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山庄园那间记载着墨家数百年荣光的会客大厅,此刻化作了肃穆的殿堂。水晶吊灯的光芒被刻意调暗了几分,聚焦在中央临时搭建的仪式台上。深红色的天鹅绒帷幔垂落,映衬着联盟军旗与墨氏家徽。所有宾客,无论军衔高低、身份贵贱,都屏息凝神,站姿笔挺,目光聚焦于一点。
仪式开始。
没有繁冗的致辞,只有庄重到近乎凝滞的寂静。
联盟星舰部队总司令,墨狄秋上将,身着深蓝色将官礼服,肩扛四颗冷冽将星,胸前勋章如星河内敛。他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走到仪式台中央。他的面容如同刀削斧凿,眼神深邃,看不出丝毫情绪,只有属于最高统帅的、不容置疑的威严。
紧接着,墨云澜同样身着深蓝色将官礼服,缓步走上仪式台。她的步伐从容而坚定,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历史的节点上。深蓝色的礼服包裹着她挺拔的身姿,肩章上代表少将的金星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左胸那片璀璨的功勋星河无声诉说着她的过往。她的面容沉静如水,眼眸微抬,目光平静地迎向父亲,也迎向台下所有审视的目光。父女二人相对而立,深蓝色的制服如同两道沉默的山岳,空气仿佛冻结。
一位身着笔挺礼服的司仪官,双手托着一个铺着深蓝色丝绒的托盘,恭敬地走到墨狄秋身侧。托盘中央,静静地躺着一副崭新的、闪耀着冰冷金属光泽的中将肩章——两颗金星。
墨狄秋缓缓抬起手。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仪式感。他拿起其中一枚肩章。
整个大厅落针可闻,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心跳声清晰可闻。
墨狄秋上前一步,靠近女儿。他需要微微抬手,才能触碰到墨云澜肩章的位置。他的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此刻却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极其细微的停顿。
当他的指尖触碰到墨云澜肩章扣环的瞬间,墨云澜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如同被冰冷的金属刺中。她依旧直视前方,下颌线条绷紧,眼神锐利如常,没有丝毫退缩,却也找不到一丝属于父女的温情。她像一尊完美的、冰冷的雕塑,接受着来自总司令的加冕。
墨狄秋的目光落在女儿紧绷的侧脸和修长白皙的脖颈上。那脖颈倔强地挺直,仿佛承载着千钧重担,却绝不弯曲。在这一刻,他那双深潭般冰冷的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了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是审视,是评估,但深处,似乎还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其隐晦的骄傲。那光芒稍纵即逝,快得如同错觉。
他熟练而精准地解开了墨云澜肩上的少将肩章扣环。旧肩章被取下,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
随后,他拿起那枚崭新的中将肩章,动作沉稳而郑重地将它佩戴在墨云澜的肩上。金色的将星,在深蓝色的礼服映衬下,瞬间绽放出更加夺目、更加威严的光芒!
当肩章扣环“咔哒”一声合拢的瞬间,仿佛某种无形的枷锁被打破,又仿佛新的重担被赋予。
墨狄秋退后一步,目光再次与墨云澜平视。他的眼神依旧深沉,但台下所有明眼人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墨云澜身上散发出的气场,在那一刻发生了质变!那是一种更加内敛、更加磅礴、更加锐不可当的气势!她站在那里,如同一柄刚刚完成最后淬火的绝世神兵,剑锋所指,寒意凛然!那气势,甚至隐隐有了超越面前这位老帅的势头!
墨狄秋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墨云澜同样沉默,抬手,向总司令,也向在场的所有军人,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动作干净利落,带着新晋中将的无上威严。
掌声,如同迟来的潮水,瞬间席卷了整个大厅!热烈而庄重。
仪式结束。
墨狄秋转身走下仪式台,步履依旧沉稳,背影如山。
墨云澜则成为了新的焦点。她站在台上,接受着众人的瞩目与敬礼。当她走下仪式台时,一个身影自然而然地、极其恭谨地移动到了她的侧后方半步的位置——是那位墨狄秋身边的老管家!他不再跟随墨狄秋,而是如同最忠诚的影子,选择了站在新晋中将墨云澜的身后!这个无声的站位,比任何言语都更清晰地宣告着墨家内部权力重心的转移!许多旁系子弟和敏锐的军官,眼神都变得更加敬畏。
然而,在人群中,陶攸年看着这一幕,脸上的假笑却几乎要绷不住了。她的目光死死盯在墨狄秋收回后、依旧戴在他左手拇指上的那枚漆黑如墨的家主戒指上。
戒指还在他手上!
