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之。”
病房里传来一个虚弱却坚定的声音。那声音很轻,却瞬间让顾言之所有的攻击性都消散了。
顾清靠在病床上,那张被疾病折磨得蜡黄的脸上,此刻却泛着异样的红晕。
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门口的许淼,目光里有着太多复杂的情绪——震惊、思念、愧疚,还有一种近乎贪婪的渴望。
她看着那个少年精致的五官,看着他雾蓝色的眼睛,看着他因为紧张而微微发白的指节。
十七年了,她的孩子长得这么好看,这么……陌生。
“不要这样凶人家。"顾清努力让自己听起来平静一些,“让同学进来呀。"
顾言之迟疑地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许淼,最终还是侧身让开了路,但眼神依然充满戒备。
许淼站在门口,进退两难。他能感觉到病房里那个女人灼热的目光。
他作为穿越者,知道原本剧情,也知道这个女人就是原主的亲生母亲,但是他非常不会处理这种浓烈的感情。
病房很小,除了一张病床和简陋的床头柜,几乎没有其他家具。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还有一种属于重症病人特有的令人不安的气息。
“进来吧。"顾清又说了一遍,这次是对着许淼说的,声音更加温柔。
许淼硬着头皮走进病房。他不知道该站在哪里,最后选择了离门最近的位置——方便随时逃跑。
顾清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他。她贪婪地描绘着这张脸的每一个细节,仿佛要把失去的十七年都补回来。
她想伸手摸摸他,想抱抱他,想问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想告诉他妈妈其实一直都在想他……
但她什么都不能说。
当年,她做出了那个决定——用医院里的疏忽,偷偷调换了两个孩子的身份牌。
她想让自己的孩子过上好日子,不用像她一样在贫民窟里挣扎,不用跟她一起受他那个丈夫的家暴。
这个秘密,她守了十七年,连顾言之都不知道。
顾清开口了,声音温柔:"你是言之的同学吗?"
许淼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许淼。"
听到这个名字,顾清的眼眶瞬间红了。她急忙低下头,假装咳嗽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许淼,淼淼,真好听,他的人生也能像他的名字一样,似水一般温柔又强大。
顾言之敏锐地察觉到了母亲的异常,他皱起眉,挡在母亲和许淼之间:"妈,你需要休息。"
“我没事。"顾清摇摇头,目光越过儿子,继续看着许淼,"孩子,你……你能过来一点吗?阿姨看不太清楚。"
许淼犹豫了一下,还是向前走了几步,就在他靠近病床的瞬间,顾清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那只手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却用了很大的力气,仿佛怕他会消失。
“妈!”顾言之立刻上前,想要拉开母亲的手。
“没事,没事。”顾清另一只手安抚地拍了拍顾言之,但抓着许淼的手却没有松开。
许淼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不适感让他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但看到女人眼中的泪水,不知为什么,竟然没有动。
顾清闭上眼睛,声音变得很轻很轻:"言之,去给妈妈接点热水。"
"可是——"
"去吧。"
顾言之警告一般地看了许淼一眼,还是拿着水杯出去了,病房里只剩下顾清和许淼两个人。
顾清重新睁开眼睛,这一次,她的眼神不再掩饰。那是一个母亲看着自己孩子的眼神,充满了十七年的思念和愧疚。
“淼淼。”她轻轻地叫了一声。
许淼浑身一震。这个称呼太亲昵了,亲昵得让他不知所措。
"阿姨……"
她的目光从他的头发看到眼睛,从眼睛看到鼻子。
“家里人对你好吗?"
许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在原主的记忆里,许家确实对他很好,给他最好的一切,于是点点头。
“他们对你好就好。"顾清自问自答,眼泪又流了下来,“对你好就好……”
洁癖带来的生理性不适和顾清眼中那过于沉重的情感,让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
“阿姨,我……我还有事,我先走了,改天再来看您。”许淼随便找了个借口,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仓皇。
他礼貌地想要抽回手,却发现那只看似虚弱的手,此刻却抓得死紧。
“言之马上就回来了,再坐一会儿吧。”顾清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
这种纠缠让许淼的忍耐达到了极限,就在他准备强行挣脱时,病房门口的光线忽然一暗。
顾言之端着水杯站在那里,面无表情,漆黑的瞳孔里映不出任何光亮。他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
看到儿子回来,顾清像是受惊一般,下意识地松开了许淼的手。
许淼如蒙大赦,立刻后退一步,拉开了与病床的距离,一秒钟都不想再在这个压抑的空间里多待。
他匆匆对顾清点了点头,算是告别,然后转身就想逃离。
可他刚迈出一步,就撞上了一堵坚硬的“墙”,顾言之不知何时已经移动到了他的面前,彻底堵死了他离开的唯一通路。
许淼抬起头,对上那双幽深的眼睛,顾言之比他高上很多,所以他总是需要抬头看着他,这种仰视让他感受到的压迫感更加强大。
顾言之径直走到病床边,将水杯递给顾清。
静静地看着母亲喝完水,然后又接过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地转过身,走出病房,许淼在外面站着,一张小脸因为生理洁癖的缘故有些发白。
顾言之一步一步地慢慢向许淼走来,许淼下意识地向后退,直到后背抵上了冰冷的墙壁,再次退无可退。
顾言之在他面前站定,微微低下头。他的身上还混合着医院常有的消毒水的味道,将许淼整个人笼罩。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许淼毛骨悚然的动作。
“你叫……许淼?”
他学着刚才顾清的样子,缓缓伸出手,用一种近乎临摹的姿态,轻轻地握住了许淼的手腕。
他的手掌很凉,带着一层薄薄的汗,那种黏腻的触感让许淼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家人对你好吗?”
顾言之开口了,他的声音刻意放得又轻又柔,模仿着刚才顾清的语调,但那声音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听起来像一条毒蛇在耳边吐着信子。
许淼的大脑一片空白。
【疯子……他绝对是个彻头彻尾的精神病】
“他们对你好,就好……”顾言之自问自答,嘴角勾起一个极度诡异的弧度,“对你好就好……”
他将每一个字都咬得很慢,像是在反复品尝着什么有趣的东西。
许淼惊恐地看着他,只觉得眼前这个人不是顾言之,而是一个披着他皮囊的恶鬼。
“许淼,我其实一直很好奇,”顾言之的脸又凑近了几分,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许淼的耳廓上,带来一阵战栗的酥麻感,“为什么你会对我,有那么大的恶意?”
他另一只手抬起,用冰凉的指尖,轻轻划过许淼的脸颊,最终停在那颗浅褐色的泪痣上,反复摩挲。
“你究竟在害怕什么?”
那声音粘稠得像是沼泽,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恶意,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在他耳边响起。
“许淼……你的小尾巴,好像被我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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