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何折做了一个很旖旎的梦,梦里四周都是白纱盈动,一片似幻的朦胧飘渺,白纱之中,他与一人和衣缱绻缠绵。那人也是一身的素白,素纱遮面,他看不清他容颜,隐隐约约间,只觉那眉眼如淡墨研画,风华难掩。
欲探手去摸他的脸,一阵旋转,何折只觉被他压在身下,他的脸近在咫尺,依旧迷离一片。忽而他唇角似乎轻轻一勾,抬手慢慢扯掉了脸上遮挡的障碍,何折瞳孔放大,看着他的脸庞渐渐清晰浮现,突然一阵灼烈的光芒盛放在两人中间,世界霎时一片空白......
“风颜......”
何折倏地从睡梦中醒来半坐而起,茫然望了周围片刻,一阵空落袭心头。
再次到只影山庄送药,何折心情已大不同,满是欢喜期待。有下人领着他直达厅堂,将药交给韩怀路。离开时,为避免出第一次迷路的情况,韩怀路特意吩咐了一名下人领着他离开。
何折心里一万个抗拒,奈何别人的地盘由不得他做主。走过上次那座小桥,何折努力竖起耳朵听,这一回,他什么都没听到,心中所有的欢乐顿时像刹了车,只余下那搅起的灰尘飘啊飘,心塞塞的。
何折心生一计,捂着肚子,装出痛苦不堪的表情,“小哥,我肚子痛,请问茅厕在哪里?”
那位小哥似乎很感同身受,立即领着何折朝一边疾走。何折暗中打算盘,等一会他在茅厕里拖着,拖到小哥无奈,然后再好心好意地跟小哥说不必等着,他从厕所出来会自行离开,若不懂路了,再请教别人。
待支开小哥从厕所出来,他就自个儿摸找风华公子去。这回,他一定要看到他的脸!
他的计划还没来得及进入第二个步骤,疾步绕过花木渐生流水潺潺的叠石假山,无意间一看,叠石假山后有一扇圆形门,门后是一片清幽的修竹林,一袭白衣席地而坐,正从棋盒中夹起一白子优雅落下棋盘,棋盘侧一盏清茶,白雾袅袅。
何折走不动了。
这回,看到的不再是他的背影,而是侧影,奈何几枝竹叶恰好遮挡住了面容,留了一处空白的神秘。幽幽竹荫下,他清雅静好,如画。
小哥已经走到前头去了,才发现身后没有人跟着,回头寻人,见何折定在那里,转头目不转睛地看向一处。小哥奇怪,一边折身回来,一边说道:“不是很急吗?怎么不......”说话间,顺着他目光看过去,这一看,他紧张起来,压低声音,“何大夫,我家公子喜静,不喜欢被叨扰,我们快离开这里。”
“你说什么?”何折看人看得入神,完全不知道小哥说了什么。
“我们快离开这里,不要打扰到公子。”
小哥好脾气地解释,何折虽然依依不舍,也不好赖着不走。他继续实行计划,奈何小哥实在是一位敬业之人,无论他在厕所如何磨蹭,小哥就是不愿擅自离开,无奈的何折只好乖乖被他送出了只影山庄。
第三次送药,何折依旧是被领着进去,路才行了一半,有娇俏的少女声清晰传来。只影山庄向来安静,这一声声的少女声跟惊雷炸开一样,想不听都不行。循着声音望去,越过一泓人工湖水,花木隐映中,有一水榭。水榭里,白衣人临窗执笔,长案的一侧,少女双手拖着下巴,很认真地看,嘴里却叨叨不停。
“风华哥哥你真厉害,画得好好看。”
“风华哥哥,你以后能不能教教我?”
“风华哥哥......”
这个声音,何折确定自己听过,是上次女扮男装的那个小姑娘,看来是个让人头疼的货。而白衣服置若罔闻,不发一言,像是处于独我的境界。
何折看到的依旧是他的背影。
“小哥,那位姑娘可是公子的亲妹?”何折赶上领路小哥,忍不住问。心想,两兄妹的个性还真是大大不同。
“不是,乐君郡主是公子的表妹。”
听到这个答案,何折第一个想法是:在古代,表兄妹之间,好像是可以成亲的吧?他心绪顿时被搅成一团,乱糟糟的。
送完药,这回韩怀路终于不再吩咐下人领他出去,只说他三入山庄,想来路已熟悉,可自行来去。
何折火燎火燎往回去赶,只希望在水榭还能看到他,岂料一时不察,与一姑娘擦臂而过,耳边还飘来鄙夷三个字:“臭男人。”
何折一听,不乐意了,转回身喊住她:“你刚才说什么?”
