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循十七岁出国念大学。
他独自住在校外的公寓,那时候贺邈已经回国工作,贺菲在邻州的另一所学校读书,每个月会过来看看小弟,陪他待两天。
作为一个富裕家庭的孩子,贺循的人生拥有太多的选择,脱离家庭的训导和学业压力,生活愉快又丰富多彩,学会开车、交不同的朋友、旅游度假、登山徒步、摄影、滑雪冲浪……
世界的阳光雨露,让他从一个青春勃发的少年长成了高大英俊的青年。
财富培养的开阔眼界和良好品味,当然也影响他的外貌、谈吐、着装、生活品质和个人审美,虽不见得绝对完美,但贺循觉得自己还算合格。
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多活动”和“肚子上的肥肉”这种话。
这四年里,贺循有90%的时间都是坐着、躺着,极少的站立走路,几乎为零的运动,不知道镜子里的自己变成什么模样,不再选择衣物搭配,不在乎自己用什么东西,无所谓住在怎样布置的屋子里。
当然,如果贺循有站在体重秤上的话,他会发现自己比四年前瘦了十斤,阳光雨露带来的健康肤色和肌肉,已经化成苍白皮肤和清瘦身形。
但胖或者瘦,对他而言有什么意义?
身体的英俊丑陋,衣服的好看与否,器具的优美粗劣,屋子的简陋高雅,看不见,就意味着失去了装饰的意义,只需要最原始的使用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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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货员送来一个包裹。
包裹的包装很乡土,里头是个酱油色的小坛子,黎可凑近隐约能闻过一股奇妙的臭味,看送货单,是从外省寄给贺先生的物品。
贺循只说让她别动。
过了两天,那日平平无奇且毫无征兆,黎可照常做早饭,贺循照常下楼吃饭,用完早餐后再回到楼上。
半个小时后,他又带着Lucky从二楼走下来。
天气一日胜一日鲜艳,他突然换穿了身剪裁极好的米色休闲衬衫和长裤,面料垂坠又衣角笔直,颜色柔和干净,有斯文贵气感。
黎可默不作声打量他,一边干活一边琢磨。
这人怎么不穿T恤运动裤家居服了?
贺循手里拎着个礼品袋,Lucky身上也穿着东西,黎可看了两眼后才认出来——那是导盲鞍。
还有贺循手里的盲杖。
他的手机响起消息,转为成语音读屏:“贺先生,我已经到了,商务车开不进巷子里,我现在停车过来接您,只能麻烦您走几步。”
贺循准备出门,对着厨房的方向:“黎姐,麻烦你跟我出趟门。”
“去哪?”黎可莫名。
贺循淡声道:“出去活动活动。”
他牵着Lucky和拿盲杖,需要黎可拎着那个酱油色小坛子,还有他手里的东西。
黎可揪了下眉毛,低头看看自己的穿着,还有那个臭烘烘的坛子,再看看面前的精贵衬衫男,沉沉地咽了口气。
她能说什么?
“哦——”
戴上导盲鞍的Lucky变得不一样了,天真无邪的眼神消失得无影无踪,也不再围着两人脚边绕来绕去,而是安静专注地站在贺循身侧,像个忠诚的保镖。
贺循握住导盲鞍:“Lucky,Follow。”
Lucky的工作指令是英文,它是贺循在国外治疗时带回来的导盲犬,其实在导盲犬的训练中,使用外语可以确保指令清晰准确,避免与日常交谈混淆。
黎可拎着东西跟着贺循后面,看他牵着Lucky,指挥它Straight、Turn Right,很熟稔的配合。
巷子对面走来个穿蓝衬衫的中年男子,看见贺循先憨厚地笑起来,加快脚步小跑过来,说话的声音有点古怪,喉咙含糊着,还打着手语:“贺先生,您、好。”
这人耳朵上戴着助听器,是个听障人。
他就是刚才发消息的商务车司机,下车过来接贺循,看见黎可走在贺循身畔,也说了句您好,客气接过黎可手中东西,再去扶贺循的胳膊:“我、扶、您?”
