醒农场主，但对面的人只是在睡梦中皱了皱眉头，好像被惊扰到了，却不舍得睁眼。
那怎么办呢？
他答应了农场主要叫醒他的。
褚晖已经从秋千椅站起身了，还故意将椅子向后推了一下，但地上垫了地毯，声音沉闷却不算刺耳，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安全倒计时：7分钟。
褚晖站在农场主的面前，注视着温昀的睡颜，轻咳了一声。
农场主没有反应。
“咳，温昀。”褚晖唤他的名字，声音不大不小。
温昀依旧闭着眼睛，似乎没听见。
“……”褚晖稍微提高了些许音量，“温昀，醒醒。”
温昀抬手捂住了耳朵，像是不愿面对要起床的事实，眉头都皱到了一起。
褚晖第一次感到这样棘手，甚至有点后悔自己答应了要叫醒农场主。
安全倒计时：5分钟。
事不过三，他再喊一遍，如果还是不醒，就……让他继续睡吧，反正邮差什么的，也很好解决。
“温昀，安全倒计时要结束了，醒醒。”
温昀眼睫轻颤，好像马上就要醒过来了，他又翻了个身，背对着走到旁边唤他名字的褚晖，似乎在嫌他的声音很烦人。
褚晖定定地看着蜷缩在沙发上的农场主，思考如果邮差来了，他没把农场主叫醒，等农场主醒了会是什么后果。
他的内心无比挣扎。
安全倒计时：2分钟。
褚晖吸了一口气，说：“温昀，你的麦子还没收，要烂在地里了。”
只见在沙发上睡得正香的人突然睁开眼睛，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无比犀利，仿佛两道激光朝着窗外的庭院射去。
和他的农场完全不同，那是一片刚规划了部分区域的荒地。
夜色之中似有雾气，一道人影在雾中显得破碎扭曲，随着它的走近，逐渐成形。
这里不是他的农场。
温昀反应了一会儿，才从沙发上坐起身，揉了揉眼睛，看见身旁落下一道影子，抬头朝对面的秋千椅看去，没看见人，又转身顺着影子向上，对上站在一旁不知道看他看了多久的庄园主：“什么时间了？”
“还有1分钟倒计时结束。”褚晖说。
温昀笑了起来：“你时间掐得好准，还好我没有睡过头。”
他的笑容更像是一种礼貌的浅笑。
褚晖看得扎眼，意有所指：“我担心打扰你睡觉，你会生气。”
“不会的。我们不是说好了，你叫醒我吗？只要说好了，你什么时候叫醒我，我都不会生气。”温昀站起身，在原地伸了个懒腰。
褚晖盯着他的表情，问：“如果是平时呢？”
试图打探农场主的生活习性。
“平时我睡得很熟，就是打雷都很难把我吵醒。”温昀刚睡醒，起来活动活动筋骨，以免等下打起来身体抽筋。
褚晖刚才喊了他好几次，确实是雷打不动的睡眠，正要松一口气，又听见农场主说：“不过如果有人故意打扰我睡觉，我又被他吵醒了，那就另说了……”
温昀从窗户看向那个越来越近的模糊身影，直至看不见了，他才收回目光，笑了一下，反手从背包格子里召出了那把全村最好的剑。
他的眼里充满了警惕和……兴奋。
“咚咚咚。”别墅大门从外面被敲响。
“你麦子要烂地里了！”——来自一款针对农场主的叫醒服务[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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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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