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木跑着跑着慢下来，发现了不对劲。
这里太荒凉了，杂草横生，树木枝叶沉沉垂坠下来，周围连只鸟儿都没有，脚下的土地已经干的开裂，凹凸不平。
往前走是一个看起来以前是池子的地方，如今一点水都没有，里面是零星的杂物垃圾以及水池边长的蘑菇。
林一木纳了闷，围着水池转了一圈，又扭过脸朝后面张望自言自语:“这是到哪了？”
无人回应。
他又走了几步四处看了看，确认没有柴房，原路准备返回。
这一回头，他愣住了。
眼前已经没有了路，来时的那条路被杂草覆盖，旁边是两颗柳树，一左一右仿若门神看守着这片区域。
周围寂静无声，明显不会有人藏匿，那些树木野草似乎就是这样悄无声息挡住了他回去的路。
林一木以前听人说过，柳树招阴。
他毛骨悚然。
不是吧，这世界还有鬼怪设定呢？
林一木左走右走寻找新的道路，奇怪的是，回去的路一条都没有，像是这条路逼着林一木只能往前走。
“嘿！还真邪门”，林一木摸摸头发叉着腰，站在原地环顾四周，果然在前方的不远处发现一座老宅。
他立马懂了。
这不恐怖片场景吗？
先是主角察觉到异常，却发现走投无路，一抬头，前面有个老房子等着他。
林一木何许人也，不走寻常路者。
他当机立断转了个身就走，决定徒手穿越杂草堆回去。
往前走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想要扒拉开齐胸高的杂草并不容易，这草也不知是什么品种，韧性十足，刚把它按下去它立马又弹回来。再加上前方杂草也不计其数，林一木通常要时不时跳起来张望眼前路。
不知走了多少步，他仰起头往前面一扫。
依然一望无际。
他察觉出不对来。
来时的路有这么长吗？
一个分神，野草尖戳到眼角了，林一木“嘶”了一声捂住眼角，蹲下身去。
湿润的感觉从手心传来，那里火辣辣的，有液体从紧闭的缝隙里钻入眼睛。
缓了一会，林一木一睁一闭着放下手，手心一小片红色血迹，粗略轻摸了一下，有道不小的口子。
“倒霉。”
林一木嘀咕一声。
忍住痛，他再一次捂住右眼，踮起脚努力瞪着左眼朝前面看。
一望无际。
看来是走不下去的。
林一木叹了口气往回走。
无事，君子处事就要圆滑常新，时常更改。
出来的路没有那么顺了，他走了足足十多分钟才扒拉开野草，一脚踩在干裂的土地上，浑身才豁然开朗。
天依然阴沉沉往下压，灰云集聚在这一片，怕是不多时就要落下雨来。
环顾四周，除了野草就是树木，唯一能避雨的地方只有那座沉默的老宅。
林一木如丧考批提起脚步过去。
老宅的路意外顺溜，没有野草挡路，就连这里的土地都比刚才那段路平坦不少，不至于担惊受怕又雪上加霜崴了脚。
走近了看，老宅的门已经不少掉皮，擦拭表面覆盖的灰尘，依稀能分辨出原先的鲜红漆，只是现在蒙上尘埃，已经是淡红灰色了。
脚下的门前也没有任何脚印，枯藤黄的爬山虎枝叶零星散落，踩上去发出牙酸的碎裂声。
林一木试探推了推门，拉长声音“吱呀”一声，一侧门艰难往左打开。
他感觉心脏扑腾扑腾跳，仿佛自己是刺秦的荆轲，只等门慢慢打开露出那一把催人命的匕首。
远门已经开展大半。
忽地，院子里左侧枯叶团有个东西嗖窜过去了。
林一木吓了一跳，下意识双手抵挡在身前，头往后一仰。
“谁！”林一木虚张声势朝那个地方一喊，眼尖一扫旁边赶紧捞起一块砖头。
今天怕不是和砖头犯冲?