“不用。”贺循吐字清晰,打了个“不”和“走”的手势,“走吧。”
车子就停在巷子口,车门打开,贺循先让Lucky跳进后座,司机再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坐进了车里。
黎可瞟一眼,自己绕去了副驾坐。
车子舒适度极佳,还有淡淡的香味,中控台上贴了张纸,写着司机的姓名和电话,说自己是位聋人,有事请主动说话,也可以给司机打字发消息。
司机说话不方便,只顾着专心开车,车里没什么声音,后视镜里贺循已经在闭目养神,Lucky安安静静地趴在最后一排。
黎可撑着下巴发呆,看着车窗外的景色,从白塔坊驶进了市中心,再往郊区去,最后车窗外的那些工厂房屋全都不见,只有单调道路和两侧树林。
再然后黎可眯了会,睁开眼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哪个犄角旮旯,车窗外是纯粹的山景,眼前是空荡荡的乡道。
车子已经开了一个小时,她的手机地图定位显示是xx乡xx镇xx村。
黎可没忍住,问:“贺先生,咱们去哪呀?”
贺循依旧闭眼,没理她。
车子拐了个弯,开进了盘山公路,山路十八弯后,地图定位都不知道在哪个山坳里,路越走越窄,十分钟之后有个岔道,左侧有块路牌,白底黑字:此路通往上岩寺。
司机左拐,路开始颠簸起来,车子沿着小路往前开,最后终于在一段土路的尽头停了下来。
司机再客气地扶着贺循下车,又把后备箱的东西交到黎可手中,打着手势:“贺先生,车子,只能,开到这里,下午,我再来,接你们。”
贺循说好。
车子开走了。
黎可拎着东西,抬头仰望峰顶轻薄云雾,扭头回望是山下青翠林海,还有……眼前,藏于林间的石阶。
贺循牵着Lucky,抖开了手中的盲杖:“走吧。”
这话不知道是跟谁说的,Lucky很专业地甩了甩脑袋,毫不犹豫、甚至是颇为熟悉地带着贺循踏上了石阶。
人和狗的脚步声和盲杖敲击台阶的声音打破林中幽静。
黎可追上去:“我们要爬山吗?”
“对。”
黎可仰头无语,拎着东西踩上石阶。
哥们,要运动的话,家门口散散步不好吗?
山里风景倒是很好,清新幽静,满眼翠绿。石阶看起来有些年头,用一块块石板凿铺而成,缝隙里填满了细细绒绒的青苔,落叶枯枝踩上去有吱嘎吱嘎的声响。
Lucky安静地走在贺循身侧,盲杖敲击石阶丈量高度,“小心脚下。”贺循低着头,专心致志地抬脚,“你脚步不稳,这种台阶要踩实。”
“哦。”黎可埋头闷走。
“山里有另外的路可以通车,不过之前下雨,山体有滑坡,那条路还在清理山石。”他的声音很平,回荡在林间很清澈,“这是条旧路。”
黎可耷着眼皮:“您好好走吧,不用管我。”
Lucky和贺循在前,黎可拎着东西落在后面,起初还是前后脚,越往上走距离越拉越大,一人一狗已经将她远远甩在身后。
“Stop,Lucky。”
贺循停住等人,喊她,“黎姐?”
黎可慢悠悠走在后面,她穿的是帆布鞋,这么点山路走起来倒还不累,她也不是那种娇气柔弱的大小姐,就是手里拎着两件东西有点沉,还有,早说要爬山,干嘛不带点吃的来。
路边荆棘丛里有野生树莓,红的黑色,黎可一路伸手薅,一路往嘴里扔。
酸酸甜甜。
贺循听着她的脚步声慢悠悠走近。
“把东西给我。”他把盲杖换了只手,伸出手,“我来拎。”
“不用了。”黎可瞟他两眼,轻松开玩笑,“这点东西又不沉,您还是好好牵着Lucky走吧,万一摔下去我可背不动您。 ”她又问,“到底还要多久啊?”
