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孟…呦呦,请孟呦呦女士签收。”邮递员用蹩脚的中文将信件交给女人签收时说道。
女人签了字后道谢关上门打开信封,拿出里面的纸张。
赫然的死亡证明四个大字像凌冽的风暴雨般来袭,纸张上不断啪嗒啪嗒地绽开一滴又一滴的泪花。
绵绵潮雨夜,天空乍起惊雷。
刺眼的闪电透过白色窗帘闪进屋里惊醒床上少女。
许念陡然睁眼,额头上密密麻麻布满了冷汗,她从床头柜上摸出手机摁亮屏幕。
Y国时间的凌晨两点五十六。
又做噩梦了。
许念最近神经太紧绷了。
可能是好久没和母亲通话,太过担心母亲的缘故。
她出国念研究生她父亲并不同意,是母亲瞒着父亲偷偷送她出国的。
Y国念书光学费就需要不少钱,她出国前母亲还给她转了一百二十万做生活费。父亲是国内H美院的教授,而母亲是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母亲没有收入只有父亲给的普通家用,是不会有机会藏这么多私房钱的。
到现在她都想不明白母亲从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她父亲脾气不好,她怕父亲发现她出国留学会找母亲麻烦。
来Y国后她每周都会和母亲通话,可到现在她已经半年多的时间没有联系上母亲了。
现在国内大约早上十点左右,许念拨通母亲的电话。
照常嘟嘟两声又断线似得挂断了。
许念揉着极具少年感的短发,心烦意乱地下床趿拉上拖鞋小声开门出去走到公区厨房倒了一杯温水喝。
怕吵到室友,她没有开灯就只就着手机屏幕的光。
伴随着窗外不停地闪电和雨声,安静的公寓里显得格外凄凉,几十平的小公寓却像是有中世纪古堡的空寂。
许念把杯子放好回房间。
刚关上房间门手机突然响了。
是来自国内的陌生号码。
许念迟疑一下接通,手机递到耳边,听筒里就是一阵击打心脏像生锈的铁一样的语气令人敬畏。
“你是许念吗?”
“我是。”
“这里是束宜市警局,我们警方在你家后院找到你父亲的尸体,已确认是他杀,请你尽快来J局做笔录。”
许念愣了一下,正要回答就想到JC苦口婆心的反诈普及。
她爸那暴躁中年男人只会是他杀别人,怎么可能被杀。
这跨国诈骗吧。
她立马挂了电话。
电话再次打了过来,许念果断拉黑了。
人可以被骗一次,但吃一堑长一智绝不能被骗第二次。
……
国内,束宜城。
阳光冉冉升起,麻雀声叽叽喳喳爬上枝头。
纪太让家佣拿出备用钥匙把门打开,扑面而来的乌烟瘴气。
纪方铭的房间死寂一般堆满了威士忌酒瓶和烟头放几个乌鸦进去都不觉得突兀。
她拧着眉冲去拉开窗户,打着喊着纪方铭。
“下个月就订婚了,你还这样像什么话?方御的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还这样真是让我和你爸太失望了。”
纪方铭许久没刮胡子。
胡子拉碴的脸像行尸走肉一样睁开眼睛。
他撑着宿醉的头坐起来一声不吭。
纪太看着也心疼,叹了声,语重心长说:“方御的死并不是你的错,你让他去给爷爷做手工茶杯也不是你的错。”
纪方铭表情神伤,语气却是坚定:“那不是一场意外,是有人故意放火。”
纪太恨铁不成钢地摇头气恼道,“JC都调查清楚了,是电路老化引燃可燃物造成的失火,都过去一年了,你怎么还不肯让这件事过去?你和方御相比你是最优秀的,全家都让这件痛苦的事过去不再提了,你也不要再重提了可以吗?”
“我做不到像你们一样,方御死了就能当他没存在过。”
纪方铭的话像是撕开了全家的遮羞布。
在纪家将他弟的葬礼办完后,全家除了他好像都处于一种松了一口气的状态。他不明白为什么,只能归因于受宠的人是他,而自从他来这个家后弟弟方御就成了小透明,家里人认为有没有方御没有区别。
纪方铭视线盯着地面一动不动。
他不应该为了让方御讨爷爷喜欢让方御亲手去做茶杯的。
都是他的错。
纪太眼圈红了,拍着胸口哑声到破音,“他是我生的,他死了我能不伤心难过吗?但我们活着的人日子难道就不过了吗?是不是要全家一起去陪葬才算是爱他?”
