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清的声音带着病弱的沙哑,却充满了支持他的坚毅与决心,每一个字,每一个停顿,都让杨雨生动荡不安的心找到了锚点,令人澎湃,令人愈发自信地抬起头。
“我只会对不敢继续迈出第二步的人失望,雨生,我希望你在这个年纪能放手去想,去做,坚定不移地追求自己的可能性,验证自己的答案,”秦清朝他一笑,眼角因咳嗽咳出生理泪水红了一些,他对他伸出手,“动身吧,之后会发生的无论是意外,尴尬,还是麻烦,全都交给大人,交给我去解决。”
杨雨生慢慢地前进第一步,迈得不大的第二步,最后一步变回正常的步履,他站在门前,握住秦清的手,掌心温热,有这个人在身边,什么都不用害怕,糟糕复杂的心绪被温柔地抚平。
青年走出房间,站在车旁,对着湛蓝色的天空呼出一口白气。季节悄无声息地变化,他攥紧手指,不让冬天的寒风掠走那人留下的残存的热度,一颗种子在指间交握中种下,它在掌心跳动,像第二颗心脏。
他有了勇气去面对那扇门,让微光透过门扉,让罪恶的黑暗无所遁形。
因为有秦清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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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清以杨雨生不认路为由,先一步坐进主驾驶,开车的手依旧平稳,缓缓道:
“徐先生是一位很有前瞻性的商业人才,曾帮我的……我亲戚的企业处理过商业问题,但他非常执着于开创独属于自己的事业,后续的合作没谈拢。”
杨雨生时不时看看他的侧脸,额头,眉峰,眼睫毛,鼻梁,嘴唇,下巴……无一不透着成熟男人的魅力,有棱角,像书法里含蓄的一笔,眼型贵气锐利,但他的神态又是很温柔可亲的。
执教的书卷气遮盖了一部分矜贵儒雅,杨雨生眨眨眼,今天这件西装也和平时不一样,质感,细节,都让眼前人的气质更上一层。
看看看,趁现在有时间多看几眼,今后也许遇不到这么惊艳他的人了,不行不能再看了,他要舍不得了,杨雨生悻悻收回目光,秦清轻笑一声,“怎么不继续看了?”
杨雨生干巴巴地回答,“老师长得那么帅,追您的人肯定很多,”他把字一个一个蹦出来,“哇,好羡慕啊,我也想要被很多人追,而不是一毕业就去追逃犯。”
车开进一个别墅区,离市区大概半个小时车程,这地段在十年前是极好的富商抢手地,放如今也是非富即贵者的优先考虑范围,独院独栋,带一个小花园。
一位侍者为他们开门,对秦清毕恭毕敬,“先生,您很准时。”
这态度让杨雨生很眼熟,也没多想,跟着走进去。
杨雨生停在花圃前,泥土翻新的味道钻进鼻腔,大部分土壤呈松散的深色颗粒状,小部分晒干后呈现浅色,在一丛白粉色芍药的绿叶下,一条蚯蚓的身体分为两半,肉色的身子被晒得干涸,几只蚂蚁在附近徘徊,它们于它庞大的尸身前停留片刻,宛若悼念,紧接着爬上它干瘪的皮肤,钻进绿叶的阴影,植株的根茎下。
一同繁荣。
只有门口的花圃有翻新的痕迹,靠里的区域一片衰败,要么堆满园林工具,要么尽是些枯枝败叶。
倒也不是像常规侦探小说里写的:尸体埋藏在花圃里,所以花开得很艳。杨雨生的直觉告诉他,是花圃主人的心态发生了变化,一件让他欣喜,让他充满希冀的事情,鼓舞他革新自己的一部分。
重振雄风,东山再起。
在别墅里,他见到了那位商场负责人,徐枫盛,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性,脸颊瘦削,可以看出年轻时底子不错,样貌在岁月打磨中变得沧桑,他老得似乎很快,眼袋很重,但双眼炯炯有神,下压的眉心透出一股戾气,嘴角自然上扬,脊背挺直,颇有精气神,下巴上遗留有一小撮没刮干净的胡茬,泛着斑斑青色。整体给人的印象还算干净。
穿的一套大衣款式早已过时,可能是主人能从衣柜里翻出的最好的服饰,唯一能谈及的料子,它不再合身,被洗尽了纤维中最后的底气,衣角处缩得皱巴巴,起的小球一粒一粒纠缠着奔波的过去,光泽也与逝去的时间一同变得沉默。
室内装潢不留余力的华丽,华丽的代价是各个角落积灰严重,油画的画框,没有保护罩的艺术品珍藏,都灰蒙蒙的。
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擦得很亮,每次抬头都能看见不同款,地上的家具倒没几件,客厅中央有红丝绒的胡桃木座椅,一张长沙发和两张单座椅面对面摆放。
徐先生面带微笑,微微鞠躬邀请他们落座,看起来活在旧时代。
杨雨生和秦清分别入座那两张靠椅,徐先生坐在对面的长椅上,身子前倾,掌心焦急而缓慢地摩擦,对秦清满脸笑容,掺着几分谄媚,“秦先生,久仰大名。”
徐先生眼里好像只有秦清一个人,滔滔不绝的客套话迎面砸来,杨雨生老老实实端坐着,每当他想说话,徐先生就会迅速打断,青年的目光在徐先生和秦清之间来回跳跃,还没进入正题就被密密麻麻的尴尬感吞噬,他是不是多余的那个?