“快了。”
统共半个小时的路,黎可磨磨蹭蹭走了四十分钟,台阶转了个弯,旁边有个木头路牌上写了“上岩寺”几个字,再往上走,已经能看见一角屋檐。
是座寺庙。
石阶尽头是扇小院门,瓦檐乌黑,门上红漆已经斑驳,Lucky脑袋一拱,贺循伸手推开,已经迈步进去。
黎可跟着进了庙里。
不是景区那种崭新的、金碧辉煌的、香火气浓郁的庄严大寺。这座寺庙不大,布局松散得像个四合院,没有中轴线、石刻台阶和金身大佛,没看见香坛、功德箱,屋檐牌匾的彩绘已经脱落,门上贴着被雨淋得发白的对联,墙角木刻的佛龛顶着绿绒绒的青苔。
几个佛殿屋檐古朴发朽,但又看得出来有修缮的痕迹,只是维持了历史的痕迹,参天古树枝叶阔大,随处可见的石塔和佛像都有种古朴宁静之美,四周种满花草,还有一缸睡莲,一猫一狗趴在台阶下睡觉。
黎可跟着贺循往前走。
她悄悄嘀咕了句:“这种地方拜佛一定很灵吧。”
贺循没听清:“嗯?”
黎可笑问:“贺先生,您是来求神拜佛的?还是来出家的?”
讲不定这庙里就有个隐世高僧,她手里拎着的东西是什么偏方妙药,开光服用,就能让他眼睛复明。
或者,这种地方也很适合贺循,人生失望,遁入空门嘛。
还没等贺循回她,偏殿有个头发半白的老婆婆走出来,看着约莫六十来岁,手里握着扫帚,看见贺循,亲亲热热地喊:“贺先生,您来啦。”
“主持大师念完经,在后面厢房里写字。”老婆婆声音带着乡音,“您去厢房里找他喽。”
“谢谢周婆婆。”
Lucky熟门熟路地往厢房走,这边一排好几间平房,房子看起来是新盖的,水电空调都通,像是僧人平时起居的地方。
门敞开的那间,一眼能看见一位穿僧衣的老和尚坐在桌子前,脑袋光光,长眉雪白,鼻梁上架着副老花镜,手里握着毛笔,在纸上挥墨写字。
屋子清简,墙上挂着墨字,架子上都是宣纸,老和尚的样子有点像龟仙人,但气质像这座寺庙,仙风道骨,飘然出尘。
贺循没叫主持也没叫大师,喊的是:“吴爷爷。”
主持大师认清了来人,脸徐徐笑成了花,也不喊施主,颤颤巍巍地喊:“小循,你来啦。”
原来是俗世关系。
“我给你搬椅子……我今天没事,写几个字。”
来了客,主持大师驼着腰起身,贺循温声制止:“爷爷您坐,我自己来。”黎可看这两人一个老态龙钟,一个行动不便,屋里唯一能干活的只有自己,把手里的东西一搁,抢先一步:“大师,您坐您坐,我来干。”
她把圈椅拉开,扯了扯贺循的袖子让他坐,看见旁边的大茶壶,又去倒茶。
贺循和主持大师说话,先摸过了那个礼品袋,温声道:“这套砚台和毛笔是外公以前用的,也是十几年前的旧物,后来一直搁在书房,如今家里没有人能用上,您写字的时候倒是可以一用。外公泉下有知,知道您用他的笔墨,肯定很高兴。”
“你外公年轻时候的字还是写的比我好。”主持大师豁达风趣,“他今天要是还在的话,我俩倒是可以比一比。”
贺循也笑。
