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飞过宁城上空，在飞机上看宁城像蜈蚣一样蜿蜒着。
六年了，程落薇还是第一次回到宁城，仿佛一切都变了又仿佛什么都没变。
不远处看到闺蜜陆笑笑举着个牌在等自己，程落薇刚想挥手叫她，却被她一个箭步冲上来，来了个大熊抱。
“我还以为你这辈子不回来了呢。”许久，陆笑笑才松开她，嘟囔着嘴抱怨道，但却顺手接过两个大行李箱。
程落薇伸出手，转了一圈，笑着说：“我这不是回来了？”
走出机场，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跟西雅图无尽的阴雨绵绵相比，宁城一年四季阳光充沛，截然不同的两种气候。
在西雅图待了几年，她感觉自己都快要发霉了，现在阳光照在身上她感觉自己身上的霉气都散了不少。
还是宁城好啊。
一路上，陆笑笑先是抱怨她六年了才回来宁城，说着说着又跟她说起宁城的变化，讲各种有趣的事情。
程落薇有一搭没一搭地搭腔，坐了十几小时的飞机，她其实已经很疲惫了，但是听到陆笑笑的絮叨却丝毫不觉得吵闹。
好久没听到她的叽叽喳喳，她感觉好像又回到了高中时候，十三个小时的时差让她渐渐睡了过去。
到了新住处，陆笑笑才叫醒她。
回来的决定做得匆忙，新住处是陆笑笑帮忙找的小区，什么东西都一应俱全，其他的事情她已经搞好了，只需要把行李搬上楼就好，拎包入住。
“薇薇，你干吗不回家住？”把行李放好，陆笑笑问。
“我还没跟他们说我回来了。”
“我前几天看见江予诺了。”
“是吗？”程落薇面无表情。
陆笑笑说完才反应过来程落薇和她这个弟弟关系并不好，没再说下去，收拾完东西就拉着程落薇出去吃饭。
-
回到宁城的第二天，程落薇先去找的是许知黛。
许知黛是她大学时候的学姐，大二的时候她们曾经一起做过项目，关系还可以，前段时间许知黛听说她要回国就问她有没有兴趣一起加入她的室内设计工作室。
其实在回国之前她就想好了，与其给别人打工还不如自己成立工作室，掌握话语权，当然单干对目前的她来说还有点难，所以许知黛提出合伙的时候她没想太多就答应了。
许知黛的工作室成立也才两年多，目前运行得还不错，原本是她自己单干，但是想要扩大规模，看中程落薇的海外留学经历和工作经验，找她合伙。很多工作上的事情需要适应，回来的这段时间，程落薇都在忙着工作室的事情。
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程落薇才想起看了看桌上的日历表，距离她回来已经过去三个月了，想了想拿起手机发了个宁城风景九宫格朋友圈。
很快，方敏的电话打了过来，每次程落薇打给方敏，她都不接，程落薇当然知道她在怨她在国外这么久都没回来。
母女俩终于接通了这么多年来的第一通电话。
“终于知道回来了。”方敏语带讽刺。
“......”程落薇只能闭嘴。
“什么时候搬回来？”方敏问。
“我已经找到住的地方了。”
“搬回家住不好吗？”
“那是你家，不是我家。”程落薇笑了笑。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响又说：“好，随你，这个周末回来吃个饭。”
程落薇还没来得及拒绝方敏就把电话挂了。
......
-
“你说落薇会回来吃饭吗？”江海系着围裙，正在厨房忙得不可开交，说完他夹了一小块刚做好的粉蒸肉给一旁打下手的方敏，让她试试味道如何。
粉蒸肉的口感刚刚好，方敏竖起大拇指对他说：“放心吧，她答应我了就会回来的。倒是你，忙了一天累不累。”
为了今晚的这顿饭，江海一大早就去市场买菜，中午开始就在厨房干活，脸上都是汗，方敏给他擦了擦汗。
“不累不累。”江海笑了笑，然后冲客厅喊：“小诺，你姐喜欢喝的汽水冰好了吗？她喜欢喝冰的。”
江予诺早就把一切都准备好了，摆好餐具，准备好程落薇爱喝的冰可乐，最后把他和她的椅子拉近。
跟方敏约好的时间是晚上八点，虽然有六年没回来，但这里的变化很小，程落薇依旧对这里很熟悉。
正值梧桐花季，一阵晚风吹来，梧桐花簌簌落下。
不远处一对老夫妇正在小区散步，程落薇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旁边的阿姨叫住她：“哎，这不是薇薇吗？”
程落薇这才看清这对老夫妇是隔壁邻居刘姨和陈叔，小时候方敏上班很忙没时间带她，曾经让刘姨和陈叔帮忙带她一段时间。
“是我，刘姨、陈叔好久不见。”程落薇忙点头。
“好久不见。”刘姨和陈叔看到真的是程落薇回来了，脸上也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但是很快刘姨就变了脸色：“薇薇，你怎么去了国外这么久都不回来，你妈想死你了。”
刘姨是个心直口快的人，有什么便说什么，程落薇只能讪讪道：“我工作忙。”
“工作忙也不是借口啊。放假也可以回来的嘛。你这一走就是六年，六年都没有回来，这可不对。”
“我知道错了，我现在这不是回来了吗？”面对长辈的絮叨，程落薇无可奈何。
“还知道回来，知道回来就好。”
程落薇只能连连点头。
就在刘姨还想要继续说的时候，陈叔拉了拉她的手提醒：“娟，我们不是说去公园散步吗？薇薇还要回家呢。”
程落薇明白陈叔是在帮她解围，跟他眼神示意致谢，相比起刘姨风风火火的性格，陈叔倒是个善解人意和温柔的人。