他没有给墨云澜!
这个发现让陶攸年心中涌起一股病态的、近乎扭曲的窃喜。她自动忽略了墨云澜那已然超越其父的凛然气势,只执着于那枚象征最终权力的戒指还未易主。一丝得意的、带着侥幸的笑容,终于在她精心描绘的唇角绽开,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沾沾自喜地想:看来,老头子终究还是留了一手!墨家真正的权柄,还在他手里!她和她的女儿还有机会!
她沉浸在自己可笑的误判中,全然不知,权力的本质,早已不在于一枚戒指。墨云澜肩上的那两颗将星和她身后无声汇聚的敬畏目光,才是此刻藏山庄园里,最真实的力量图腾。而那枚戒指……在墨云澜眼中,早已与权力本身无关,它只是一个苍老男人试图挽回却注定失败的、关于亲情的苍白道具。
……
藏山庄园的喧嚣随着宾客散去而渐渐平息,水晶吊灯的光芒也收敛了几分,只留下空旷大厅里冰冷的寂静。然而,在庄园深处的生活区,压抑的暗流却骤然汹涌。
墨云平的小房间里,精心梳理的发髻已有几分散乱,白日里强撑的优雅面具彻底碎裂。她死死攥着墨云平纤细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皮肉里,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
“你看到了吗?云平!那戒指!那戒指还在你父亲手上!”陶攸年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尖利刺耳,带着劫后余生般的病态兴奋,“他没给墨云澜!他没给!这证明什么?证明你父亲心里还是有我们的!证明你还有机会!只要……”
“够了!妈!”墨云平猛地甩开母亲的手,踉跄着后退一步,脸上写满了痛苦和无法忍受的厌烦。她白皙的脸颊上还残留着被母亲指甲掐出的红痕。“我受够了!你能不能不要再做这些梦了?!”
陶攸年脸上的兴奋瞬间凝固,扭曲成惊愕和暴怒:“你……你说什么?!”
墨云平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试图让眼前这个被权力**彻底蒙蔽的女人看清现实:“妈!你还不明白吗?我姐的那些成就——那些勋章,那些指挥过的战役,她凭自己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我这辈子都比不上!永远都比不上!就算……就算我爸明天就把那破戒指交到我手上,我也HOLD不住!墨家这艘大船,我掌不了舵!我根本就不是那块料!”
她看着母亲瞬间惨白的脸,声音带着绝望的恳求:“再说了,妈……我真的……真的对这些不感兴趣啊!权力、地位、跟谁争宠攀比……我一点都不想要!”
“你怎么能不感兴趣?!”陶攸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到破音,所有的优雅荡然无存,只剩下歇斯底里的狰狞和不解,“那你对什么感兴趣?你说啊!画画?跳舞?弹那些没用的琴?!那些能给你带来什么?!能让你在这座宅子里挺直腰杆吗?!能让你不被那些人踩在脚下吗?!”她指着门外,仿佛指着所有潜在的敌人。
积压了二十多年的委屈、愤怒和不被理解的痛苦,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在墨云平心底轰然爆炸!
“是!我就是喜欢画画!就是喜欢跳舞!就是喜欢音乐!”她不顾一切地嘶吼出来,泪水夺眶而出,“妈,我不明白!从小到大,你总是逼着我跟我姐比!她每天穿西装、军装,英姿飒爽,你就逼着我也穿那些硬邦邦的衣服!可我喜欢穿裙子啊!喜欢柔软的布料,鲜艳的颜色!她学射击、格斗,在靶场上一练就是一天,你也逼着我学!可我害怕枪声!我讨厌流汗!我喜欢的是安安静静地画画,是听着音乐跳舞!”
她指着墙上挂着的、一幅她自己偷偷画的风景素描,那色彩和笔触充满了生命力,与这冰冷的、充满权欲的宅子格格不入:“你看!这才是我!这才是我喜欢的东西!可你呢?你为了你那点可怜的面子和野心,逼着我上军校!我成绩平平,对军事毫无天赋,连星图都看不明白!可你为了充面子,为了证明你的女儿不比墨云澜差,你宁愿去求人、去送礼,也要把我塞进那个折磨人的海事学院!”