“还有上次您说起家乡的一种腌酸菜,很多年没有吃过的味道,莼羹鲈脍,我就特意找人弄了一小坛,天气要热了,我怕您胃口不好,这种腌菜偶尔倒是可以尝一小口,您别顿顿吃,我也跟周婆婆说,隔一阵给您做一点。”
这两件东西,真是雅俗共赏,主持大师被皱纹包围的眼神透着慈祥:“你这个孩子,还跟小时候一样。”
黎可把茶水端过去,俩人要聊天说话,贺循把Lucky的导盲鞍解了,麻烦黎可带Lucky出去玩。
刚刚还安静趴在贺循脚边的Lucky解除了工作职务,抖抖尾巴,开始有了活泼劲,甚至不用黎可领着,自己一颠一颠地往外走。
早就有小狗朋友等着,刚才院子里睡觉的小土狗和小橘猫站在离厢房不远处,看见Lucky的身影,两只小狗相互“汪”了一声,Lucky撒欢狂跑起来,缠着小土狗嬉闹起来。
“Lucky!”黎可在后面猛追。
“没事,不用追,让它们玩吧。”周婆婆在扫院子,“每次来它们都一起玩,朋友不见肯定会想,玩开心了才好。”
“它们经常见面吗?”黎可叉腰喘气。
“贺先生每个月都来咯。”
周婆婆说,“就是前门山路最近被土塌了,还没修好,车子也开不进来,他有两个月没来,这两只小狗也好久没见喽。”
黎可知道了。
人在叙旧,狗有狗友,她这拎东西的苦力就落了单。
她自己在庙里转了转,拜完那些菩萨佛像,出来后问周婆婆:“庙里没有人吗?”
“我们这个庙跟别的庙不一样,你别看庙小,也有好几百年历史。但我们这个庙不收凡人香火,重在修行,又藏在深山里,能有谁知道?”
“那和尚呢?”
“有主持大师,还有他两个弟子,一个转到其他庙去了,还剩一个这几天不在。不过庙里住着几个附近村里的孤寡老人,这会儿都在后山,那边有泉水亭子可以坐着说话,还有菜园子。”
主持大师今年九十四岁了,在这庙里待了三十多年,周婆婆说这庙原先破败得不成样子,也是主持大师一点点弄起来的,现在住在庙里的这些人,主持大师年龄最大,周婆婆最年轻,她也是附近村子里的人,专门给庙里做饭、打扫卫生。
算是同行了。
黎可找地方坐着,这寺庙信号也不好,手机一刷就卡,看着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再看贺循,仍是在那间厢房里呆着。
周婆婆在厨房做饭,黎可猜今天中午自己能吃顿斋饭,闲来无事,走去厨房帮忙。
斋饭不要钱,主食有米饭和早上熬的白粥,每餐有三四个蔬菜,一个菜汤,周婆婆说村里老人们要是在这吃住,蔬菜要自己种、被褥要自己带,生活日用和衣服庙里都有,定期也有药品发。
没香火,还能养孤老。
“庙里哪来的钱?政府拨款吗?”黎可问。
周婆婆抡勺:“贺先生呀,这修庙的钱、新盖的房子,都是他家出的钱,有时候贺先生也会拿主持大师的字出去卖,够用了。”
寺庙要打板吃饭,听见打板声陆陆续续有老人走进厨房,人来了五六个,看见厨房有新面孔,以为是新来的义工,稀罕又亲热地跟黎可打招呼。
黎可把菜碗端过去,有老人眼神不好,问:“小姑娘,你这头发怎么灰白灰白的啊?”
