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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蜀地富饶,远离中原纷扰。唐家在蜀州经营数百年,根深蒂固,一手垄断了当地的漕运、官盐、矿产等命脉生意,早已是权倾一方,说一不二的存在。

身为唐家家主,何曾受过这般肆无忌惮的当面冒犯?

唐九霄心下一惊,立刻看向自己的父亲唐无痕,已然预备好承受其雷霆之怒。

然而,唐无痕却是无动于衷。

那张漠然威仪的脸上不见丝毫愠色,只有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是明晃晃的不以为意。

甚至,他还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语气平稳得听不出任何情绪:“确是我教养无方,疏于管束。”

“姑娘所言所行,锋芒毕露,礼数甚是周全,想必令尊自小教习有方。”

“来日若得机会能拜访四时谷,定当不耻下问,亲自上门好好求教。”

沈卿云的面色霎时变得惨白。

她如何听不出这是明夸暗贬。

所行,她私自违背父命,离经叛道,不惜抛弃一切逃离四时谷。后又无媒无聘,与唐九霄私相授受,在世俗眼中,早已是败德辱行,为人所不齿。

所言,她身为晚辈,竟在唐九霄面前对他父亲口出狂言,极尽羞辱,是为不敬尊长,狂悖无礼。

唐父字字句句,看似谦逊自省,实则却是彻底将她钉在了失德无礼的耻辱柱上。

她几乎能预见,待这番话流传出去,她的声名必将扫地,沦为世人唾弃的笑柄。

“唐家主所言极是。”

沈卿云吸了口气,竭力恢复平静:“小女言行无状,今日确是多有失礼之处。”

她话锋陡然一转,直视着唐无痕的眼睛,竟是毫不畏惧地开口质问:“但这礼之一字,是端方君子间的规矩。”

“敢问唐家主,纵子行凶,谋害人命,事后包庇,这又是哪一家的礼?莫非,这便是蜀州唐家立世的礼么?”

见唐父不置一词,她语气愈加斩钉截铁,不留丝毫余地:“至于家父,更不劳您费心探问,四时谷避世独立,自有风骨,不惧强权,更不屑沾惹世俗污秽。”

“我当年私自离谷,便已违背谷中律令,形同逐出师门。今日是生是死,是荣是辱,皆与四时谷无关,更与父亲无关。所有后果,我沈卿云一力承担。”

“好一个伶牙俐齿。”

唐无痕听完,面色未改,只有眼神微暗,似是随意地别眸瞥了唐九霄一眼:“你这女人,寻得当真不错。”

“假以时日,怕是要爬到为父头上来了。”

唐九霄本就难看的脸色骤然变得铁青。

沈卿云或许听不出其中关窍,他却再清楚不过。

他的父亲,素来喜怒无常,行事恣意狠绝,心思深沉如海,从不容人揣度。

唯独只有一点,从不屑于在后辈跟前轻言调笑。

除非,他话语所指之人,在他眼中已与死人无异。

一股强烈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唐九霄的心脏。

他猛地出手,重重扯住沈卿云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要生生捏碎她的骨头,厉声呵斥:“你是什么身份?也配这般与我父亲说话?”

“滚出去!立刻滚!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滚。

这个字,突如其来,砸得沈卿云有一刹那的恍惚。

她茫然地抬起眼,任由眼前这个曾经亲密无间的郎君粗暴地拖拽着自己。

目光在他因愤怒而扭曲的侧脸上反复逡巡,仿佛在打量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

她字字泣血,句句诛心,左不过只为求两个字。

公道。

唐二白害死了胡绥,手段残忍,心思歹毒。那么叫他以命相抵,给兄长偿命,这有什么不对?这难道不是天底下最朴素的道理?

多么可笑,又多么……可怕。

明明不久前还是与她耳鬓厮磨,许下海誓山盟的枕边人。

曾几何时,她甚至能清晰地描摹出他眉眼间每一分细微的笑意与温情。

然而一朝身份变换,谎言撕破,他竟能立刻换上这样一张冷酷至极的面孔,为了维护家族这堪称荒谬的规矩与体面,毫不犹豫地将她弃如敝履,甚至恶言相向。

“原来……你这般厌恶我。”

沈卿云不禁发自内心地赞叹:“演得真好啊,我竟一点都瞧不出来。”

唐九霄大约是听见了,身形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却立刻选择了置若罔闻,拉扯她的力道变得愈加粗暴沉重。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被重重拽出院落,身子踉跄数步,最终失去重心,无力地摔倒在冰冷坚硬的石板路上。