秦清脸色一暗,染上几分阴鸷,从容地往靠椅上一躺,双腿交叠,为他们开门的侍从端出酒瓶和酒杯,为他倒了一杯,秦清的手肘搭在座椅扶手上,双手支在下巴,手指握着杯口,修长分明的指节稍稍用力,便透出此刻他的不满。
秦清眯起眼睛,冷冰冰地开口,“对我的学生尊重点。”
气场全开,不怒自威。
杨雨生第一次见他发火,徐先生何等精明圆滑,当即夸赞道,“严师出高徒啊。作为这座美丽又安全的城市的一员,我一定尽力配合您调查案件。”
老师究竟是什么来头啊,杨雨生不太自在,额头冷汗冒了一茬,转头映入眼帘的是秦清温柔的笑容,他抿着酒,薄唇轻启,“雨生,你问吧。”
徐先生面色端正起来,还是油腔滑调那套,“对于我的商场出这档子事,我表示非常痛心。”
杨雨生说,“警方还没发通告。”
徐先生淡然回答,“有时风声比喇叭声要快,传得远。我的保安第一时间就向我汇报了这件事,让别人进出商场是他的疏忽,也是我的纰漏。我市公安机关一向繁忙,生活在此多年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做生意的最懂治安的重要性,若无秩序,则无商谈。我过段时间还打算带些东西去慰问基层,感谢他们为人民为社会的贡献。”
杨雨生不为所动,继续说,“你是没想到会有人来参观吧。”
徐先生哈哈一笑,“近些日子的确有小年轻跑来商场探险拍照,他们说这里保存了十几年前的装饰,漂亮的大玻璃穹顶,胶囊电梯,环状走廊,专门设计的艺术装置……很复古,从建筑艺术方面夸赞了一通,我很开心,但它年久失修,我无余力维护设施,安全方面不能保障,就让保安请他们离开。嗯,从这个角度出发,说不定可以转型成大型的主题探险乐园?小伙子你年轻,你会对这个项目感兴趣吗?话说又回来,谁敢拦秦先生啊。你真是跟对人了,有他这样的好老师,前途无量,前途无量啊!”
杨雨生神色凝重,老油条很会打太极和漂亮话,避重就轻,普通的询问完全不起效果,自己甚至不能让他起疑心,徐先生从进门到现在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怎么办,要问常规的时间,地点,不在场证明吗?
秦清接过话茬,“徐先生谬赞了,杨同学子承父业,各方面都很优秀,我也是沾了他的光,从学校走出来见见不同的景色。那位工作繁忙亲历亲为,办事雷厉风行,又是容市长的得力助手,怕是带着锦旗也见不到人。”
徐先生脸色骤然一变,僵硬地一扯嘴角,“那位……啊,杨同学啊,好,好啊好啊,那可真是板上钉钉的鹏程万里……”
秦清把酒杯放在托盘上,长腿一伸换了一条翘,他清清嗓子,缓缓道,“听说,当年的徐先生也沾了那位的光,如今竟落得这般田地,虎落平阳,我很好奇。”
他在直击徐先生最避讳的话题,三言两语将徐先生的伪装凿开一个口子,杨雨生原意也想用这般激将法,但是他的身份是跟随老师的学生,无足轻重,徐先生会用“给年轻人一个错误教训示范”“以身试险”过来人口吻打发过去。
秦清与他位置平等,或是完全地向秦清倾斜,身份又是学校象牙塔的老师,会对教学以外的事情感兴趣并询问很正常。
只不过,这位老师的询问太过居高临下,像是要把徐先生对杨雨生的轻蔑给全数、倍数奉还,而徐先生除了赔笑圆话,无路可走。
我们秦老师是带刺的玫瑰(?)最极致的护短<(^-^)>[墨镜][蓝心][青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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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一次迈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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