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晖带着温昀上了阁楼。
还是那堆被白布蒙住的箱子。
温昀跟在褚晖的身后，很规矩地背着手，没有乱碰箱子，毕竟先前他只是碰了一下掉落在地上的洋娃娃，褚晖就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褚晖搬下一个纸箱，这个纸箱多数是些玩具，各种类型的都有，比如积木、玩偶、汽车模型，还有小孩子过家家的迷你厨具，迷你听诊器之类的小玩具。
光是温昀看到的，装玩具的纸箱就有三四个。
“这些都是你以前的玩具吗？”温昀走到褚晖的身旁，蹲在他身边，随他一起看向纸箱里的玩具。
“不是，都是弟弟妹妹的。”褚晖说。
温昀感到意外，双手搭在膝盖上，偏头去看他。
褚晖的余光瞥到他的小动作，似乎知道他有话要问：“想问什么就问。”
“我可以问吗？”
“问问看。”言下之意是他会选择性回答。
温昀喜欢这种沟通方式。
他蜷起拳头，抵在唇边，清了清嗓子，问：“没听你提起过你的弟弟妹妹，你和他们关系好吗？”
问完，温昀就像给人递话筒一样，把拳头举到褚晖的面前。
褚晖垂眸，目光在农场主的手上顿了顿，又移开，语气不咸不淡地说：“有过关系好的时期，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他们都离开了这里。”
“所以你才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嗯。”
温昀收回拳头，看着满箱的玩具，若有所思。
这些玩具新旧不一。大部分旧玩具的表面都有贴纸，贴纸边缘发黄发黑，有所磨损，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碰过了，上面都沾灰了，但也看得出来玩具主人很爱护这些玩具，旧玩具缝缝补补还会继续玩。
那些贴纸也不是随便乱贴的，而是方方正正地贴在表面上，连小红花也要两片花瓣朝下，像长了脚的花妖一样，也有一些贴上去歪歪扭扭的，但都被端正的小红花给覆盖住了，就像隐藏什么脏东西一样，贴在最上面，盖住歪七扭八的动物贴纸。
新玩具更像是以前爱玩玩具的小孩长大了，已经不喜欢，或者不爱玩这些玩具了，不仅连贴纸都没有，表面也很光滑，几乎没有磨损，最多就是被以前来翻阁楼的玩家们无意间碰坏了。
按照玩具的类型，还有贴贴纸的习惯，温昀觉得褚晖的弟弟妹妹应该不止一两个。
空气安静下来，褚晖没听到温昀的声音，都有些不习惯了。
他主动开口：“在想什么？”
温昀看着那些新玩具，眼睛有片刻的失神。
“小时候我去捡垃圾，在富人区捡到连包装都没有拆开过的玩具……”
褚晖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过去，忍不住脑补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小温昀，拖着大麻袋，去富人区的垃圾桶里捡垃圾。
温昀眨了眨眼睛，嘴角上扬：“我转手卖给收废品的大爷，赚了100块呢！然后我就去小卖部买了烤肠。褚晖，你知道吗？那烤肠巨！香！我每次路过小卖部都会加快脚步，很怕自己经受不住诱惑。”
褚晖又好气又好笑。
他应该认识到农场主不是一般人。
无论温昀的生活在外人眼里看起来有多糟糕，温昀自己都能把他的生活经营得有滋有味。
这样的人，比起同情，他更多的是羡慕。
很羡慕温昀的心态。
他像是沙漠里开出的玫瑰花。
“有这么香吗？”褚晖随口一问。
温昀用力点头，又惋惜地叹气：“不过那家小卖部第二年就倒闭了，我就没再吃过这么香的烤肠了。”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
褚晖翻出来的玩具也越来越多，但似乎每一件他都不太满意。
“这些都不行吗？”温昀指向地板上的那些玩具。
褚晖摇摇头：“不行。它们没什么特殊属性。”
在温昀的视角里，看不到玩具的属性描述，他伸出食指碰了一下其中一块积木，才弹出系统提示。
【欧文的积木：无特殊属性，但在***副本里，BOSS会对拥有积木的玩家好感度到“友好”程度。】
“欧文是你的弟弟吗？”温昀问。
这个名字，已经好久没有人提起过了。褚晖再听到记忆里熟悉的名字，有一瞬恍惚，只觉得陌生，好像过往那些陈旧的回忆，都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嗯，是父亲收养的第二个孩子。”褚晖捡起地上的那块蓝色积木，试图回忆起记忆里的欧文，“他像个小大人，不乐意和其他孩子一起玩过家家的游戏，喜欢坐在角落里自己拼积木。其他孩子说他性格乖僻，也不爱和他玩。
“我有时候会陪他一起拼积木，但……我拼得不太好。”
褚晖回想起小时候，父亲让他照顾好弟弟妹妹，他总会注意到一个人待在角落里的欧文。有一回，欧文拼好了城堡，想要找人分享喜悦，握着手里的积木，远远地望着扮家家酒的孩子们，露出难过的表情。