她戴着棒球帽,帽子下的发色是上次在淑女那染的烟熏灰,发梢有点灰白紫调,刚想说染的,一抬眼看见两人进来——贺循握着盲杖,老和尚拄着拐杖,也不知道谁搀着谁。
她笑嘻嘻道:“我这少白头呢,遗传的。”
吃饭的老人们纷纷跟主持和贺循行礼,看来都是认识的,两人搀扶着在一张空桌子边坐下,黎可给他俩端饭,每人三个不锈钢碗,一个盛饭,一个盛菜,一个喝汤,餐具简陋,食材也简单。
周婆婆忙完了,自己端着碗出来吃饭,又喊黎可坐下,跟主持四人坐了一桌。
白塔坊的家里吃饭倒是讲究,这会贺循毫不介意跟人同桌吃饭,餐具只有筷子,黎可问他需不需要勺子,斋时止语,贺循垂眉敛目,默然摇了摇头,双手捧起了碗。
奇怪,陋室暗堂,光线惨淡,他这个样子也是好看的。
黎可心想,他该不会真有佛光吧?
吃完饭,周婆婆扯了下黎可的衣服:“小黎,你这衣服领子都洗松垮了,怎么不换一件。”
黎可穿了件宽松的斜肩黑T恤,在庙里有意把衣服领子正了正,笑道:“没事,穿习惯了。”
乡下婆婆,热情又淳朴,不知道她这穿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周婆婆揪着她的破牛仔裤:“还有这裤子,这都开线了,脱下来我给你补补吧。”
“不碍事不碍事。”黎可啼笑皆非,“刚才树枝刮的,回去我扔了,换一条就行。”
她躲着周婆婆过于热情的手,迎面正撞见拄着拐杖的主持,大师微微一笑,捻着手里的佛珠:“小居士有福相。”
福相?这话黎可是不信的,呵呵笑了声:“谢谢大师。”
主持大师念了声阿弥陀佛,又跟贺循结伴走了。
下午黎可无事,在树荫下坐了会,最后只能找Lucky玩。
Lucky今天玩得格外尽兴,到处撒欢跑,等到下午三点,贺循终于说要走,把Lucky找回来,戴上导盲鞍,又变成一只乖乖的小狗。
主持大师送他们出了山门,周婆婆拎过来一大袋蔬菜瓜果,说是寺里自己种的,一点小小心意,让贺先生带回去吃尝尝。
黎可拎着那袋有机绿色蔬菜,跟着贺循下山。
上山磨蹭了会,下山黎可更磨蹭,贺循喊了几遍黎姐。
无人应答。
贺循眉棱紧皱,握紧盲杖,不知道要面对哪个方向:“黎姐??”
刚要让Lucky去林中找人,黎可远远地应了一声。
她已经偏离了石阶,在林子里摘野树莓,又问贺循:“贺先生,您要不要尝尝?”
“不必了。”他淡声道。
黎可不慌不忙,她在庙里等了一天,这会让他等几分钟也无妨:“这些树莓都熟了,很甜的。我摘点给我儿子,他很爱吃。”
一人一狗站着,静静等她。
黎可摘了一兜树莓才慢悠悠回来,一行人往山下走,早上那位司机已经在原地等待,黎可上了车,眼睛一闭,开始睡得昏天暗地。
她是被贺循喊醒的,迷迷蒙蒙地睁开了眼。
车子已经驶进了市区,离白塔坊不远了,贺循道:“你今天不用再回白塔坊。司机先送你回家,你把地址告诉司机。”
黎可“哦”了声,想了想,打开手机,把地址发给了这位姓丁的聋人司机。
司机看见消息,比划了个“好”字,先把黎可送回去。
车子经过小区门口,黎可比划了个“停”,打着哈欠,迷迷糊糊地推开车门,下车就走。
过了几分钟,有人从后面追上来,拍了拍黎可的肩膀——刚才的司机。
司机把手里提的东西递给了她。
是周婆婆给的那袋蔬菜,还有她摘的野树莓。
司机一字一字地说:“贺先生,说,给你。”
黎可抱着手,挑了挑眉,看着司机手里的东西,勾着唇角笑了笑,接过袋子:“麻烦跟他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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