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然的高三下学期的某周日早晨，阳光穿过窗帘的缝隙，洒落在她的脸颊上，带着春末初夏特有的暖意。她从柔软的被窝里缓缓醒来，眼角还残留着未褪的睡意，脸颊微微泛红。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花香，窗外鸟鸣清脆，一切都安静得刚刚好。
她伸了个懒腰，脑海里还缠绕着昨天的画面。秦逸陪她补习了一整天，他们并肩坐在书桌前，她偶尔发呆，他总是耐心提醒；她做对了一道题，他不着痕迹地扬了扬嘴角。那种亲密又安稳的陪伴感，像一滴温水悄悄落入心湖，荡起层层柔波。
今天是他们说好要休息的一天。
“睡到自然醒。”秦逸昨天这么说，眼底含着一点宠溺的笑意。她记得那种语气，像是小心翼翼为她留出喘息的温柔空间，也像是在默默许诺什么。
她窝在床上翻了个身，嘴角不自觉扬起。
她开始幻想给他一个惊喜。画面在脑中跳跃起来：她突然出现在门口，他先是愣住，然后眼里慢慢浮起笑意，轻声说，“你怎么来了？”她会像小猫一样跳进他怀里，说，“想你了。”他大概会无奈地笑着抱住她，在她发顶落下一个轻吻。
想到这里，她的脸更红了。
洗漱时，她一边对着镜子刷牙，一边认真梳理头发，连唇色都比平日多挑了一层粉嫩。不是精心打扮，却处处藏着小心思。像是赴一场不需要预约的约会，而她，永远期待被那个人温柔迎接。
——
“奶奶，我出门啦，去找秦逸，不用煮我的饭哦！”她一边拎着包包一边在门口喊，语气像风铃一样轻快，脚步更是踩着春天的节奏。
厨房里传来锅铲敲碗的声音，奶奶没转身，只是笑着应了句：“好好好，小心点，不要太晚回来。”
从那声音里，伊然听出了许多层情绪——纵容、放心，甚至隐约的喜爱。她知道，奶奶其实早就默认了秦逸的存在。秦逸这些月来替她补课、帮奶奶修手机、换灯泡、拆窗帘，连门口小花盆的泥土都是他换的。一个少年，用行动把自己的位置安稳地写进了这个家里。
她飞快地下楼，阳光洒在她身上，整个人像是从清晨里刚刚跳出的光。
——
计程车停在秦逸家小区外的大马路边，司机回头道：“前面堵车，美女你从这里走进去更快些。”
“谢谢师傅！”她笑着道谢，利落地下了车。周围是熟悉的街景，便利店、杂货铺，还有几家早餐店的油烟味尚未散尽。
她的脑海已经开始勾勒等会和秦逸打PS2的画面。他会坐在沙发上，手握手柄，等她输得气呼呼地推他一把，再低声笑着说，“再来一局？”她会假装不情愿地答应，心里却早已融成一团。
她想着想着，嘴角早已藏不住地扬起。
可就在拐进那条熟悉的街时，她脚步骤然一滞。
隔着马路斜对面一家咖啡店的玻璃窗，她看到熟悉的背影。
秦逸。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背对着窗户，穿着她再熟悉不过的灰色卫衣，肩膀线条清瘦挺拔。他对面坐着一个女孩，长发披肩，头发光泽柔顺，侧脸精致。是严丽。
伊然僵住了。
那种惊愕，就像突如其来的冷风扑面而来，将她一腔热烈生生冻结。她停在马路边，一动不动，仿佛整个城市的喧嚣都在那一瞬安静下来，世界只剩那扇窗里的画面。
她站得不近，看不清秦逸的表情，只能看见严丽一边说话一边轻轻地笑，时不时抬手撩起耳边的头发。她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熟悉又暧昧的流畅感，仿佛她一直熟悉着秦逸的喜好和节奏。
伊然下意识地退了一步，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努力告诉自己：也许只是巧合，也许他们只是偶然遇见。可是——秦逸从没有和她提起今天要见严丽。
她的目光无法从那扇窗移开。她看不见他们说了什么，只能看着严丽的嘴角微微扬着，语气似乎轻松自然。而秦逸的肩膀，似乎没有丝毫抗拒。
她没想到会在这个时间、这个街角，看到这样的画面。
她和秦逸之间从未有过“严丽”这个课题。他从不主动提起，而她也习惯不去追问。她总是以为，自己和秦逸之间已经足够牢靠。可是现在，她却第一次质疑起自己是否太天真了。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并不了解他们之间过往的全部。
如果——她只是“顺其自然”闯进他生命里的那个女孩，而严丽，是他从前那个“本来可能”的人选呢？
她强迫自己平静，却感到一种巨大的不安从心口蔓延开来。
她的世界在这一刻，轻轻地碎了。
她想要离开，但脚像灌了铅。直到好久之后，她才慢慢低下头，默默转身，走进街巷。
脚步虚浮，像踩在棉花上。一个迎面而来的骑车人差点撞上她，她连反应都没有。
——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那座小广场边的。她跌跌撞撞地在一排石凳中坐下，眼眶像被灌满了什么，一眨眼，就溢了出来。
她捂住嘴，努力不让哭声泄露，可眼泪却止不住地落下。
身边有行人经过，投来好奇的目光，她却浑然未觉。心里那种怕失去、怕自己只是被替代的惶恐，一点点将她撕扯得支离破碎。
她真的，真的害怕失去他。
怕他会在不知不觉中，离自己越来越远。
怕他会在某个午后，与严丽之间，默契地交换一个谁也解释不清的眼神。
怕他在某个她不知道的角落里，藏着一个她永远无法抵达的情感角落。
而她，甚至连入口都找不到。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她下意识地摸出来。
秦逸的名字一跳一跳地在屏幕上亮着。
她的手停在按键上，却迟迟没有按下接听。那串熟悉的数字像一道逼视着她的目光，让她一瞬间不知该如何面对。
她将手机反扣在腿上，眼泪一滴滴地滑落，砸在牛仔裤上，晕出一片深色的痕迹。
她只是想要一份简单又坚定的喜欢，可为什么会觉得那么难。
她只是想要，在他心里，有一个谁也代替不了的位置。
她坐在那儿，像一个被全世界遗落的孩子。
可她不知道的是——
——
咖啡店内，秦逸坐得笔直，眼神平静，表情淡得几乎近于冷漠。
“秦逸，所以你真的和那个林伊然在一起了？”严丽一边转着咖啡勺，一边看着他。
“嗯。”秦逸的声音淡淡的，却带着一种不容质疑的肯定。
“那时候大家问你，你都说只是普通朋友。”她低头搅着咖啡，语气夹着细碎的不甘，“这也算普通朋友？”
“那时候是，现在不是了。”他没有抬头，指腹在咖啡杯边轻轻摩挲。
严丽顿了顿，嗓音变得更低：“你是不是因为她喜欢你很久，所以感动了？还是因为她是鹏飞妹妹？”
秦逸终于抬起头，目光平静却坚定：“不是。我是因为喜欢她。”
严丽愣了一下。
“那你喜欢她什么？”
他收回目光，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喜欢她，喜欢我。”
他起身，拿起账单，“对不起，如果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话音落下，空气像是停滞了几秒。
严丽怔了怔，嘴角浮起一丝难以言明的笑意，半是讽刺半是释然。
而那个本该此刻在他身边的人，却正蹲在街边，哭得像个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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