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日和风,莺啼燕舞。
杨柳院里支着个躺椅,放上了厚厚的棉垫子,霍元霖往上面一躺,左手果茶,右手点心,好不快活。
“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霍元霖发出感叹,翘起了自己的二郎腿。
“少爷快起来,老爷有请!”
霍元霖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揣着点心就往后门跑:“就说我去给祖母请安了。”
丫鬟汤圆一把拽住他:“老爷说了,让你去前头见客,还说你要是不去就要罚你抄书呢。”
霍元霖惊讶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老爷居然喊我去见客?”
“是老家来的亲戚。”汤圆赶紧给他收拾好衣裳,又把他怀里藏着的点心收走。
瞧着自家少爷苦大仇深的样子,小丫鬟笑道:“少爷且放心,那些个亲戚见了你自然满口好话,不会挑刺的,老爷都等了好一会儿了,你还是快去吧。”
“老家来的亲戚?叫什么?”
“奴婢哪能知道,秀竹还在门口候着呢,不如少爷问问他。”
霍元霖原本打算随便找个理由应付老子,省得相看两厌,但一听这话又改变了主意。
“秀竹你过来,我爹见了老家来的亲戚,叫什么名字,是哪门子亲戚?”
秀竹看着也就十三四,忙回答:“是已经出五服的远亲,不过也姓霍,名讳春华。”
果真是他。
霍元霖眯了眯眼,一甩袖子:“本少爷去会会他,你们机灵点,听见动静赶紧喊娘和祖母来救我。”
几个小丫鬟被逗得直笑,心想不过是见清客,老爷再不喜欢少爷,总不能当着外人的面打儿子。
她们哪儿知道霍元霖的打算。
名义上,霍元霖是霍家嫡幼子,不争气的小儿子。
实际上,霍元霖两世为人。
死后重生,他穿进了一本科举文,男主靠着聪明绝顶,一路青云直上,当状元,进官场,从小小的霍家子,成为权倾朝野,历经三朝的宰相大人。
这位男主,就是他现在的亲亲大哥,名满京城的美男子霍元嘉。
霍元霖哇哇吃奶的时候,就下定决心抱紧大腿,争当哥宝男,小说中写了他哥能活到一百二十岁,只要抱紧大腿,他就能吃哥哥一辈子。
霍元霖出生的时机也很好,作为幼子,他比哥哥小了整整十五岁,出生那年哥哥就考中秀才,次年考中举人,三岁的时候,哥哥就考中了状元。
这叫什么,这就叫旺哥,天生的哥宝命!
虽然哥哥现在还没能当上丞相,权倾朝野,但那是迟早的事情!
所有妨碍他亲哥哥上位,阻拦他吃软饭,抱大腿的都是坏人,是他必须扫除的障碍。
为此,霍元霖五岁的时候就拿着笔,磕磕碰碰的将小说抄录下来,默读背诵,倒背如流,势必要将每一个影响他哥成功的障碍扼杀。
这个老家来的霍春华就是其中之一。
霍春华不过是个举人,却仗着霍元嘉的牌面,在老家干下霸占良田、欺凌乡里的坏事,这一次抢聘良家女子闹出事儿来,才急急忙忙逃到京城,躲进了霍家。
书中,霍春华给霍元嘉捅了个大麻烦,害得他对阵政敌几次落到下风,虽然靠着男主光环获胜,但也吃了不少苦头。
思索中,霍元霖一溜烟儿跑到书房外,刚想擦把汗,就听见里头一声厉喝:“孽子,还不赶紧进来见客。”
霍元霖咬牙,就是这个是非不分的亲爹引狼入室。
“孩儿见过爹爹。”
霍父瞪了他一眼,指了指旁边的霍春华:“还不快见过你六堂叔,你都十岁了还整日惫懒没个正行,在书院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元嘉像你这么大的已经过了县试,往后别再去混时间,就在家跟你六堂叔好好读书。”
“我不同意。”霍元霖一口回绝。
原书霍春华投奔入府已经添了许多麻烦,这要成了老师还了得。
霍父怒道:“这是为父专程为你请来的老师,已有举人功名绝不会埋没你,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老子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
他爹这是什么眼光,在垃圾堆里找老师。
霍元霖叫道:“爹你要喜欢就自己拜师,反正我不同意。”
“你,我看你是找打,秀竹,我戒尺呢!”霍父压不住暴脾气,秀竹使劲给少爷递眼色,让他收敛点。
“大堂兄不必如此,我见霖儿也算乖巧,孩子年幼心性不定,往后好好教导就是。”霍春华开了口。
他长得人模人样,斯斯文文,乍一看像是个好人。
可惜是个人渣,还是个心思歹毒的人渣。
霍元霖摆出小少爷的模样:“霖儿也是你叫的。”
霍父怒目而视:“霍元霖!”