“刘姨，我知道了，我现在就是回去吃饭呢。”
“那就好，那就好。你以后要回来多陪陪你妈和你江叔叔。”刘姨说完拉着陈叔走了。
看着刘姨和陈叔离开的背影，程落薇这才松了一口气。
没几步就到楼下了，她习惯性地打开手机手电筒，以前在这里住的时候楼道里的灯不管修多少次，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一闪一暗，比全黑还可怕。
不过现在楼道里的灯不再一闪一暗，灯一直亮着，她把手机电筒关了。
按下门铃，与此同时门开了。
“姐。”开门的是江予诺，手里拿着一双拖鞋，自然而然地把拖鞋拿给她，仿佛她还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程落薇没有理他，换上拖鞋进门走到客厅。
这个家还是跟以前一样，基本上没什么变化，只是更新和添置了几样新家具，除此之外跟她离开的时候没太大区别。
视线落在窗帘上，窗帘也没有换，还是以前的窗帘，一半青一半红，跟这个家不太协调。
方敏和江海闻声立马从厨房出来，江海手上甚至还拿着锅铲，画面看起来有点滑稽可笑，眼含泪光地看着程落薇，方敏也笑着看她。
此刻就像电视剧里演的一家人团聚的时刻，就差上演大家抱在一起抱头痛哭的戏码。
“妈。”程落薇打断这种温情的氛围，把果篮递给方敏，她客气得像是来做客的客人。
“你们先坐，还有最后一道菜，马上可以开饭。”江海说完就进厨房忙活起来。
餐桌还是以前那张餐桌，一张长方形的原木色木桌，厚实坚硬，是程落薇母女刚搬进江家时江海自己做的。
跟以前一样，大人坐一侧，小孩子坐一侧，程落薇已经很久没坐在这个位置上。
桌上一大桌子的菜，一看就花了很多时间和心思，不用想都是江海做的，方敏根本不会做饭。
“薇薇，你试试这个，你以前很爱吃的粉蒸肉。”江海夹了一块肉想要给程落薇，但是他坐在她斜角，需要程落薇把碗拿过去接。
叫谁薇薇呢？
程落薇内心冷笑，脸上露出一丝不悦，冷冷地说：“现在不喜欢吃了。”
江海把粉蒸肉放下，又给程落薇夹了块小炒牛肉，“那你试试这个，”
“太柴。”
江海继续夹了红烧肉。
“太油。”
江海的筷子夹起又放下，现在尴尬地停在中间。
“程落薇。”对面的方敏忍不住出声，示意她适可而止别太过分。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点尴尬，始作俑者的程落薇无所谓地耸耸肩，她可以听方敏的回来吃饭，但是却无法对江海有好脸色，因为这个人霸占了爸爸的位置。
江海没有跟程落薇计较，依旧和煦地说：“薇薇，那你可以试试其他你喜欢吃的。”
“姐。”江予诺打开一罐冰可乐给她。
每当这个时候，江予诺就会充当懂事听话的好孩子站出来打破尴尬的氛围。
程落薇移开冰可乐，江予诺又推过去，他们两个就这样僵持了好几次，她索性自己拿过新的一瓶打开。
-
晚饭后江海让江予诺送程落薇回去，程落薇没有拒绝，她有事情要问江予诺。
刚上车坐下，程落薇松了松高跟鞋，她今天和许知黛去见客户，穿的是细跟高跟鞋，一天下来，脚已经肿胀了不少。
“姐，这里有拖鞋。”江予诺拿出拖鞋给程落薇。
程落薇假装没听见，江予诺把拖鞋放到她座位前面。
“姐，这里有晕车贴。”江予诺翻出晕车贴给程落薇。
程落薇没有接，她打开车窗，把头微微伸出去呼吸新鲜空气。
江予诺又想继续说道：“如果你觉得头晕就揉一揉太阳穴，这样会舒服一点。你今天穿了一天的高跟鞋肯定很累吧，回家可以热水泡脚，这样对身体好......”
他怎么还是这么啰嗦，程落薇从小就觉得江予诺是个话痨，非常喜欢跟她说话，一说就说个没完。
江予诺的言行自然得就像他们是亲密无间的姐弟，这中间六年分别的时间对他们来说就像不存在一样。
程落薇把窗开得更大，打断他：“方敏的身体还好吗？”
她这次回国就是江予诺跟她说方敏的身体出现了问题，虽然还是无法原谅方敏，但她不想再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
“妈一直不肯去做检查。”
程落薇知道方敏的性格要强，就算真的有病，她也不愿意去医院检查，就算要去也是自己一个人偷偷去，所以她一直没当面问她。
“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要劝妈去医院做检查。”江予诺继续说道：“姐，你多陪陪她。其实妈一直很想念你，你出国的这几年她一直在念叨着你，”
“谁管她去不去做检查，爱去不去。”程落薇一脸不耐烦。
“姐。”江予诺又叫了她一声。
从见面开始，他就一直在喊她姐，程落薇没好气地说：“滚。谁是你姐？”
“你啊。”江予诺还是笑着说。
真讨厌这人，就算被她骂了也依旧笑着，一副温柔乖巧得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的样子。
程落薇翻了个白眼：“......”
一路上，两人没有再说话。
程落薇让江予诺停在小区门口，然后头也没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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