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元167年,宇宙日期10号,星期三。
天气未知。
一大清早阿勒的队友就陆陆续续跑来看我,一群大小伙子聚到一起吵得要死,七嘴八舌的凑过来夸我说我什么神医降世,简直救苦救难大慈悲菩萨救队长狗命一条……
他们对他们队长的术后后遗症压根没放心上,还嘻嘻哈哈调侃都怪队长平日不怎么体检都没发现体内抗体不够,结果肚子破个洞的时候没注意消毒就草草使用了复合黏和剂,这才导致了这次的寄生事件。
天啊,这些哨兵到底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反正一通高帽带下来,我原本晕乎乎的脑袋就更晕了,也不知道高兴什么就跟着他们一起龇牙傻笑。
阿勒那雕塑一样的冷峻表情也破了功,勾着嘴角把队友一脚踢了出去。
“她还需要休息,你们别吵她了。”
“诶,诶,你不能看到我比你会讨向导开心就针对英俊帅气的队员啊。当了一天护工累不累啊?我来跟你换班吧?”
“滚你的。”
阿勒把门关上,留我一个人在安静的房内。
我瞪着眼看向天花板,蓄了好久力气才勉强坐起来一点,伸手去拿水。
要靠阿勒照顾,我根本达不到每日饮水量2000ml的标准。
就在我坚强的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喝着水的时候,病房门又被敲响,邵离探头问我,“他们说你醒着,我就来看看你。”
我对他眨眨眼。
邵离走进来,“能坐起来了,看起来比昨天要好点了?”
“还是很晕。”
“那要不要继续躺着?”
“躺累了。”
邵离给我调了病床,又拿来枕头给我垫高。
“要不要听点白噪音?我昨天查了一下,似乎有助于你放松精神。”
他给我放了森林溪水的白噪音,又关心了几个我健康问题之后才转到正题。
“昨天向导部的人对你擅自介入医疗部手术这件事很不满。”
虽然我现在脑子没有往日灵活,但我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主管昨日当我训话的意思,他明面上在骂阿勒,但实则是在说给我听的。
“是因为我破坏了深渊的流程吗?”
“毕竟即便是攻击型向导在密闭空间接触一位哨兵也是需要一定防护措施的。”
医疗部确实给了我安全措施。
以电焦我脑子为可能。
我讲话还有些吃力,讲长句子还是有些累,也不想再去思考这件事。
便只是问道,“我需要写检讨吗?”
“检讨?当然不需要,”邵离说着说着莫名笑了,“我们深渊不流行这个,体罚和禁闭居多。”
哦不,我不想被关禁闭浪费时间……
邵离似乎看穿了我在担心什么。
“这件事你其实不用多想,我会帮你去扯皮的。你现在还是夜上校负责,这些问题影响不了你,不过你之后要是想留在向导部的话,可能就要注意一点了。”
我这下真听得头疼了,磕上眼帘颇为任性道,“我现在不想听这些。”
“是我的错,在你不舒服的时候拿这些讨厌的话来惹你烦了。”邵离认错,转移话题,“你恢复还需要好多天呢,我看阿勒哨兵也负伤着,而且他还是男性,照看你是不是不方便?我给你找个有经验的护工吧?”
“好啊。”
这提议可太妥帖了,都不需要我主动找人说这件事。
邵离又看了看我水杯,“还想喝水吗?我去给你接杯温水吧,阿勒他们都没喝热水的习惯。”
他绝对比门外的哨兵有照顾人的经验。
我靠着靠枕听着轻柔的流水声和风吹树叶的婆娑声,又见邵离退了回来,冲我摊手道,“有人更想跑这个腿。”
他莫名其妙的评价了一句,“雄孔雀开屏。”
求偶?
他怕是误会了。
毕竟我和阿勒的碰面并不算友善,他在面对我时的肢体语言和神态都没有任何这方面的暗示。
我觉得这更像是对我所作出帮助的感谢。
我简短解释道,“我们是朋友。”
毕竟鸟禽类交友流程我已经完成了。
邵离面露吃惊之色,“你…交朋友了?”
“?”
我是人,进入一个新环境肯定也是会社交的呀!
他肯定被长官一口一个人机影响了!
邵离清清嗓子,解释道,“你看起来,不太热衷与与人来往。”
好吧,被他说中了。
毕竟我在雅阁时身边全是竞争者,我不觉得我和他们之间的关系能被称之为友情。
“是的。但我也想知道朋友是什么样的。”
邵离因为我这句话沉默了几秒后才开口,他声音比之前更轻柔。
“我可以叫你里希吗?”
