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山羊突然冲出来，惊到了马匹，袁皓被马尾扫下马车，重重砸在地上，口吐鲜血。
锋利的光闪过，接着是温热的血，袁皓惨叫着倒在车辕上，扎眼的红色洇透了外袍下摆。
石块砸中了袁皓的半边身体，另一个更大的石块，马上就要砸中他的头……
不行，不能再……
他扑过去推开袁皓，疼痛从小腿处传来，之后是更剧烈的疼。
“疼……”
真的好痛，只是腿受伤，就有这么痛。
“好疼……”
掉下马车、被刀穿透……袁皓还活着吗？
“袁皓！”
闻青猛地睁开眼，瞳孔没有聚焦，而是呆呆地盯着上空。
“囝囝，哪里不舒服呀？”
是母亲的声音，小时候母亲常这样喊自己，启蒙后，自己害羞，便不肯让母亲这么喊了。
“娘……”闻青看着母亲，虚弱地叫着。
“哎，娘在这里呢。”闻夫人眼里含泪，但还是尽量没有哭出来，而是努力安慰着儿子。
“疼。”闻青只说了一个字，眼泪就顺着苍白的脸流下来。
闻夫人看了，鼻头一酸，忍不住也哭了两声，“乖哦，云大夫来看过了，没得大事，腿已经绑了木板，这阵子不要乱动，养一养就好了。”
“嗯。”闻青乖乖点头，任由母亲给他擦脸，柔软的布巾在脸上擦过，人也跟着放松了一些。
“再睡一会儿吧，娘看着你睡。”
闻夫人轻轻抚着闻青的胸口，嘴里哼着哄睡的歌谣，好像闻青还是那个牙牙学语的小娃。
“我都多大了……”闻青不好意思地阻止。
“月光光~秀才郎，骑白马~过莲塘……”闻夫人继续唱下去，不理会儿子的小别扭。
母亲的气息在周围，闻青非常安心，疲惫充满身体，他的思维重新变得混沌，在最终陷入沉睡前，他还是找出了想问的关键词，“袁皓呢……”
“袁皓也没事，他在隔壁客房睡了，”母亲的声音非常小，流进耳朵里，像是隔了层轻纱，“也多亏了他，硬是一只手赶马车，带着你回来了。右手臂绑了木板，伤得不严重，和囝囝一样，不要乱动，不要挑食，养一养就好了……”
闻青已经听不懂母亲在说什么了，不过从温柔的语调判断，没有坏事发生。
他安心地睡着了。
第二天，闻青见到了袁皓，面色不太好，但看着还是健康的，就像母亲说的，右手绑了木板。
闻青没法走路，袁皓就坐在他身边，两人互相打量了一番，又同时笑起来。
“还难受吗？”袁皓问。
闻青摇摇头，反问回去，“你呢？”
“我就更没事了，伯母知道我娘病着，怕她着急，就让人送了假消息给我娘，说我要在书院读书，其实是留在你家养伤。”
“嗯嗯。”
闻青低头揪着被子，被暂时搁置的种种记忆重回大脑。
昨天太惊险了，幸好他是妖怪，有回溯时间的法术，原来妖怪也会受伤，不能自己治疗吗？
大概不能，不然他直接就把袁伯母治好了，他好像只会一种法术。
他是什么变的呢？山上的精灵、动物、还是有神智的古物？如果去京城参加会试，京城高人那么多，万一被发现怎么办？
他肯定还是要作弊的，不知道会不会被发现，还是劝他好好读书吧……
昨天的危险，难道是天道不允许他的存在，想要除掉他？！
闻青越想越乱，觉得两人都是生死之交了，直接摊开来说也没什么，还能帮他想想后路，于是鼓足勇气，一口气道：
“我知道你的来历了，你若不想解释，我也不会追问。但是未来会有更大的危险，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只要不违反律法，我都尽量帮你。”
“平日里你读书用功，不用旁门左道，也能高中，到了京城，还是尽量低调行事，不要再……再用法术了。”
他快速说完，去看袁皓，袁皓却举着一只伤臂，抓耳挠腮地演猴戏，显然一句没听。
闻青气馁，闷声道：“在做什么？”
袁皓左手用不惯，往衣襟里掏半天不知道在掏什么，不小心碰到右手，还会龇牙咧嘴地喊疼。
“嘶~我在、在找钱袋，明明就在这的。”
“找钱袋？”
“嗯……在这，我想着出去一趟，买……哎，找到了！”
袁皓衣襟散乱，左手费劲地把钱袋拽出来，高兴地给闻青看，“我去买烤鸭，回来一起吃~”
闻青不想搭理他了，“我娘不让吃。”
