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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异样

回归现实的第三天,白悬开始真正体会到那句“你已无法回到过去”的涵义。

不是指物理上的无法回去,而是视角的永久性偏移。就像给眼睛安装了一个无法卸载的滤镜,世界还是那个世界,但看到的细节却已截然不同。

早晨七点,生物钟准时将他唤醒。无需闹钟,强化后的身体对时间的感知精准得像原子钟。他睁开眼,晨曦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空气中切割出几道明亮的光柱。灰尘在光柱中缓缓飞舞,这是以往他习以为常的景象。但今天,在【真相之瞳】的加持下,他注意到一些灰尘的运动轨迹违背了微气流的影响,它们会突然地、极其短暂地停滞,或者以一种不自然的、微微扭曲的螺旋状下落,仿佛在某个瞬间触碰到了看不见的、粘稠的屏障。

很细微,稍纵即逝,若非他此刻观察力远超常人,绝对会忽略。一种微小的、物理法则层面的“不协调”。

他起身,动作轻盈而迅捷。简单的洗漱后,他准备出门进行晨跑,这是他现在制定的锻炼计划之一,旨在更好地掌控和适应强化后的身体。

公寓楼下的街道刚刚苏醒,早点摊冒着热气,上班族行色匆匆。一切看起来与往常并无二致。白悬沿着人行道慢跑,呼吸着清晨微凉的空气,试图将心神沉浸在运动的节奏里。

然而,【真相之瞳】就像一個不受控制的后台进程,不断将一些“异常”信息推送到他的感知前台。

路过一个公交站台,几个中学生正在等车,嬉笑打闹。其中一个男生抬手挠了挠后颈,在他手臂放下的瞬间,白悬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男生投在广告灯箱玻璃上的影子,比本体慢了半拍才放下手,而且影子的脖颈处,似乎有一块不规则的、蠕动着的深色斑块。当白悬猛地转头定睛看去时,一切正常,男生的影子清晰地映在地上,与本体动作同步。是错觉?还是……那瞬间的“不协调”被现实迅速“修补”了?

他继续跑步,心中却蒙上了一层阴影。

在公园拐角,他差点撞上一个匆匆行走的西装男。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白悬闻到对方身上除了古龙水味,还有一股极其淡薄、却无法错认的——类似“深海明珠号”上那种混合着铁锈与**海藻的腥味。那味道一闪而逝,西装男已经快步走远,融入人群。白悬停下脚步,盯着那个背影,试图找出任何异常,但对方步伐正常,身形普通,很快就消失在了街角。

是心理作用?还是某个刚从类似“深海明珠号”那样的世界回归的“修补者”?或者……是某种东西,已经渗透到了现实之中?

晨跑回来,白悬打开电视,一边吃早餐一边看早间新闻。主播用字正腔圆的播报着本市和世界的动态。

“……城东区昨晚发生一起离奇失踪案,一名独居老人于家中消失,警方在现场未发现任何强行闯入痕迹,但据邻居反映,昨晚曾听到该住户家中传出短暂的、类似唱诗班的微弱歌声……”

白悬拿着勺子的手顿住了。唱诗班的歌声?他立刻联想到“深海明珠号”上那缥缈的、引导献祭的歌声。

新闻画面切换到一个交通事故报道:“……环城高速发生连环追尾,初步调查原因为首车司机声称看到‘路面突然涌起黑色潮水’而紧急刹车,导致后车避让不及。警方提醒广大驾驶员,注意休息,避免疲劳驾驶……”

黑色潮水?白悬皱起眉头,这描述不像普通的幻觉。

接着是一则科技简报:“……某科技公司宣布其人工智能‘深蓝’在处理复杂逻辑悖论时出现短暂‘逻辑眩晕’现象,研究人员称此为AI进化过程中的正常波动……”

逻辑悖论?逻辑眩晕?这些词汇在他听来,不再仅仅是科技新闻,而隐隐与“空白”空间所说的“世界BU□□生了某种呼应。

这些新闻单独来看,或许都能用巧合、错觉、或现有科学勉强解释。但当它们集中出现,并且被拥有【真相之瞳】的白悬接收到时,就构成了一种令人不安的模式。仿佛平静的湖面下,暗流涌动,偶尔冒起几个诡异的气泡。