“砰——”
阿勒粗暴的打开了门,大步上前把我杯子拍到了床头柜上,对邵离警告道,“你该离开了,她需要休息。”
邵离瞥了他一眼,继续对我微笑道,“里希,我明天再来看你。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光脑找我,到时候语音就好。你现在状态不能玩太久光脑,好好休息。”
“好。”
我拒绝了他把我放平的提议,在病房内人都离开后,保持着坐着的姿势开始冥想。
大约十分钟后,阿勒进门问我,“要吃水果吗?”
我被中断冥想,下意识拒绝。
大约二十分钟后,阿勒又进门问我,“午餐想吃什么?”
再次被打断冥想,我吐出一口气。
“复合营养剂,按照智能管家的推荐就好。”
“不是没时间才会吃营养剂吗?”
“我觉得这就很好。”
阿勒似乎不太理解,但还是接受。
他半个小时后给我送来了营养剂,顺带还有一个苹果。
“促进消化。”
我看了看打成糊的营养液,表达了感谢。
“你要吃?”
“是。”
于是他去洗了手后坐下来给我削皮切块。
我喝完营养液盯着他手中灵活转动的刀发呆,他炫技一般的把苹果切成差不多的薄片,在我的目光下半晌道,“我按照你说得洗得手的。”
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你为什么用刀?”
虽然每个哨兵擅长的武器都不一样,但还坚持用冷兵器形态的武器的人实在太少了。
阿勒把切好的苹果摆到我面前的盘子里。
“我总不能在深渊里掏出粒子炮轰你吧?”
原来他还是有点分寸的。
我戳苹果吃着。
阿勒又问我,“你和邵离什么关系?”
我用了最准确的回答。
“他是我病人。”
“哦。”他停顿几秒后再次问道,“你真是净化型啊?”
我哪里不像了吗?
明明我外表还是刻意设计成很有亲和力,能让哨兵放松的温柔那款的。
“是啊。”
“可队长现在昏迷不醒精神三级重创,更像是被人殴打了一顿。”
“……因为时间紧急。”
阿勒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你挺厉害的。”
看来我洗不清这第一印象了。
可即便知道我粗暴殴打了他队长,造成他队长精神三级创伤,阿勒也问我要了我的诊疗室编号。
“你要预约我吗?”
“会的。”
可我不想见到他。
玛利亚告诉过我,一个合格的精神治疗师不应该和患者有亲密关系。
向导和哨兵之间的关系更为微妙,我需要小心问题复杂化。
没等我想好怎么拒绝,打开光脑的阿勒看起了我诊疗室的评语,古怪的读道,“很耐心很温柔的小姐姐一枚?”
我虽然没怎么关注过病患评价这条,但也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其他病患对我的评价。
“是啊,我很有耐心的。”
阿勒不接话,拉了一下评论后指尖停顿下来。
“你给鹿斛那家伙看诊过?”
“是的。”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刻意点出来。
“……他好像很喜欢你。”
我艰难的动了动脑袋,“他评价了什么?”
阿勒伸手按住我。
“喜欢。”
“?”
“他就说了喜欢。”
“……”
那确实是实话了。
阿勒沉着脸关上光脑,评价道,“真恶心。”
又出现了这种哨兵和哨兵之间的莫名敌意。
我慢吞吞想到,似乎我接触过的哨兵很少对另一位表达友好。
不理解。
“你有其他朋友吗?”
“什么?”
“没有吗?”
阿勒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思考半天答道,“我有朋友。”
好吧。
毕竟像我这样没有社交的特例很少。
“向导朋友呢?”
“没有。”
这次倒是答得很快。
我略微感到满意,叫阿勒给我放平了床板,告诉他我要休息了。
阿勒帮我慢慢躺平,托着我后脑勺时又蹦出一句,“你呢?”
“什么?”
“你有几个哨兵朋友?”
“就你一个。”
我实话实说,阿勒不知为何停了动作,盯着我好一会儿蹦出句,“我们是朋友?”
我瞪大了眼睛,一时间也有些激动。
“昨天。你的精神体——”
下一秒我脑袋就自由落体砸到了枕头上,砸得我头晕眼花犯恶心,差点就把刚刚的午餐吐出来。
“对不起,”不知为何忽然抽手的阿勒手足无措了一阵,最终指尖落在我的太阳穴给我轻轻揉着,“这样会感觉好点吗?”
虽然我太阳穴的胀痛确实在这样的按揉下有所缓和,但我依旧有些气恼。
“不是就不是。”
缓过劲的我抓住他的手推开。
“我要休息了。”
可恶。
居然只是我的误会吗!