砖头到手，他冷不丁想到了祖母的事情，扯出一个苦命的微笑。
鼓起勇气再往里面探头探脑，他终于看清楚了那个东西——一只在舔爪子的黑猫。
那猫儿一脸傲视群雄，黑溜溜的眼睛慵懒瞅了一眼林一木，转而尾巴一扫，毛茸茸的屁股不屑留给了林一木，仿佛在说:
凡人，没资格见本喵的脸。
林一木脸耷拉下来，砖头随手一扔，提在喉咙处的心脏才慢慢落回原处，放缓了跳动速度。
抬步走进这处院子，林一木才发现这里很不对劲。
墙角边有个脏兮兮的猫饭盆，里面还盛着一碗已经凝结成粥冻的粥，软软弹弹很有食欲，如果忽略了上面落的灰尘的话。
右侧的石桌不像其他地方落满枯叶，反而洁净如新，看得出来是日日擦拭的结果。
更别提，晾衣绳上晾的几件水洗后依然黑黢黢衣服。
林一木恍然看向那个屁股:“原来你是有主人养的啊，我就说你怎么肥溜溜的。”
黑猫懒洋洋喵了一声。
放轻脚步来到门口，门没有锁着，轻轻一推便能打开。
依然是拉长的“吱呀”声，林一木探进脑袋。
蜘蛛网不少，灰尘落满的地方也不少，大厅两个红木大柜子靠在墙角成一排，往上是一面直抵墙边的长方形铜镜。
左右各有两个小门，左边门紧紧闭着，右边门大大开着。
林一木几乎没有犹豫钻进了右边门。
入目的是一张大炕，一个小的梳妆台，但让他移不开眼睛的，是炕上坐着的蓬头散发一个木然女人。
虽然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林一木还是冷不丁吓了一跳。
无他，这女人看着像是疯的，手里还拿着一把剪刀，突兀横在手里。
他捂住再次提到快要提到喉咙的心脏，“砰砰砰”在小屋里突兀的跳动声吸引了女人的注意。
莲娟慢吞吞扭过脸，两只浑浊的眼睛打量着闯进来的人，眯着眼睛细细看了一会，沙哑苍老的声音扯起来:“谁啊......”
林一木毛骨悚然。
那张脸，和大哥竟有七八分像。
他咽了咽口水，悄悄退后一步，拱手行礼:“晚辈林家子林一木，问夫人安。”
莲娟扯开嘴角露出几颗被虫蛀的不剩几颗的牙，黏稠着含糊:“夫人?多久没人叫过我夫人了。”
林一木不知如何应答，还好莲娟也不需要他的回应，自顾自继续念叨:“林家子，林家还在啊，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林家竟然还没倒，真是苍天无眼。”
眼瞅着女人真的很像大哥，林一木好奇压过恐惧:“为何这么说?”
莲娟看看林一木，朝他摆摆手:“我叫莲娟，你也该叫我一声莲姨，过来好孩子，莲姨看看你。”
那双手满指缝都是泥，指甲长的像清朝僵尸。
林一木表示不是很想过去。
他又悄悄后退一步，委婉道:“就在这里说吧莲姨，要不挡着你光线了，多晒太阳有益于身体健康。”
莲娟似笑非笑看着外面不见半点阳光的天，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林一木揣揣手闲聊着:“这天阴的厉害，怕是要下雨了。”
莲娟顺着话看向窗外那黑压压的天:“是了，是了，从前我的孩子，最讨厌雨天。”
林一木好奇:“莲姨您还有孩子呢？”
莲娟目光飘远似是回忆:“我的孩子，顶顶聪明，那会还小，就已经早早懂事了。得了糕点，还特意先给我送来让我吃，我苦命的孩子，问他怎么不吃，他说先给娘吃。还最喜欢玩鞠球，每每课业后，总是要缠着我和他一起玩，玩到晚上才恋恋不舍的，被婆子叫进去吃饭。”
事情仿若是上一世的了，莲娟说说停停，总要先回忆一下。
然而说着说着，莲娟突然想起那早逝的孩子，悲从心起抹抹眼泪抽噎起来，慢慢的声音大了，扯着嗓子哀哭不止:“可怜的孩子，怎么就那么去了！”
她惶然透过灰蒙蒙的窗户望着天，什么都没看见，没有神灵降世，只有一片苍灰。
她突然怒冲头顶，就像孩子死的那天林府那些冷眼旁观的畜生敷衍着，当时的她也是这样的心情。如今再次重温，竟是在此情此景下。
莲娟一抬头猛的一瞪眼:“都是林家的错，他们把我的孩子害死了，为什么为什么，他们现在还能活得这么潇洒，老天爷！你不长眼啊！”
林一木见莲娟已经状似疯魔，慢慢口齿不清，嘴里叽里咕噜含糊不清不知道说什么，那双眼睛怨毒扫过梳妆台，扫过被子，扫过地面，最后落在林一木的身上。
莲娟像只老朽的老兽，双手撑炕朝林一木爬过来，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你是，你是林家子，你是林家的人，你为什么来，为什么要让我想起这一切，你是故意的！你和他们一样！”
她发了狠朝林一木扑过来。
林一木赶紧避开，跳出门槛先跑了几步，这边莲娟摔在地上，却不管不管，光着泥脚攥着炕上的剪刀就冲了过来。
他们你追我赶，林一木在前面撒了命一样狂奔不止。
“你听我解释——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迷路了——”
林一木扯着嗓子在前面喊。
“站住——站住——杀了你——杀了你这个林家人——”
莲娟在后面撕破喉咙狂喊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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