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k一发完。
*用的是前段时间流传度很广的那个梗!
*古早雨季胃痛风(目移)写完已自觉养胃三个月。
要在很久很久以后,久到诸伏景光已经离我而去,我才恍然意识到多年以前那个两人一起在黑暗的房间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夜晚,他其实是在哭。
他离开我已经很久了。
那个晚上是他警校生涯临近结束时难得的假期。他出来和我见面,我们看电影、夹娃娃、手牵着手轧马路,给彼此讲没能见面的半年里发生的故事。灯没有开,窗帘拉着,我们靠在一起笑闹到深夜,星星被濯洗得愈发明亮。
我摊成一个大字,仰躺在床上凝望着天花板后遥远的虚空,畅想着遥远的美好未来。
诸伏景光的姿势文雅一点,他靠坐在床头,沉默了一阵才接上我的话,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
然后我们东扯西扯,天马行空,什么都讲,到后来轮流给对方讲起笑话。
诸伏景光说降谷那天又和松田半夜约架,结果一只脚刚踏出宿舍门就被鬼冢教官逮住了;我说隔壁小组有人一不小心把手术刀甩飞,结果捅在教科书上连绪论都没捅进去,把自己笑得一抽一抽喘不上气,也听见诸伏景光断断续续的笑声,和他大笑过后深深起伏尚未平复的呼吸。
我忽然有些好奇,因为诸伏景光平日里并不常露出这么大的情绪波动。他的笑容总是清浅的,忍俊不禁时还会极守礼地用拳头抵住面庞,蓝眼睛里盈着一汪和唇角一样柔和的笑意。
我很难想象他放声大笑时的样子。
于是我说:“Hiro,你过来一些嘛。”
他顿了一顿,才说:“好。”
一阵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响起。然后诸伏景光靠了过来,散发着稳定而令人心安的温度。我朝他挪了挪,伸出手贴上他的面颊。
诸伏景光的心跳漏了一拍:“……怎么了?”
我仔细捏了捏他的脸颊,又摸摸他的嘴角,兀自失望地撇了撇嘴。
可恶!刚才那个令人好奇的神情已经消失了!
诸伏景光虽然疑惑,但对我莫名其妙的举动接受良好。他试探地问道:“……是想kiss吗?”
“嗯……”
于是唇齿相依,片刻温存。
我没想到他会在第二天就消失不见,和所有带着他身影的照片一起,只留下一封提出分手和表达歉意的信。
一同消失的还有他那个和他念同期、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警校又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的幼驯染。
……他那封信里苍白的鬼话,我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会信。他甚至连半句重话都不舍得说,我送给他的四叶草钥匙扣也被带走——尽管我当时说的是“发生什么都不准摘下来”,但一个下定决心分手的人是不会把前女友的纪念品带在身边的。
他那时收下钥匙扣,弯起好看的眼睛浅浅地对我笑,语气里满是认真:“嗯。直到死亡也不会把它摘下的。”
我大惊失色,赶忙去拍他的嘴:“呸呸呸!说的什么话呢,多不吉利!”
诸伏景光只好无奈地跟着我生疏地“呸”了两声,试图把沾上的霉运都赶走。
我失去了诸伏景光的音讯,却没有任何方法、也不能再去探寻有关他的一切,只好怀揣着满腔气恼、担忧和思念,抿着唇回归到独自一人的生活中。
我和诸伏景光是同学。他从东都大学本科毕业去念了警校,医学部的我还没毕业,甚至在本科之后进入了本校的直博项目。
东大生的课程很忙,医学部尤甚。
没有尽头的课业、动不动擅自死亡的小鼠、不住起伏的成绩纷涌而上将我淹没,只有在深夜拖着疲惫的身体摔到床上时思绪才得以从种种高压下短暂抽身,喘一口气,望着没有被窗帘完全遮挡住的玻璃出神一瞬,很快坠入漆黑的睡眠。
失去意识前依稀见到窗外的霓虹灯在雨水中晕成一片,灯光黏连着水滴,弥漫出朦胧的光晕。
思念也像水汽,笼罩在我生活的角落里。
诸伏景光现在在哪?在执行任务吗?他安全吗、危险吗、有受伤吗?如果我工作之后,会有机会在医院里见到他吗?
极其偶然地,我曾经在人流中匆匆一瞥过某个和他极肖似的身影。那是我的错觉吗?还是那的确是他隔着人山人海,远远地和我见了一面?