“爹,既然是为我找的老师,那我问几个问题总可以吧?”霍元霖问。
霍春华好脾气的拦住要发作的霍父:“大堂兄,既然二公子想考验我,不如就让他出题,也好让他知道某虽不才,却也不怕小公子出题。”
“他一个四书还未入门的小子,能问出什么狗东西来。”
霍元霖却笑嘻嘻的说:“爹,你看人家都同意了,你着急上火的做什么。”
“好,你问,我倒是想看看你能问出个什么东西来。”
霍元霖咳嗽一声:“听闻霍先生是我家远亲,可有家财万贯?”
“混账……”霍父一听他这废话就要开骂。
霍元霖不赞同的看着亲爹:“爹,我们俩说话,你别老是插嘴,观棋不语真君子。”
气得霍父哆嗦了两下,到底先忍住了。
霍春华微微一笑:“二公子不必拐弯抹角,霍氏家贫,某家中并无横财,此次应大哥邀请上京,也是想挣点束脩,补贴家中。”
这话让霍父听着顺耳,心底觉得这族弟心胸宽广,顺带狠狠瞪了眼儿子。
霍元霖却啧了一声,指着对面的鞋子问:“可是您这双鞋子所用绸缎乃是极为稀少的江浙真丝,一双鞋便要十两银子往上。”
在场的人目光都顺着霍元霖的手指去看,吓得霍春华下意识缩起双脚。
霍父微微皱眉,他可记得这位族弟寡妇养大,家中贫困,所以在对方提出可以入京当先生的时候一口答应,心底也有扶持亲族的意思在。
霍春华连忙解释:“实在惭愧,虽然家贫,但母亲和娘子都觉得出门在外,不好灰头土脸丢了读书人的体面,这才咬着牙帮我置办了这身行头。母亲和娘子都是一番好意,我也不忍拒绝。”
霍父开口安慰:“婶子一番爱子之心,何错之有,孽畜,你整天钻在脂粉堆里,学的就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霍元霖无辜的眨巴了一下眼睛:“叔祖母和叔母一起来了京城,先生,你怎么不早说?爹,你快派人请进门来,不然岂不是被人笑话。”
“不,母亲和娘子并未上京……”
霍元霖哈哈一笑:“这就奇怪了,您这双鞋子还绣着京城珍宝阁的字样,怎么?珍宝阁的分店还开到老家去了?”
秀竹差点没忍住偷笑。
霍春华脸一黑,索性低头请罪:“大哥,是弟弟不对,被京城的繁华迷了眼,二公子说得对,是弟弟太过虚荣,不堪为人师。”
“哎,这哪儿能怪你,谁第一次来京城的时候不这样。”
霍父想起当年入京时也被笑话土包子,深有同感,也觉得族弟买一双鞋子不算什么,伸手搀扶起他。
霍元霖啧啧两声:“可是你不只买了鞋子,瞧瞧你头上的簪子,身上的衣裳,还有你腰间的玉佩,这可都是京城里最时兴的样式。这一身的行头,没有个百八十两是下不来的。”
这话让霍春华暗道不好。
原以为霍家二公子就是个纨绔子弟,出了名的没出息,谁想到眼光这般毒辣。
心底暗暗懊悔大意,霍春华一脸无地自容:“大哥,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怕别人瞧不起我。”
霍父见他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连忙瞪向儿子:“够了,是谁教你这幅势利眼,快跟六叔道歉。”
“我没错。”
霍元霖抬头挺胸:“爹,你可别老糊涂了,你瞧他花言巧语,嘴里头没一句真话,千里迢迢的来投奔不知道打着什么坏主意。”
“一口气能拿出百八十两银子置办行头的人,还用得上给我当老师,我看是他在老家惹了滔天大祸,想躲到霍家求哥哥帮忙,爹你把人家当族亲,人家把你当冤大头。”
“呸,想攀我哥哥大腿,还得看我同不同意!”
