轨道空降部队集训基地,训练分析室。
冰冷的金属墙壁反射着全息投影幽幽的蓝光。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数据流的特殊气味。巨大的投影屏上,清晰地悬浮着两幅动态的人体数据模型——一边是昏迷后刚刚恢复、各项指标还有些虚弱的何让,另一边,则是杜野。
诸葛春秋双臂抱胸,精瘦的身体深陷在冰冷的金属椅中,锐利的鹰眼死死盯着杜野的数据模型。代表肌肉瞬间爆发力、神经反应速度、核心力量输出的几项关键指标曲线,在刚才冲突发生的那个时间节点,如同火箭般陡然飙升,远远超出了她平时训练表现出的上限,甚至短暂地逼近了某些一线特种队员的峰值!
“卧槽……”旁边的副官徐骏凑过来,看着那夸张的数据曲线,忍不住吹了声口哨,脸上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惊奇,“牛逼啊!这小Alpha平时看着弱不禁风,一副文职的软蛋样,下起手来这么黑?啧啧,这爆发,这锁喉的精准度……有点你当年那股子疯劲儿啊!” 他用手肘捅了捅诸葛春秋,仿佛刚才差点闹出人命的冲突只是一件新奇有趣的八卦。
诸葛春秋没理会徐骏的调侃,眉头紧锁,目光在那异常的数据峰值上反复流连。这数据……不对劲。远超她平时的体能极限,更像是某种被逼到绝境下的、超越生理极限的爆发。他脑海中闪过杜野当时空洞冰冷、仿佛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神。
“你打算怎么处理?” 一个清冷平静的女声响起。说话的是站在投影另一侧的木万春少校。她穿着空降部队的蓝黑色迷彩服,领章上是却是代表着医疗兵的十字标识,身形纤细,面容清秀,但眼神却透着一股经历过风雨的沉静。正是她刚才紧急处理了何让的窒息状况。此刻,她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目光同样落在杜野的数据模型上,眼神深处是比诸葛春秋更复杂的情绪。
诸葛春秋终于从数据上移开视线,身体向后靠了靠,椅背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他嗤笑一声,声音带着一种残酷的、丛林法则般的冰冷:
“处理?有什么可处理的。”
他抬手指了指何让的数据模型,又点了点杜野的:
“每个人都有逆鳞,碰了就得付出代价。比你弱的人拿你没办法,那是你占了便宜;比你强的人你去碰她的逆鳞,那就是自己找死,神仙也救不了。何让自己犯贱,踢到了铁板,没死算她命大。” 他的话语冷酷无情,却表达了对杜野在那一刻展现出的绝对力量和狠辣决断的某种认可——虽然这认可仅限于和何让这种级别的菜鸟相比。
然而,诸葛春秋心里清楚,杜野最后爆发出的那种力量和技巧,绝非偶然。那精准的扑击、瞬间完成的致命裸绞、以及在遭受多人击打时如同磐石般的稳定……这绝对不是体能弱鸡的文职该有的东西。这个“关系户”,似乎有点意思。他对杜野的评估,必须彻底推倒重来了。
木万春听到诸葛春秋的话,沉默了片刻。她的目光再次投向杜野的数据模型,那双沉静的眸子里,复杂的情绪翻涌得更甚。忧虑、无奈,最终定格在那丝微妙的庆幸上。她庆幸诸葛春秋选择了这种冷酷但有效的处理方式,没有直接开除杜野;更庆幸的是……杜野身上爆发出的那股狠劲儿,那股不顾一切守护重要之物的决绝,让她恍惚间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那个同样倔强、同样为了守护重要之物可以拼上一切的……陈舟。
……
经历了宿舍的血腥冲突,集训队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再没有人敢把杜野当成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何让事件如同一盆冰水,浇熄了所有明面上的挑衅。但与此同时,一种更深的孤立如同无形的屏障,将杜野彻底隔绝开来。没人再敢惹她,但也绝没人愿意靠近她。训练时没人同组,休息时没人交谈,食堂里她的座位周围依旧空着一圈。
杜野对此毫不在意,甚至有些乐在其中。她所求的从来就不是什么战友温情,她需要的是变强的时间!少了无谓的干扰,她反而能更专注地投入到自己的地狱训练中。白天跟着诸葛春秋的魔鬼课程榨干每一丝体力,晚上,当基地陷入沉寂,她便会独自一人前往空旷的训练室加练。汗水浸透训练服,沉重的呼吸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只有冰冷的器械和镜中那个眼神越来越坚毅的自己作伴。
这天深夜,杜野像往常一样在训练室挥汗如雨。她刚完成一组高强度的负重深蹲,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她直起身,抹了把脸,正准备走向沙袋区。
训练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杜野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门口站着的,是穿着迷彩服、手里拿着保温杯的木万春。她似乎是刚结束医务室的夜班,脸上带着一丝疲惫,看到杜野在里面,脚步微微顿了一下。
四目相对。
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称呼,毫无预兆地从杜野干涩的喉咙里滑了出来:
“木……木姐姐?”