他不忍心看见那样的表情，于是也会主动找欧文一起拼积木。
“……后来欧文也发现了，每次我拼完他的积木，他都要重新返工，于是他不许我再碰他的积木了。我想，可能在他的眼里，我很麻烦吧。”褚晖很轻地笑了笑，眼底蒙上一层浅淡的阴影。
温昀安静地听褚晖述说他小时候的故事，小步挪动到褚晖的身旁，和他肩并肩，轻轻撞了他一下，把他眼底的阴影撞散。
“褚晖，你真是一个很温柔的哥哥。我开始羡慕你的弟弟妹妹了。”
褚晖愣了一下，望向身旁的温昀：“嗯？”
温昀拉过他的手腕，摊开他的掌心，在他掌心上那块蓝色的长方形积木上，又多放了一块红色三角形积木，看起来就像搭了一个屋顶。
“它虽然没有特殊属性，但BOSS会对持有积木的玩家保持友好态度。这还不够说明问题吗？如果欧文就是BOSS，那就说明他在玩积木的这段时间里，他的心情也很好，所以愿意分一些好意给拥有积木的玩家。
“或许，欧文并不是觉得你很麻烦，而是敏锐地察觉到你不擅长搭积木，也察觉到你是在‘陪’他玩，他希望你不要勉强自己去做你不擅长或者不喜欢的事情。只要他搭好积木的时候，夸他两句，他就很满足了。”
褚晖看着掌心里的积木小房子，模糊的回忆里，那个犬牙小男孩的身影渐渐清晰。
曾经他因为欧文不许他再碰自己心爱的积木而感到受伤，现在结合温昀的话回想起来，只余下怅然。
“原来是这样。”褚晖直到十年后的今天，才明白为什么欧文对他生气，哭的却是欧文了。
温昀用力地点点头，说：“当然啦，就像我拉着你陪我种地，如果你不开心，或者我看出你不开心，我也会让你去一边休息。不过我比欧文会说话一点，我会委婉表达你可以不用再陪我，想个好一点的借口让你去做别的事情。”
“不是‘陪’你种地，是和你一起种地，我也没有不开心。”褚晖把积木揣进兜里，将剩余的玩具一件件放回纸箱里。
“我知道，我就是举个例子嘛。”温昀正要伸手帮他捡起地上的玩具，又被褚晖抓住了他的手。
两人视线相撞。
温昀有点懊恼，他习惯出手相助了，又忘记了褚晖很介意别人碰他弟弟妹妹的东西。
温昀先躲开视线，正要缩回手：“抱歉，我不该乱碰你弟弟妹妹的东西。”
褚晖听到他语气低落，没给温昀缩手的机会，而是用力攥进了他的手。
他掌心的热度从温昀的指尖向上攀爬，有点轻微的麻意，温昀被他攥住的指尖仿佛失去了感知的能力，心跳都乱了。
“避免误会，我需要一个解释的机会。”褚晖拉住温昀的手，朝自己的方向轻轻拉了一下，示意温昀抬头看着自己。
温昀像上了发条的玩具，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抬眸对上褚晖认真的眼神。
“你、你说。”
褚晖：“不是不让你碰，也没什么好抱歉的。这些玩具里，有一些会对玩家产生负面影响。这些buff是你们看不见的，要等生效之后才在状态栏里出现。”
压在温昀心口的大石终于落地了。
原来如此。
他先前还因为碰了那个地上的洋娃娃而愧疚，怕自己好心办坏事了，也没敢多问。
“那之前那个洋娃娃？”
“有诅咒buff。在你进副本的前一天，有个玩家摸了它，被自己带来的食物呛死了。”
“这么随机的死法……难怪他们那天晚上吓成那样。”温昀回想起那天自己扛着园丁尸体进门，除了角落里睡觉的褚晖，大家脸色惨白，好像来的人是回收他们灵魂的死神。
褚晖松开温昀的手，继续捡玩具放回箱子里。
温昀攥了攥自己的掌心，知觉回来了，又打开系统查看自己的状态栏。
刚刚那种奇妙的感觉是什么？难道褚晖身上还带电吗？
状态栏一切正常，但左下角被他屏蔽的消息面板一直闪动红点，示意他有未查看的信息。
先前温昀被系统弹出来的好感度提醒烦得开了屏蔽，到现在都没点开过。
他还挺喜欢和褚晖相处的，并不是因为褚晖是可攻略对象，所以他要刷褚晖的好感度，温昀只是单纯想和人家交个朋友。
温昀背过身去，犹豫要不要点开看看屏蔽的面板。
总觉得看了好感度提示，和褚晖的朋友关系就没那么单纯了，可是如果不看，又怕自己是一头热，说不定褚晖是个慢热型的人，受不了他的热情。
温昀闭了闭眼睛，狠心关掉了面板。
“收好了。”褚晖抱起箱子，放回架子上，低头看向还蹲在地上的温昀。
温昀回过神，撑着地板正要起身，但因为蹲太久了，腿都麻了，一时没站稳。
他可以选择向后倒向地面，也可以选择扑进褚晖的怀里。
脑子还没想明白答案，后腰就被有力的手臂捞起，身体被人按进对方的怀里。
温昀的掌心底下便是褚晖的胸膛。
沉稳而有力的心跳越来越快。
即便不看好感度面板，温昀也知道答案了。
至少，他知道自己的答案了。
这篇文不会很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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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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