可能是因为什么后遗症,一时间我不太想表现自己的失落的。
阿勒在我病床旁停了一会儿,才开口道,“精神体的事情……全是我的错。但我只是没想到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他见我不睁开眼,又停顿片刻后道,“我没什么朋友,你这样说我其实很开心。”
“哦。”我抬手赶了赶他,“你也去休息吧,邵离会找其他护工来看护我的。”
“……哦。”
阿勒关上门离开,傍晚我再睁开眼,邵离找的人已经来了,是个年龄挺大干活很利索的大妈。
大妈上来就和我介绍了自己,她是个普通人,但女儿是位哨兵来了深渊,她不放心便也跟了过来在塔内找了个这个活做。
我总算能清洗一下身体了。
大妈比阿勒会照顾人多了,给我擦着身体,还用了干洗粉。
就是话很多,嘴上一直在说着她在深渊的见闻,说这些哨兵小孩一个个都惨的很,说自己的女儿任性,又夸她了不起很厉害。
我听着时不时附和着,一边盯着在病房里沙发上蹲着睡觉的那只鹤鸵,并在半个小时后开始隐隐头疼。
大妈帮我换了身病服,大约是没看到什么伤口,便问我是怎么住院的。
我说是精神创伤。
她说她不懂,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我说跟脑震荡有点像。
她哎哟一声,就不再跟我密密麻麻的讲话了。
我冥想了一会儿缓过来,睁开眼看到大妈在角落坐着看默剧,随着剧情时不时发出沉重的叹息声。
她看不见的那只鹤鸵也凑在旁边看着,时不时低鸣两声。
“……”
别吓唬普通人啊。
我看他们专注,便还是没打扰他们,盯着天花板开始尝试自己给自己做精神疏理。
不一会儿鹤鸵又哒哒开始满屋子乱晃,在我忍不住看过去时扇了好几下翅膀,一下子跳到我床上来,发出了吱呀声响。
听到动静大妈立刻站起来。
“小妹饿了吧?我去给你取饭来。”
鹤鸵盯着发出低频的长鸣。
我听不懂它在说什么,在摸了它几下后把他赶下了床,毕竟我刚刚换过床单了。
鹤鸵不高兴,又尝试蹦上来,再次被我赶下去之后才放弃,再次在房内逛来逛去。
我只好道,“你好吵,我头疼。”
鹤鸵缩到角落安静蹲下,不发出任何声响的默默盯着我。
“你回去吧。”
鹤鸵不理我,继续装雕像。
我还想说些什么,大妈推门进来,给我端来了病号餐,还有一大碗鸡汤。
分量有点多我吃得有点撑,大妈把我放平的时候还捏了捏我的胳膊,“瞧瞧你瘦成什么样了,我女儿胳膊都有两个你的粗,都到深渊了就算是女孩子咱们也该多吃点啊!”
她大概误会了我是哨兵。
我闭眼艰难消食,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大概是夜间,病房没亮着灯,大妈正在一旁行军床上睡着。
鸡汤消化的很快,我又要去上厕所,边叫了几声,大妈没醒,反倒把那只大鸟叫了过来。
鹤鸵伸出脑袋看我,发出稍响的声音询问我想做什么。
我指了指厕所,它叼住我的衣领慢慢的把我拽了起来,我在它的帮助下坐直身体,又见它盯着我思考了一会儿,大约是想不出来怎么帮我去厕所,竟然迈步去给了大妈一翅膀。
“……”
我因为它的行为差点尖叫。
他怎么敢的!!
虽然睡得迷迷糊糊的大妈没有注意到异常,但我还是心有余悸,这种行为完全算得上是用精神体攻击普通人。
在塔内这是很严重的违规行为。
于是我从厕所出来的时候,顺带抓住了那只在室内耀武扬威的鹤鸵的脖子,一把它拽到了床边,鹤鸵伸着脖子任由我动作。
我在大妈的帮助下躺平,把盖上的被子拉高后,埋首凑到鹤鸵的耳洞旁低语道,“快回去,你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鹤鸵扭动了两下,见挣脱不开然后干脆把脑袋贴到了我肩膀上,又啄起了我头发。
“不许装听不懂!”
我抓着它的喙晃来晃去的警告,“不然之后我诊室就拉黑你了。”
鹤鸵发出不知所谓的低鸣声,但依旧没有离开的趋势。
我一时间想不到其他办法,只能用非常幼稚的话语道,“你再不走我就不把你当朋友了。”
愤怒的鹤鸵用脑袋上的角质冠撞了我好几下,出乎意料的不痛不痒,然后消失在我的掌心。
哇!这种小朋友式威胁居然这么有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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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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