整个白天,白悬都待在他的小公寓里。他没有再去图书馆上班,而是用之前攒下的积蓄和父亲打来的生活费暂时维持生计。他需要时间消化一切,并为自己下一步做打算。

他尝试阅读,却发现很难沉浸进去。书本上的文字,有时会在眼前极其短暂地扭曲、重组,变成一些毫无意义的符号串,甚至偶尔会闪过一两个他从未学过、却莫名能理解的陌生词汇,这些词汇往往带着不祥的意味,如“侵蚀”、“阈限”、“叙事断层”。当他凝神再看时,文字又恢复了原样。

他打开电脑,想查询一些关于“集体幻觉”、“现实感知扭曲”的心理学资料。在浏览一个学术论坛时,他注意到一个帖子标题一闪而过:《论现实稳定性与集体潜意识的关联性猜想》,发帖人ID是一串乱码。当他试图点击时,页面显示“帖子不存在或已被删除”。他刷新页面,那个帖子标题再也没有出现。

傍晚时分,他决定下楼去附近的超市买点东西。夕阳将天空染成橘红色,城市的喧嚣依旧。

在超市的生鲜区,他挑选着蔬菜。旁边一位老太太正在仔细挑选着苹果。一切都很正常。但当老太太拿起一个红得异常的苹果时,白悬的【真相之瞳】让他看到,那苹果光滑的表皮之下,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如同血管般的网状纹路在微微搏动了一下。老太太似乎毫无察觉,将苹果放入了购物袋。

白悬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他迅速买完自己需要的东西,离开了超市。

回到公寓楼下,电梯正在维修。他只好走楼梯。楼梯间灯光昏暗,安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在走到三楼拐角时,他听到上一层传来轻微的、持续的刮擦声,像是有人用指甲在反复刮擦墙面。

他放轻脚步,缓缓探出头。四楼的楼梯间空无一人,只有墙壁上,有一片新出现的、不规则的水渍,那水渍的颜色暗沉,隐隐散发出熟悉的腥味。刮擦声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白悬没有停留,快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反锁了门。

他靠在门板上,深呼吸,试图平复有些过快的心跳。这不是恐惧,而是一种高度警觉的状态。他走到窗边,拉开百叶窗的一角,俯瞰着华灯初上的城市。

这座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此刻在他眼中变得既熟悉又陌生。那些闪烁的霓虹灯下,那些川流不息的车流中,那些看似普通的窗户背后,是否也隐藏着无数个细微的、不被常人察觉的“裂痕”?“空白”空间的任务世界是显性的、剧烈的崩坏,而现实世界,是否正在进行着一场悄无声息的、缓慢的“侵蚀”?

他的【真相之瞳】,就像一台高精度的探测器,让他提前感知到了这些“背景辐射”般的异常。这既是优势,也是一种沉重的负担。他知道了常人不知道的危险,却无法言说,只能独自承受这份洞察带来的孤独与压力。

他想起父亲打来的那个电话,那种日常的、略带隔阂的关心。在那个世界里,他还可以维持一种表面的正常。但现在,连这最后的“正常”锚点,似乎也开始松动。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强化后的力量感是真实的,脑海中的面板是真实的。他不是在做梦。现实世界,这个看似坚固的堡垒,它的墙壁或许早已布满了细微的裂纹。

“空白”让他去修补一个个残缺的世界,但有没有可能,他所在的这个“现实”,本身也是一个需要修补,或者正在崩坏的世界?

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

他需要更多信息。他需要变得更强。他需要弄清楚,这些现实中的“不协调”,究竟只是“空白”影响的副作用,还是预示着某种更宏大、更可怕的真相。

夜色渐深,城市依旧喧嚣。白悬关掉灯,坐在黑暗中,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光勾勒出家具的轮廓。他不再试图忽略那些细微的异常,而是开始主动地、系统地记录和思考它们。他将这视为一种训练,一种在相对安全的现实环境中,对自己能力和心智的磨砺。

未来的路注定布满荆棘,而他,必须学会在这片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现实土地上,谨慎地行走。第一个任务世界是生存的试炼,而现实世界,或许将成为他洞察真相、磨砺内心的第一个真正战场。窗台角落的那块霉斑,在夜色中,似乎比白天看起来更显眼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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