纪太梗着脖子抬手擦掉泪水,下巴和手都在颤抖。
纪方铭低着头死寂一样的沉默。
纪太平定下情绪好言规劝。
“快点振作起来,你也该陪云佳去选婚纱了。”
纪太身穿旗袍五十多岁的年纪仍旧气质优雅,再生气再悲伤也被她藏着。
她走出门前吩咐,“李管家,通知下去允许他出门,再让人上来把房间给他收拾干净。”
“是,太太。”
……
次日纪方铭身穿西装漠然地坐在婚纱店沙发上。
试衣窗帘被拉开,周云佳身穿婚纱牵着裙摆看向纪方铭,“方铭,这条好看吗?”
纪方铭心事重重地垂着眼皮“嗯”了一声。
他烦心地在心里反复质问自己现在究竟到底在这里做什么?
这么多年来方御一直瞒着喜欢周云佳的事,直到出事前一天他听到他们通话才知道,如果知道这件事他也不会答应和周云佳作假,或者坦诚的告诉方御他和周云佳之间不是真的。
强烈的内疚占据了他的所有。
周云佳垂眸失落地给旁边的店员说:“再换一套吧,他可能不太喜欢。”
又换了一套,店员拉开帘子。
周云佳长发盘在脑后,带着头纱,小巧精致的五官配上淡雅妆容不寡淡反倒惊艳。
她看着镜中娇羞抬眸问:“方铭,这套呢?”
然而纪方铭这次连敷衍的回答都没有。
店员之间交替的眼神仿佛都在嘲笑什么,这让高自尊的周云佳感觉无地自容。
她有些气愤可碍于面子并没有当面发作,耐着性子又叫了声,“方铭。”
纪方铭抬眸回过神,起身语气散漫尽是敷衍,“嗯。”
他扯下领带接着把外套扔沙发上转身就走。
刚到门口就和纪太和纪家老太太撞了个正着儿。
纪太挽着纪老太太,瞧见他衬衣敞着扣子,整体不当回事的样子心里烦的不行。
皱着眉说:“你要去哪里?”
纪方铭:“试完了,回家。”
纪老太太疼孙子笑嘻嘻说:“试完啦,是不是累了,快回去休息,要不要奶奶派车来接你?”
何虞芳皱眉拖着声音,“妈——”
纪老太太领会到什么转头变了个脸,啧了声,“不行,订婚大事可不能敷衍,这对别人女孩子不公平,快回去。”
何虞芳点头。
“你越来越不像话了,云佳呢?”
周云佳在拐角处听了一阵没出来,听到未来婆婆问她了。
她提着裙子走来挽住何虞芳,“阿姨,不关方铭的事,我试完了让他走的。”
何虞芳表情松了点,“云佳你别让自己受委屈了,你爸爸妈妈都在国外不能陪你选婚纱,要是我们再让你受委屈那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周云佳笑着说:“阿姨,我没有受委屈,方铭有帮我好好选的,对吧方铭?”
纪方铭紧抿着唇没回答。
周云佳被尴尬地晾着。
纪老太太这时问,“对了,云佳你爸妈多久回国?我们好派人去接。”
周云佳:“奶奶,他们下周一回国。”
周云佳的父母定居国外和纪家关系一直不错。
她和纪方铭也认识很多年了,可他实在太难追了,从来对她都是爱答不理的,她以为她能代替一个死人,可这么多年了他心里还装着那个孟呦呦。
她都不惜成为替身各种模仿他心中的孟呦呦了,他还是不肯看她一眼。
现在她最恨的人就是孟呦呦那个死人。
死都死了还不消停,还要折磨人。
何虞芳抬眼对纪方铭说:“下周一你去机场接云佳爸爸妈妈。”
纪方铭眉心蹙着,“下周一我有事。”
“有事也给我空出来。”
纪方铭冷着脸,“空不出来,必须去。”
一回到家,何虞芳气得拍桌子,“纪方铭你到底想干什么?”
纪方铭站在家中客厅双手插在裤兜,“我早就说过要解除婚约,你们有谁听进去了?”
纪老太太为难地抿着唇,“要不想订婚就不订了,现在也不流行包办婚姻了。”
何虞芳转眸看了老太太一眼,“妈——这样不是儿戏嘛,而且这婚姻在老纪还清醒的时候就说好了。”她转头对纪方铭命令道,“周一必须去接机,没得商量。”
“您觉得我在和您商量吗?”