墨云平的泪水汹涌而出,声音因为极度的悲愤而颤抖:“妈!难道我生下来,就仅仅是你用来争权夺利的工具吗?!”
“啪——!”
一声清脆到刺耳的巴掌声,如同惊雷般在房间里炸响!
陶攸年浑身颤抖,脸色铁青,那只刚刚挥出的手还停在半空。墨云平被打得偏过头去,粉嫩的脸颊上迅速浮现出一个清晰无比、鲜红刺目的五指印!
巨大的羞辱和疼痛让墨云平彻底崩溃!她捂着脸,发出一声受伤野兽般的呜咽,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母亲,不顾一切地冲出了房间!
“墨云平!你给我站住!”陶攸年在后面气急败坏地尖叫。
墨云平像疯了一样冲进走廊,泪水模糊了视线,只想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几个听到动静的佣人慌忙上前阻拦:“二小姐!二小姐您冷静点!”
“放开我!让我走!”墨云平拼命挣扎,情绪完全失控。一时间,安静的走廊里充斥着撕扯、哭喊、劝阻的混乱声音,名贵的花瓶被碰倒摔碎,名画在推搡中歪斜,整个墨家生活区乱作一团。
“吵什么?!”
一个冰冷、清晰、带着绝对威压的声音,如同寒流般瞬间席卷了整个走廊!
所有喧哗声、哭喊声、劝阻声,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戛然而止!
走廊尽头,墨云澜的身影静静伫立。她只穿着一身质地柔软的浅灰色家居服,长发随意地披在肩头,卸去了戎装的锋芒。然而,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射出的冰冷目光,却带着丝毫不减的压迫感!她只是站在那里,就仿佛掌控了整片空间的气流。
佣人们如同触电般瞬间松开了拉扯墨云平的手,惶恐地退到墙边,深深低下头,大气不敢出。
墨云澜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走廊,最后落在陶攸年和捂着脸、哭得浑身发抖的墨云平身上。她的眼神在墨云平脸颊上那个鲜红的掌印上停留了一瞬,眼底的寒意更盛,随即转向陶攸年。
陶攸年脸上那狰狞的暴怒早已消失不见,瞬间又换上了那副令人作呕的、带着讨好和歉意的假笑,声音也捏得又软又细:“云澜?哎呀,抱歉啊,这么晚了还吵到你休息。是云平这孩子不懂事,跟我闹了点小脾气,我正说她呢……”
“妈!你能别这么假吗?!”墨云平猛地抬起头,带着哭腔,指着陶攸年,声音嘶哑地控诉,“你明明就讨厌我姐讨厌得要死!你装什么装!”
“阿平。”墨云澜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墨云平委屈又不解地看向姐姐,泪水还在不停地流:“姐……”
“道歉。”墨云澜的目光落在墨云平身上,语气是纯粹的、上级对下级的命令,“给你妈妈道歉。现在。”
“我……”墨云平难以置信地看着姐姐,巨大的委屈让她几乎窒息。
“道歉!”墨云澜的声音加重,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那眼神中的威压,让墨云平所有的反抗念头瞬间瓦解。
“……对……对不起,妈。”墨云平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屈辱和不甘,泪水滴落在昂贵的地毯上。
“现在,”墨云澜不再看陶攸年,目光重新锁定墨云平,下达了最后的指令,“立刻,回你自己房间睡觉。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来。”
墨云平抽噎着,不敢再有丝毫违抗,捂着脸,在佣人小心翼翼的引导下,脚步踉跄地越过了站在门口的陶攸年,回了自己的房间。
随着房门关上,一场闹剧,一场暴露了墨家内部不堪的冲突,就这样在墨云澜短短几句话、几个冰冷的眼神下,被强行、彻底地平息了。
走廊里恢复了死寂。
墨云澜甚至没有再看陶攸年一眼,仿佛她只是一团无关紧要的空气。她转过身,迈着沉稳的步伐,径直走回了自己的卧室。
门,在她身后轻轻关上。
留下陶攸年独自站在一片狼藉的走廊里,脸上那虚假的笑容终于彻底崩塌,只剩下怨毒、难堪和对墨云澜那绝对掌控力的深深恐惧。
收拾收拾,准备和小杜同志见面啦![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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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Chapter 104 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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