“没事，偷偷的，我手坏了，脚还是好好的，马上就回来了，保证还是热乎的！”
袁皓说着，拎着他那破钱袋子，偷偷摸摸地跑出去了。
不到半个时辰，袁皓果然回来了，胸口鼓起一块，掏出来是热气腾腾的烤鸭。
他费劲巴力，单手解开纸包外的绳结，推到闻青面前。
闻青说着不吃，可架不住人家的热情邀请，烤鸭的油脂香气也散在空气里到处都是。
最后的最后，没坚持一会儿，两个人你一块我一块的，就把整只烤鸭消灭了。以至于晚饭都没吃多少，闻夫人担心地还劝了好久，闻青嗫嗫不敢说实话，决心不再跟着袁皓瞎胡闹。
第二天，袁皓又偷着买了烤鸭，接着是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闻青开始怀疑袁皓是黄鼠狼成精，不过他每次吃了烤鸭又明显能感觉到身体在变好，又怀疑袁皓只是借着嘴馋由头，其实是在外面给烤鸭施法，吃了就能让伤口快点恢复。
闻青实在吃的有点腻了，试探着打商量，“能不能换点别的吃？”
他想，什么东西都可以施法吧？
可袁皓说：“不行，就得是烤鸭，好吧，佛跳墙也可以，但是不划算，还是烤鸭好。”
只能给烤鸭施法，这法术限制好多，闻青想，他果然是个法力低微的妖怪。
袁皓这时候还举着鸭腿给闻青，让对方趁热快吃。
再好吃也不能吃五天啊，闻青实在吃不下了，恹恹地摇头。
袁皓急了，劝道：“吃一口也行啊，就一口。”
闻青心里暖暖的，已经做好了退让的准备，尝试着问道：“……可以配黄瓜条吃吗？”他有点怕配别的东西吃会影响法术效果。
袁皓愣了一下，点点头。
东西是闻青让小厮去厨房偷偷拿的，送来后，小厮就在门口防风，袁皓在门口接应，端过来，放在闻青床边的矮桌上。
黄瓜条、葱丝、薄饼、甜面酱、山楂条，齐活~
闻青看着就挺高兴，洗完手，拿过一张薄饼，按照顺序把鸭肉卷好，吃进嘴里，享受地眼睛都眯起来。
吃完一个鸭肉卷，就要喝茶，他之前也是这样，吃一块肉，就要喝一口茶解腻。
可现在，临碰到茶杯却停下了，蛮不好意思地和袁皓说，他还要擦手。
卷过鸭肉，两只手油腻腻的，他没法用这双手去碰茶杯。之前倒是没这个问题，一只手可以拿茶杯，另一只手拿鸭肉，两不相碍。
袁皓耐心告罄，帮他拿湿布擦手没什么，可是……
“你不会吃一个鸭肉卷就要擦一次手吧？”
“……”
这沉默意味着肯定。
闻青也觉得自己麻烦，他想说我不吃了，可下一秒，茶杯就递到了嘴边。
“喝吧~少爷。”袁皓调侃道。
也只有这个办法了，闻青不好意思地就着袁皓的手喝了一杯茶。
袁皓叹了口气，放下茶杯，打算自己也卷一个鸭肉饼来吃。
可手还没碰到饼呢，闻青在一边欲言又止，掩饰得很差。
“又怎么了？”
“……”闻青声音很小，袁皓没听清。
“什么？”
“我是说，你如果自己卷饼……”这次闻青的声音大了些，“一会儿也要擦手才能……拿茶杯。”
“………………”
闻青说完就麻利地又卷好一个饼，殷勤地递到袁皓嘴边，“我给你卷。”
袁皓垂眼看了看，赏脸吃了，别说，这么弄还真挺好吃。
“再来一个。”袁皓恶声恶气地使唤人。
闻青也不生气，又卷了一个喂给他。
至此，合作模式达成，闻青一双油手，负责卷饼和投喂。袁皓一只能用的好手，负责倒茶喂茶，倒也和谐。
吃着喝着，两人又聊起会试的事情，会试半年后举行，他们要提前出发去京城安顿。
闻青道，我外祖家在京城，去了直接落脚，袁兄要一起吗？
袁皓自然应下。
于是两人便说好，等伤养好些，就结伴进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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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十二、烤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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