霍元霖一脚踩在凳子上,喊出自己的宣言。
“大哥,既然小公子瞧不起我,那我也没脸再待下去了,如今霍家的门槛儿高了,我这乡下的穷亲戚是不该上门打秋风。”
霍春华拱手告别:“此次一别,族弟再不会来自讨没趣。”
说完一把挣脱霍父挽留,掩面而去。
“慢走不送。”霍元霖大声道。
“霍——元——霖!”
霍父一声爆喝,再也忍不住,夺过戒尺就往小儿子身上抽。
“我让你势利眼,我让你不敬长辈,你这个坏心肝的小畜生,今天谁拦都没用。”
“爹,你骂我就算了,咋连自己一起骂,我是畜生你是什么,我是小畜生,那你就是老畜生,咱们畜生成一家了。”
“孽子,老子今天就打死你了事。”
霍元霖哪里会等他来打,飞快的逃开,一边跑一边还喊:“爹你瞧瞧你,几句话就又生气了,你年纪大了,别整天喊打喊杀的,多喝茶念经修身养性才能长命百岁。”
霍父怒发冲冠:“给我拦住他!”
“都死了吗,老子差使不动你们了是不是,给我拦住。”
“拦不住他,你们通通给我滚蛋。”
见老爷是真的发了怒,下仆们不得不伸手去拦。
霍元霖被拦住了也不怕,梗着脖子朝亲爹嚷嚷:“爹,你自己识人不明还不让人说,哥好不容易靠自己当了官,你这个当爹的能不能别老给他拖后腿。”
“老子这辈子做得最错的事情,就是生下你这个混账东西,早知你是个忤逆不孝的,生下来就该掐死!”
霍父气狠了,暗道今天不狠狠教训一顿,他这个当爹的面子往哪儿搁。
“把他压在板凳上,狠狠的打。”
霍元霖触不及防的被压在板凳上,双手双脚都被按住。
秀竹轻轻拽住二少爷,低声说:“小的刚瞧见汤圆姐姐往后走了,二少爷你坚持住。”
“打!”
秀竹高高举起,轻轻落下,霍元霖配合的发出一声惨叫。
结果没两下,霍父就发现不对,冲过来一把推开秀竹。
一看顿时大怒:“好啊,就是你们这群混账帮着他弄虚作假,为虎作伥,才惯得他无法无天,今天老子亲自打。”
霍元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扒了裤子,只觉得屁股一阵火辣辣的疼,他爹是下了狠手。
秀竹打了十几下都没见红,霍父狠狠三下就见血了。
吓得周围的仆人连忙跪下:“老爷,小少爷自小体弱,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霍父见了血也是一顿:“你认不认错。”
哪知道霍元霖没顺着台阶下:“明明就是你引狼入室,那家伙被我拆穿灰溜溜跑了,你不怪他反倒怪我,这就是是非不分。”
“巧言令色、目无尊长,今日你要不认错,老子就直接打死你!”
一下接着一下,霍父动了真怒下手极狠,像是真要了儿子性命。
霍元霖知道他只要低个头,认了错,就能保住屁股,但他偏不。
他哥平步青云的宽敞大路,绝不能被亲爹拖后腿:“你打吧,仗着是亲爹吆三喝四,整天跟狐朋狗友吹牛,谁求你都敢应承下来,今天帮张三,明天帮王五,你知道这给哥哥添了多少麻烦吗。”
“今天就算打死我也要说,你就是是非不分,死要面子,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霍父怒发冲冠,扔掉戒尺,抡起棍子往他后头揍。
霍元霖吃痛,暗道这次祖母怎么来的这么慢:“祖母救我,娘亲救我,大哥救我,老爷要谋杀亲子啦!”
“她们都出门礼佛去了,今日没人救得了你,你现在认错还来得及。”
霍元霖暗道不好,他怎么错过了这么重要的消息,但认错是不可能认错的。
“我没错!”
“那我就打死你,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小畜生!”
晕过去时,霍元霖知道这次他把亲爹气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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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哥金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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