那位姑娘气呼呼回头,何折一看,不就是那位乐君什么郡主来着,还挺有来头。她心情似乎很不爽,被一个看起来像奴仆的人喊住更没面子了,她傲娇地扬起下巴,哼了哼,“臭男人,说的就是你。”
何折眯了眯眼:“你再说一遍?”
“臭男人,臭男人,臭男人......啊......”
乐君惨呼,接着一声巨大的“咚”声作响,湖水溅起好大一朵水花。
出手的是何折,他非常没风度地踹了她一脚,这样傲慢无礼目中无人的世家小姐,就要靠这样没风度的手段制服,否则还以为天下皆她妈!
跟何折想得一样,乐君识水性,她扇动手浮在水面。她已经全身湿透,头发还挂着水往她脸上滴落,很是狼狈。看着何折,她气得胸膛起伏,“你一个卑贱的下人,竟然敢这样对我,是不是嫌命活长了!”
何折对她的威胁恐吓无动于衷,耸耸肩道:“没办法,谁叫我是臭男人。”
“你......”
趁山庄里的其余人要赶来之前,何折溜之大吉。经过水榭,里头已经是空空无人,左右衡量之下,觉得来日方长,总还会看到他。此时重中之重,就是莫被乐君逮住,说不定真吃不了兜着走。
第四次送药,何折有些小忐忑,生怕碰到傲娇女,坏他大事。不过还好,一路顺畅,请教了一位婢女小姐姐,才知道傲娇女早在当天就滚回自己的家去了。何折开心地差点有样学样,学起了宁简的蹦跶。
韩怀路亲手接过他的药,便笑呵呵道:“何大夫用药如神,公子身体已经痊愈,今日后,不用再劳烦何大夫继续送药。”朝旁边小伙子示意了一下,也就是到千方堂找何折的那位小伙子,小伙子掏出了一锭金子,捧到何折面前。
何折失魂落魄,在山庄里,从哪走到哪都不知道,只知道以后可能再也见不着他了,这么一想,胸口闷闷地,十分难受。
捂着胸口踏上廊阶,蓦然见到游廊尽头静静伫立着一人,衣裳是不变的白,似乎连那浮尘也不忍沾染,远离开了去,他静如那清风明月,独世风华。
但,他身上似乎有一股缠绵不去的寂寥。
何折浑身的力气似乎被抽掉了,腿软地厉害,只要他走过去.......只要他走过去......就这么一段距离,并不远,他却迈不出任何一步。
次次发誓,次次成怂包。
扶着廊柱,大口大口呼吸,好一会,力气回流了一些,何折一咬牙,就要英勇就义,却见他微微一侧脸,像听到了什么动静。何折顿时又怂回原点,还矮了矮身子,生怕他看到。
不一会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游廊的另一处走来一个人,直直走近他身边,低语了几句什么。他点点头,迈开步伐,两人一前一后,转向另一处游廊淡然远去。
躲在廊柱后头的何折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傻叉,还是一副像做贼的傻叉,看着那抹白色身影消失在拐弯中,他悔恨地往自己的胸口狠狠捶了一拳。
回到千方堂,往御用坐椅一瘫,高喊:“小简子,关门,今天没心情继续看病赚钱。”
宁简不敢犹豫,屁颠屁颠关起了门。心里却想,他师父前几日跟吃了兴奋剂一样,隔一天就出一趟门,他怀疑师父是不是跟哪位姑娘家干见不得人的勾当去了,今天这副模样,像是被甩了。
何折当然不知道宁简心里这些绕绕弯弯,把他喊近前来,问他:“为师以前传授给你的医术够不够看?”
宁简谦虚道:“师父兢兢业业传授于我,我也从不敢懈怠,大病小病,现在基本可以独当一面。”
何折一拍掌,“很好,为师今天决定了,要把医馆交给你看管,赚了钱了,咱们五五分,怎么样?”
宁简怀疑自己听错了:“师父你刚刚说什么?”
何折很认真地重复一遍:“为师今天决定了,要把医馆交给你看管,赚了钱了,咱们五五分,怎么样?”
宁简睁大眼,怔了一会,问:“师父你要做什么去?”
“弃、医、从、武!”
一字一顿,慷锵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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