我希望是后者。因为那点少的可怜的痕迹,已经是我和他自分别以后所有的交集。
日本的催婚文化依旧盛行,我顶着周围人不时提出有关婚恋的疑问,只好一味用忙碌作为理由胡乱搪塞。
“没有男朋友。对,暂时也不打算找,实在是太忙了……”
时间不因悲伤而停下脚步。独自从入学到毕业,从旁观的学生到操刀的医生,我已经整整七年没有见过诸伏景光了。
近来的三四年更是杳无音讯,连只言片语都不曾有,好像诸伏景光这个人就这么人间蒸发了似的。
眼见着前辈同僚们的忙碌程度逐年上升,我好像理解他以身涉险的原因了——东京的犯罪率不断攀升,抢救室的灯永远长明。故意伤害的、蓄意谋杀的、杀人未遂的,多到了让我忍不住怀疑背后是不是存在一个“令和年代的莫里亚蒂”。
诸伏景光不会就是被派去解决他吧?
……说真的,令和年代的福尔摩斯都有了,再有个莫里亚蒂也不过分吧?
怀着这样苦中作乐的猜想,我踏上了前往风暴中心米花町的旅途——米花町的案发率可谓全东京之最,医疗系统常年处于人手不足状态,不得不从周边借调了一部分人手来填补缺口,我同样在此之列。
我一边祈祷着不要再有炸弹犯盯上米花,一边心惊胆战地每天在米花中央医院上班打卡。好在职场氛围很是友好,稍稍抚平了我因为日夜颠倒的加班而悲伤的心情。
同事上班的时候偶尔会给大家带小点心,还倾情推荐了附近的波洛咖啡厅,盛赞那里不仅出品价廉味美,店员更是一个帅一个美,服务态度也特别好,赏心悦目,关键是离医院不远,走路几分钟就能到。
又是几日的连续加班终于在周日的上午告一段落,我游魂似的告别单位,半闭着眼睛扶住门把手,推开波洛咖啡厅的玻璃门。
门框边的铃铛被扯动,发出叮铃的轻响。
我和吧台后抬起头的金发服务生对上视线,一时间猝不及防地瞪大了眼睛:“?!”
等等、这不是诸伏景光那个和他一起念警校的幼驯染降谷吗?几天不见怎么当起了咖啡店店员,他不会就是同事嘴里说的那个池面看板郎吧?
我拼尽全力才稳住表情,只留下被阵阵余波震撼得还在晃动的瞳孔,僵硬地小步挪到了角落的座位上,心里翻腾着惊涛骇浪。
降谷零很快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挂着和煦的营业微笑来为我点单:“您好,我是这里的服务生安室透。请问需要些什么呢?”
我根本不敢和这位“安室透”对视,胡乱指了一下菜单:“……招牌三明治吧,谢谢。”
“好的客人,请您稍等。”
他回到吧台后面开始忙碌,微波炉不时发出“叮”的清脆声响,我从包里取出文书把视线黏在上面,实则魂游天外,注意力频频被分到吧台。
资料没翻过几页,降谷零很快又端着餐盘笑眯眯地过来,示意我伸手去接:“您的招牌三明治好了,请慢用。”
“……哦、好的。”
我的脑子还慢了半拍在思考着为什么餐盘不直接放到桌子上,手心和降谷零一触即分的位置已经在盘子的遮掩下感到了不同寻常的触感。
降谷零没有再对我投以关注,至少明面上没有。我动作尽可能隐蔽地把那串不知什么东西和文书一起放进包里,竭力做到自然。
是什么……?
我心不在焉地抓起三明治,还在回想着那串不知名物体的形体:有些冷硬,大概是金属——我咬了一口三明治——体积不大,系着短链——
我愣住了。
我缓慢地眨了眨眼,又咬了一口三明治。
缺口处嫩绿的生菜夹着火腿,面包还有温度,最重要的是,味道那么熟悉。
其实我本来已经快要忘记诸伏景光做的菜是什么味道的了。
我以为我已经忘记诸伏景光做的菜是什么味道的了。
和那些在七年前戛然而止的相处一起,和那些被抹去的照片、被带走的通信一起在两千多个日夜里风化,他不再有照片锚定的面容在我心里不可避免地逐渐模糊,只记得他笑的时候蓝色的猫眼会和唇角一同扬起温柔的弧度。
直到此时,直到此刻。
普鲁斯特曾经写过,嗅觉是记忆的锚点。而味觉亦然。味蕾上跃动的气息恍然间把我拉回七年前,我仿佛又看到诸伏景光站在我公寓逼仄的厨房里忙碌,不时偏过头浅笑着回应我的谈天。
我没有忘记他。我从没有忘记他。我怎么可能忘记他?