掌心下意识撑地,瞬间被粗粝的石砖磨破,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沈卿云试图挣扎起身,却发现浑身气力早已被抽干,连抬起手臂都变得异常艰难。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守在院门外的黑衣人投来的打量目光,以及领她前来,站在原处那位侍从惊愕的眼神,如同芒刺般扎在她身上。

“都看清楚些。”

唐九霄冰冷的吩咐自头顶传来,刺入她的耳膜:“不许再放她进来半步。”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她强撑的意志。

胸臆间那股压抑已久的悲恸骤然翻涌而上,喉头猛地一呕,一股腥甜毫无预兆地溢出唇齿,缓缓滴落在石板路上。

她紧紧闭上双眼,试图隔绝这令人绝望的一切。

从此之后,天地浩大,她便真的只是孑然一身了。

剧烈的疼痛令得沈卿云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在冰冷的石板上微微颤抖。

周遭一片寂静,无人上前,无人伸手。

万幸,万幸,这样的难堪并未持续太久。

仅仅只是片刻,意识便如同断线的风筝,迅速沉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最后一缕感知,是身下周遭传来的,仿佛永无止境的冰冷。

沈卿云多希望自己这辈子都别醒过来。

可她终究还是醒了。

沉重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一线,映入眼帘的是模糊的床帐顶。鼻端萦绕着浓重而熟悉的药气。

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指尖传来被妥善包裹的触感,那些伤口已被细密柔软的纱布重新包扎好,妥帖得叫她心头发涩。

“本就几日未进米油,身子虚乏到了极致,再加之气急攻心,悲恸过度……”

一道苍老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是那位曾与她一同救治景公子的薛老大夫。

“这几剂汤药灌下去,也只能补益气血,固本培元。”

薛老重重地叹了口气:“可这心病……又该如何医治呢?”

沈卿云闭了闭眼,将头偏向床榻里侧,不愿让任何人看见自己此刻难堪的神情。

然而,这动静终是引起了注意。

“沈姑娘醒了。”

薛老的声音是发自内心的关切和喜悦:“身上可还有何处不适?千万莫要忍着,尽管说出来。”

“不,我很好。”

沈卿云没有转过头,目光依旧空洞地望着床帐内侧的阴影:“多谢薛老先生出手相救。”

“那你这可谢错人了。”

薛老当即否决了她的感激,随即解释道:“老朽不过是尽了医者的本分,你真正该谢的人,是沈公子。”

“是他差人将你送过来,也是他亲自吩咐,务必要我全力救治于你。”

沈公子。

沈卿云在混沌的思绪中迟缓地辨认了片刻,方才反应过来。

原是那位姓景的沈公子。

他出手救她,自然另有所图。

这潭深水,她已窥见一斑,其中的阴谋算计,权力倾轧,令人遍体生寒。

她是真的不懂这些,也不想懂,更无力,也无心再卷入分毫。

思及至此,沈卿云微不可闻地嗯了声,答道:“待我恢复些气力,能下榻时,便寻他当面致谢。”

这话说得平淡,听不出多少真切的情谊,更像是一种疏离的客套。

“不必这般多礼。”

她话音刚落,身侧便响起一道温润平和的嗓音,接过了话头:“沈姑娘前些时日救我一命,而今不过略施援手,投桃报李罢了。”

“实在不必挂心,养好身子要紧。”

沈卿云这才后知后觉,方才薛老那般细致地交代病情,原来真正的聆听对象,是这位一直就在近旁的沈公子。

她缓缓转过头,望向那道关切的来源。

已疲惫到懒得再有任何周旋,索性摒弃了所有虚与委蛇,将话挑得明明白白:“沈公子,其实你不必再在我身上耗费任何心思了。”

“毫无意义。”

的确毫无意义。

这大概是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体会到这些所谓门阀世族的权势。

往日她自负医术卓绝,那些眼高于顶的世家大族为求她出手救命,无一不对她客客气气,礼遇有加。

即便偶有意图威逼胁迫的,总有唐九霄或胡绥护着,将她牢牢挡在身后。

这些年闯荡江湖,竟是从未真正吃过半点苦头,受过半分委屈。

然而,如今偏偏也是这个曾将她紧紧护在身后的人,亲手给予了她最彻底,最直白,最为刻骨的羞辱。

她从未如此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无力。

是了,她身无权势,手无寸铁,除了一身济世救人的本事,别无长物。

那些言语上的反击,再如何尖锐刺耳,落在这些高高在上,养尊处优的人身上,也不过是苍白无力的挣扎,连他们的皮毛都刺不透,徒惹人笑而已。

沈卿云沉默良久,心灰意冷地补了句:“我算什么?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

她这句话说得极轻,却带着万念俱灰的自嘲。

“你错了。”

沈映京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平静道:“这世间能伤人的,从来不止刀剑权势。能救人的,也未必尽是汤药针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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