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元167年,宇宙日期14号,星期日。
天气阴。
邵离大清早就让人给我送来了一束鲜花,还捎了口信告诉我,长官差不多快回来了,让我安心养伤就好。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觉得长官回来,我就会安心。
但还是收下了那束兰花,发现里面还夹了巧克力。
挺甜的。
是我吃不惯的口味。
我有一天的时间可以考虑自己是否要销毁我这周的日记。
或许把和所罗门相关的记忆全都忘记会是更好的选择。
等到自己有秘密想要隐藏的时候,我就意识到身为一个向导是多么美妙的事情,至少我有隐藏秘密的权力。
说到这我终于想起来为什么在实验室内47号这么讨厌我了。
我把他梦到研究人员梦遗的事情当着人家面说了出来,当时47号看起来恨不得冲过来撕了我的嘴,可惜他从没有成功报复过我。
是为什么没有报复成功过来着?
我躺床上拼凑着自己支离破碎的记忆时,听到房门被打开,门外被阿勒安排给我放哨的哨兵冲我喊了一声。
“小希向导!有人来看你了。”
一个金发女人散着头发走进来,送了我一份她自己烤的曲奇,询问我状况如何?
我盯着她的脸试图把她和日记中的人对应起来。
她见我这样直勾勾的盯着她,忽然从包里翻出眼镜搭上鼻梁,冲我眨了眨眼,问道,“这样是不是就记起来了?”
我想起来了。
是我在夜间部遇到的那位引路人,一位很关心米哈伊尔的职员。
可我依旧不记得对方的名字。
她人来看望我,我却连她的名字都不记得,这让我有些内疚。
“不记得也正常嘛,如果我不是特意问了万尼亚哨兵,也只记得风向导你的姓呢。”
她很大度的再次和我做了自我介绍,她叫婕拉,是深渊人事管理部的一员,现在负责夜间部的文职工作。
婕拉任岚说她是休息日准备来看看米哈伊尔队长,找万尼亚询问病房在哪儿时正聊到了我,便也一同来看往一下。
“听万尼亚说你这周一直在反反复复受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呢。果然哨兵、向导都是危险的工作。”
婕拉跟我聊起了理查森·所罗门。
“太危险了,听说你在虚弱的时候被他失控的精神体攻击了……你是不是不知道当时米队刚刚修复完食管,还在做胃镜检查?万尼亚说米队一听到广播说有向导在外面受到未知精神体攻击,他当场把胃镜抽出来就下了病床走出去了呢!”
这我还真不知道。
“为什么不做胶囊胃镜呢?”
“好像是还会产酸,需要特殊道具才能不被米队的酸液腐蚀。”
倒也是他的污染值上次就只压到了百分之75,体内异变肯定是还有的。
我倒是对婕拉不惧哨兵失控这点而产生了些好奇,“你知道他还在风险期吧?不害怕吗?”
“更高指数的米队又不是没见过,没什么好担心的。他自控力很好的,是我在夜间部见过最靠谱的人了。”
“你们是朋友?”
我试图研究一下哨兵和普通人之间的友情是如何发展的。
婕拉:“只是普通朋友,我有男朋友的。”
我不明白她的后半句,思考两秒接道,“恭喜?”
婕拉笑容甜蜜道,“他是个向导。”
我有些诧异,“是深渊的向导吗?”
“是的,是位攻击型向导,跟哨兵差不多经常时不时跑前线。我自然担心啊,于是得了空就时不时往情报部跑,后面米队就记住我了,一见到我就会跟我报平安。”
婕拉回忆道,“要知道我一开始都不敢跟他讲话的,他个子实在是太高了,就算是哨兵也很少有看起来这么凶的。又长了一张看起来很邪恶的脸,每次看到他都觉得他在闷声酝酿什么血洗计划,结果一讲话却发现他这人其实还蛮呆的。”
“呆?”
我对婕拉的用词感到了震惊。
难道我一直没有发现米哈伊尔其实是个轻度智力障碍吗?
“不是说他脑子不好使,”婕拉急忙解释道,“是说他这个人一本正经的,做什么事都很认真。上次万尼亚送他一盆土说里面有种子要每天浇水就会开花,然后米队浇水浇了一个月,然后抱着盆去找万尼亚。”
“他发现了?”
“他对万尼亚说他查了,这样只会把种子养死,送了万尼亚一本盆栽培养指南。”
婕拉说着说着哈哈哈大笑,我不明白她笑什么,“所以万尼亚学会了养盆栽了吗?”
“应该学会了吧。”
婕拉收了笑容,正经道,“所以风向导你只要多和米队接触接触就知道了,他好骗的很呢。”
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要骗米哈伊尔,但还是应下来道,“我知道了。”
“嗐,我也不是很懂你们向导和哨兵之间的事情,只希望大家都快点好起来,深渊周围的这片土地不再生成污染物就好。”
“我也希望这一天早点到来。”我认真道,“而且你不懂哨兵和向导是正常的,我也不明白普通人和向导之间恋爱会是什么样的,你们会结合吗?”