气氛僵硬,纪老太太突然想起什么,赶紧拿出手机戴上老花镜看了眼农历日历。
她了然地长长吐出一口气。
难怪,下周一是他生日也是他每年要去墓园祭拜的日子。
何虞芳沉了下,收回视线道,“你下周一要是不去接机,我就停掉你的卡。”
纪方铭无所谓地走上楼。
“不止停掉卡,你也别想在家里住了。”
“随便,您决定。”
看他这无所谓的样子,何虞芳气愤地喝了口茶,“自从方御出事他就变成这幅样子,公司不去,艺人不续约了他不管,太不像话了。”
“孩子自己有安排,别强迫他了。”纪老太太靠着沙发摘下眼镜,和蔼抬起眉毛笑,“而且我倒觉得方铭现在这样子反而挺有活人味儿的,以前你们说什么他都说好,除了礼貌就是礼貌,从来都不反抗,性格挺无聊的。”
“妈——他这样会把自己人生给毁了的。”
“你们给他定好的人生对他来说也未必就好,强迫他成为你们喜欢的样子那也不是真正的他啊,还是让孩子自己选吧。”
何虞芳苦恼地别开脸。
父母定好的人生确实未必完美但一定是处于中等偏上的范畴,他以后会感谢她的。
……
一个月后,许念下飞机在出租车上看到了H美院教授尸体在家中后院被发现的新闻,不过热度已经被一个无证行医的医生被捕的消息盖过了。
她听着司机自言自语地说这个看不孕不育的医生幸好被抓了,不然还要害多少无辜的家庭。
许念没有心情了解别人的新闻。
她着急赶往J局。
路上堵车,手机地图上显示没有多远了,许念付了车费下车托着行李穿过车道到人行道跑着过去。
在人行道上有店在装修,她边托行李边看着手机地图,由于太过着急一抬头和一个迎面跑来的男人撞了个正面。
男人被脚边的东西绊倒扑面将她压倒,一桶黏黏糊糊的东西倒在地上,许念撑起来时手就摸到了。
许念被撞到眼冒金星。
男人伸手把她拉起来,还没松开手就边往后张望边说着要走。
许念紧握住他,把他拉回来,“道歉。”
男人往后看了眼回过头敷衍地说:“不好意思啊。”
许念又将他扯回来,紧捏着他的手,坚决道,“态度好点行吗?”
男人看着她盯了几秒,语气放缓了但仍带着点桀骜不驯。
“不好意思,您海拔太低了我的视野看不到您所以撞到您了,抱歉啊。”
他边说的同时还边用手从他的眼睛平行的位置比划到她的头顶上空的位置。
闻言,许念真是瞠目结舌。
她真想跳起来打他的头。
许念难得争辩了,她要松开手去拿行李却发现松不开了,“你放开我啊。”
男人皱眉,语气带冲,“你松手。”
“我松手了啊。”她忙说。
男人用力一拉。
许念手心皮肤撕扯得痛起来,“粘住了。”
纪方铭捡起地上打翻的铁皮桶一看。
“强力胶。”
“我草。”纪方铭看见他妈派来的人追上来了,他扔下铁皮桶拉着许念就跑。
许念被使劲一扯胳膊都快脱臼了,没想到这种狗血到老土的事被她给遇上了。
奈何手被粘着她只有被迫跟着跑,跑出几步她想起自己的行李。
许念扯着他的手返回去拖上行李还没来得急反应为什么要跑就被他拖着跑了。
人行道逆行,许念不停道歉。
“抱歉,让一下。”
“啊,对不起对不起。”
“不好意思。”
气喘吁吁转到一个狭窄的小巷子许念和男人都蹲着躲在半高的墙下。
等了一会儿,许念才半蹲起来看了眼情况。
“那几个穿黑色衣服的社会大汉没追过来了。”许念松口气说,她转眼看向男人。
他白衬衣微敞着领口,头发有点凌乱,窄窄的双眼皮,眼睛细长,侧颜鼻梁高挺轮廓分明,肤白皮贴骨,是个标准的骨相帅哥。
男人看上去有点狼狈但手腕上的腕表是她在Y国电视广告上看到的理查德米勒那个名贵牌子。
她脑袋里冒出对这男人的初始形象,“喂,你不会是借高利贷买奢侈品还不上钱被人追杀吧?”
纪方铭视线顺着旁边这长相清秀的男生的眼神落到自己手腕的表上。
他愣神半秒,也不好给这兄弟说他是在逃婚,便随口答了个,“差不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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