真的好像啊。诸伏景光,那之后是你手把手教过他烹饪吧,你现在又在哪里呢?
冥冥之中我仿佛有了一种预感,颤抖着伸手摸向背包,飞快地拉开拉链瞟了一眼。
一串小巧的钥匙扣静静地躺在卷了边的资料旁,龙虾扣下缀着样式简洁的四叶草挂坠,闪烁着金属的光泽。
是我送给诸伏景光的钥匙扣。那枚他说“直到死亡也不会摘下”的钥匙扣。
现在它在这里。那么他呢?
“……”
我陡然间一阵头晕目眩,把脸深深地埋进手心。
诸伏景光,你在我看不见的角落里已经和我道过永别了吗?
在你决定抛弃姓名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迎接这般惨淡结局的准备了吗?
可是我不能怪他,我怎么能够怪他。
他是我的hiro,也是当之无愧的hero。
我松手时已不知不觉泪流满面。降谷零送餐时附上了两张纸巾,我胡乱抓起来抹了抹脸,指甲无意识地嵌进肉里。
分别之前,那个昏暗的夜晚又一次跳进我的脑海里。我不受控制地抽噎了一声,忽然意识到这声音和那时诸伏景光的抽气声何其相似。
更多的泪水汹涌而至。
所以,他那时是在哭泣,而不是笑吗?
为我幻想中注定无法实现的美好图景,和他早已准备奔赴的黑暗未来?
为什么要试图隐瞒呢,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笨拙地试图安慰我呢。
他七年前无声落下的眼泪,好像终于在这一刻跨越了时光重重砸在了我的心上,撞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回响。
诸伏景光,你真是……
隐约能够听到两名店员压低嗓音的交谈声。女声透出隐隐的担忧:“要不要我去安慰一下那位女士……?”
然后是降谷零平静的嗓音:“不必。她大概会想一个人待会。”
我蓦然醒神,惊觉自己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态。只被咬了两口的三明治还摆在盘子中央,我用力抹过眼角,站起身,尽力稳住声音:“麻烦帮我打包一下,谢谢。”
长发的女店员无声且利落地替我打包好餐盒,偶尔不太明显地向我投来关切的眼神。我抿抿唇,领了她的好意。
结账时我嚅动了几下唇瓣,无声地对降谷零道了声谢。他的表情丝毫未变,但我知道他听到了。
他的眼神含着火焰燃烧后,余烬般的平淡哀伤。
现在外面该有一场雨的。我想,一场能够让失意的人投身其中尽情哭泣的瓢泼大雨。
拎着餐盒重新踏进单位时,同事显得很是惊讶:“诶,你怎么又回来了?”
“还有些资料没看完。”我说,“在家里看不进去。”
她好奇地看着我的包:“你去波洛了?出门一趟怎么还换了个新的钥匙扣?”
我很轻地笑了一声,目光虚虚地落在半空中。
“这是和生命同等轻重的东西。”
我说。
补一点因为视角所限没有写出来的小细节:
*波洛上餐原本不附纸巾。降谷预见了这场哭泣,他权衡过后还是决定抓住机会送出迟到了三年的遗物。
*景光没有摘下钥匙扣。是降谷摘下的,他此前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把它送还。
景光挪过来时衣物窸窸窣窣的声响其实是偷偷擦了眼泪,心跳漏了一拍是以为自己的眼泪被发现了;
景光潜入搜查后偶尔出现的身影的确是特意来见人的,最近三四年完全没有踪迹是因为他已经去世了(……);
四叶草钥匙扣参考的是梵克雅宝挂坠的基础样式,小小一个非常简洁,景光随身携带也不会引起什么感情生活方面的怀疑,于是一直带着;
钥匙扣上其实有溅上一点景光的血,降谷后来擦掉了;
降谷有想过要不要让那个钥匙扣陪着景光直至终点,但考虑到“我”似乎一直牵挂着景光没能放下,为其心理健康着想还是取了下来。在波洛是纯粹的偶遇,他抓住了这次机会把它送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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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诸伏景光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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