“身体上的?”
“精神上的。”
“没有。他说过我精神很脆弱很脆弱,稍稍多伸点触须什么的我就会感到不适了。”
婕拉问我,“精神结合对你们向导来说很重要吗?”
“理论上来说如此?我只知道哨兵和向导结合最重要的一步就是精神结合,而且我也没试过,我不知道这重不重要。”
“那些理论我也有看过,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会觉得精神结合很好……书上不是说会感觉像是融为一体成为一个人一样了,听起来怪可怕的。”
可怕?
“应该是有点吧。”
“你呢?”婕拉回过神来问我,“你喜欢哨兵还是向导还是普通人呢?”
“我不知道。”我如实答道,“我从来没有考虑过这种问题。”
“你没有恋爱过?”婕拉诧异的打量着我,喃喃道,“这不是浪费了你这张脸吗?”
“我不被允许恋爱。”
“为什么?!”婕拉更为惊异了,情绪波动一下子就飘了过来,似乎这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你又不是孩子了,谁这么不讲理还管着你这样的美人不能恋爱?!!”
她的反应过大了。
我试图顺平她的情绪,“我的创造者们更希望我能多这场过长的战争做出更多的贡献,因此我没有多余的精力耗费在恋爱上。”
“你的父母听起来可太不讲理了。”
被我抹去情绪的婕拉只是蹙眉嘀咕了句。
她误会了。
“他们不是我的父母。”
可听完我的解释,婕拉身上的同情情绪更浓了。
她又误会了。
就在我要对我的身世再次做出解释时,在门口的哨兵推开门提醒婕拉到时间了,她应该离开让我休息。
“这还有探视时限的。”
婕拉吐槽着起身,在和我交换完联系方式后离开。
门口的哨兵转过来跟我道,“你别听她说的,米哈伊尔那个家伙从精神体就能看出来他不正常的很,根本不是个好相处的。”
“你还偷听?”
“我没有。”哨兵试图辩解,“是你们说得太大声了。”
“可我开了免打扰模式,应该包括隔音功能啊。”
哨兵冲我咧嘴一笑,颇为自豪道,“我听力比其他哨兵都要灵敏一点啦。”
他确实长着一双极为显眼的招风耳,而且耳廓看起来圆圆的。
我生出了点好奇,“你的精神体是什么?”
“是幻想型啦。”这位哨兵放出了自己的精神体,长长的一条白鼬一样的动物被他举着面朝我呼呼的叫了一声以示打招呼,“可以叫他风鼬!”
他的精神体有很明显的鼬科动物的特征,可两只前爪很长,爪子的末端像是强行安装上去了两把利刃,一下子从憨态可掬变得凶恶起来。
很像传说生物镰鼬。
我问他,“为什么要叫风鼬呢?”
“因为可以操控风啦,你看,我可以这样一直浮在空气中哦!”
哨兵兴致勃勃的给我展现他的精神体,那只白鼬空中灵巧的飞来飞去,我盯了它的轨迹确定了它是在做着鼬科捕猎时才会做的舞蹈。
我试图理解对方精神体的行为。
“你饿了吗?”
这位哨兵一愣,似乎才反应过来。
“是有点。”
因为有哨兵守着,我告诉大妈只需要在饭点来就好,给她减少了点无聊的陪同时间的同时也让我能够静心冥想。
“那你可以去吃饭,我暂时不需要别人看着。”
“那可不行,”哨兵嘀咕着,“副队看到我不在会生气的。”
“他对你很凶吗?”
“是——”他忽然改口道,“也不是很凶啦,我们副队就是平时看起来冷了点,不爱说话,不爱笑,但实际上热情的很呢!”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忽然拔高音量,茫然的看着哨兵忽然化身成为一位吹嘘阿勒的小迷弟,然后在渐渐走进的脚步声中反应了过来。
哨兵冲我挤了挤眉眼,然后冲了出去大声打招呼,“副队长,你终于来了!我都要饿死了!”
两位哨兵交接了值班,阿勒走到我病房门口停步,不语只是盯着我,似乎在思考什么。
“不进来吗?”
我问他。
他这才走进来,准备又送我果盘。
“你今天看起来有精神多了。”
我正好要和他聊这件事。
“谢谢,但我想我不能再收你的礼物了。”
阿勒蹙眉,“为什么?”
“因为我认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在发生昨天那件事之后,就应该终止了。”
“什么?”
虽然我有点遗憾,但我还是把该说的话说清楚。
“我的意思就是,我们不再是朋友了。”
阿勒盯了我半天,又迈步靠近了两步。
“因为我昨天攻击了你?
还是你也觉得那天要是没遇到我就不会现在还在这躺着,所以反应过来要远离我这个麻烦?”
“你并没有攻击我,而是救了我。你也不是麻烦,我是自愿去救所罗门哨兵的。”
我摇头,“因为我们昨天意外接吻了。”
“……”
阿勒表情凝固了一瞬。
“我不想给你任何暗示,但鉴于你是哨兵,我是向导,你是男性,我是女性,而你恰巧好像也是异性恋……我没误会吧?
综上所述,我认为这段友情一开始就是我的考虑不当,是我的错。”
阿勒理解着我的话语。
“所以……你认为我们擦了那一下是接吻?”
“我更愿意称之为意外。”
阿勒忽然扯嘴角,和长官一样冷笑。
“你觉得我是故意不避开,趁你意识不清醒的时候占你便宜,所以你判断我心怀不轨,决定远离我?”
我迟疑了一下。
“似乎……好像是一个意思?”
阿勒又迈了两步,彻底打破了社交安全距离。
意识到他可能在生气,我不由往后靠了靠,因为这个距离下我是绝对打不过一位擅长战斗的哨兵的。
他弯下腰逼近我。
“你就这么看我吗?我有那么下作在那种紧急关头却想着怎么更进一步碰你?”
“……抱歉?”原本真心的抱歉也因为他的过近距离而变得犹疑。
“不用道歉,你有一点确实判断对了。”
他还在拉进距离,我不明白他想做什么,伸手抵在他肩膀,试图缓缓他的靠近。
“什么?”
“我确实对你心怀不轨,每次拥抱你的时候都在克制自己不要多想,不要关注你在我感官里留下的每一寸痕迹。”
他几乎贴到我脸上了,“现在你明白了吗?”
我侧过头避开几乎相撞的鼻尖。
“明白……你喜欢我?”
他臭着脸拉开距离,恢复了正常社交距离。
“明白我要在别人面前和你接吻也不会是那种情况。”
“……”
我沉默半晌,还是困扰的开口道,“是不是因为向导素?”
我向导素有这种催/情效果吗?!
“你那点剂量早就代谢干净了。”
阿勒见我还在思考,啧了声给我看了他的监控环,确实数据很正常。
“那是为什么?因为我打了你一巴掌?”
阿勒侧过头去不再看我。
“……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这么确定?!”
“废话。不然我精神体为什么喜欢贴着你,正常谁喜欢被人碰精神体啊,那很怪。”
啊?原来那感觉很奇怪吗?!
我努力思考着,“那不是你那时信息素还没代谢掉的原因吗?”
“我原先也这么想的。”
“那你为什么又不这么想了呢?”
阿勒干脆放出了他的精神体,熟悉的鹤鸵往我面前凑了凑,侧着头观察着我。
他双手环臂道,“直到我发现它最近总想蹦出来去找你。”
“哦。”
我干巴巴应道。
我没说我们实验室里面大家都很习惯精神体跑来跑去,精神体互动都算是常见社交了。
只不过大家精神体都差不多,都是鳞片类生物不愿意互相摸来摸去而已。
“总之变得很烦人。”
丢下这句话,阿勒又变得沉默不语起来。
两人的沉默之中,我脑袋乱糟糟的转着。
“嗯……可好奇怪,我们才认识一周都不到诶?”
“嗯,确实很怪。”
阿勒居然也跟我一样感到困扰!
我越过精神体去看他,他没在看我,只是盯着墙壁似乎也在想这是怎么一回事。
被我忽视的鹤鸵冲我叫了两声,又要探头来梳我头发。
我按了一下它脑袋,刚想摸它喙的手又收了回来。
“收回去吧。”
阿勒一语不发的收回了精神体。
“有需要喊我。”他走向门外,我见他准备这样终止了这段对话,连忙开口道,“你不问我怎么想吗?”
阿勒头也不回,只是停步,“你不是为了拒绝我才展开的这个话题吗?”
确实!
“那……你不离我远点吗?”
他猛地扭头盯我,深呼吸了两下才闷声道,“你不想见我的话,那我去换人来。”
这么说着他却没有迈步的意思,似乎在等我给个准话。
“倒也没不想见你。”我实话道,“见到你我很开心的。”
他停顿片刻后忽然冷哼。
“不想被人理解成别的意思,就别总是说这种暧昧不清的话,明明是一意识到不对劲就要断绝往来的家伙。”
什么?!
见到你很开心不是正常打招呼的话吗?
我无言以为。
又因为那个总是,我开始翻着日记寻找到我这两天对他说过的话,怎么想也不明白究竟是那句话让他误会成暧昧向的了。
难道是我大脑昏昏沉沉的时候对他说了自己都不记得的话了!
这样一来就通顺了!
我兴高采烈的下床开门去告诉阿勒我的新发现,“你是不是因为我的什么话误会了我的意思,以为我喜欢你,所以才喜欢我的?”
我和他科普了一通,这种叫“互惠性好感”,是一种社会互动中的正常现象。
现在他知道这只是个误会,知道我不喜欢他,那之后他也就不会有这种错位反馈,不用再苦恼了……
阿勒坐在长椅上侧身看我,没等我说完就把我一把按回门里,拒绝了继续对话。
“烦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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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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