声音不大,在空旷的训练室里却异常清晰。
话一出口,杜野瞬间僵住!一股强烈的尴尬和懊悔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她怎么会……怎么会脱口而出这个称呼?!
她慌忙低下头,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声音变得干涩而局促,试图补救:“对……对不起,木、木少校!”
木万春显然也愣了一下。她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汗水、狼狈不堪却又因为失言而窘迫得几乎要缩起来的年轻Alpha,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涟漪。那里面有惊讶,有一闪而过的刺痛,或许还有一丝被这个久违又突兀的称呼勾起的、尘封的记忆碎片。
但很快,那复杂的情绪就被她惯有的沉静温和所覆盖。她脸上浮现出一个淡淡的、包容的微笑,对着杜野轻轻点了点头,语气平和:“没关系,你继续练。” 说完,她并未多做停留,转身便离开了训练室,仿佛真的只是路过。
门轻轻合上。
杜野却依旧僵在原地,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巨大的尴尬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懊恼席卷了她。她宁可现在立刻去跑一个十公里武装越野,哪怕是爬着回来,也不想再面对这位木少校了!
木万春是谁?她是姐姐陈舟的前女友!虽然杜野并不清楚她们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姐姐当年做得有多绝情,她是有所耳闻的。据说……木万春甚至为姐姐流过产……这其中的纠葛和伤痛,根本不是她这个局外人、甚至还是“加害者”一方家属所能想象的!
现在倒好,自己不仅撞到了这位“苦主”,还脑子抽风喊了声“木姐姐”!这简直是在人家伤口上撒盐!杜野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她懊恼地抓了抓汗湿的头发,看着空荡荡的门口,感觉比刚才完成极限深蹲还要疲惫百倍。柠檬海盐的信息素因为情绪波动而有些紊乱地逸散出来,带着青涩的酸涩和一丝……无地自容的味道。
自从那晚在训练室脱口而出“木姐姐”后,杜野就陷入了巨大的尴尬和一种近乎负罪的焦虑中。她开始有意识地回避每天下午必须去医务室进行的例行身体检测。要么借口训练加练拖到医务室关门,要么掐着点去发现木万春不在才敢快速完成检查,实在躲不过去就硬着头皮进去,全程低着头,像受刑一样迅速完成流程,然后逃也似地离开。
这种刻意的回避持续了几天,杜野本以为能一直糊弄过去。然而,她低估了一位经验丰富的医务官,尤其是一位经历过人生巨变、心思细腻的医务官的观察力。
这天下午,体能对抗训练刚结束,杜野正混在人群里,准备像往常一样悄悄溜走。一道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声音穿透了操场的喧嚣:
“杜野少尉。”
杜野身体一僵,脚步瞬间钉在原地。她缓缓转过身,看到木万春少校正站在训练场边缘,蓝黑相间的迷彩服有着干净利落,沉静的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她身上。
“请跟我来医务室一趟,你的例行检查还没做。”木万春的语气依旧平和,但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坚持。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杜野身上。她感觉脸颊像被火燎过一样滚烫,恨不得立刻消失。情急之下,她甚至下意识地朝站在一旁的教官诸葛春秋投去了一个近乎求救的眼神——虽然她知道希望渺茫。
诸葛春秋双手抱胸,正冷眼旁观着。接收到杜野那可怜巴巴的眼神,这位平日里如同阎王般冷硬的教官,嘴角竟然极其罕见地、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绝对是一个看戏的表情!他甚至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周围人都能听见:
“杜野,磨蹭什么?木少校叫你呢。好好配合检查,身体数据关系到后续训练安排,别给我掉链子。”
杜野的心,瞬间如坠冰窟!心如死灰! 诸葛春秋这哪里是解围?分明是把她架在火上烤!她只能硬着头皮,在众人或好奇或幸灾乐祸的目光注视下,像只被押解的囚徒,垂头丧气地跟着木万春走向医务室。
医务室里弥漫着熟悉的消毒水气味,冰冷而安静。杜野僵硬地坐在医疗扫描舱内,像一尊石雕,任由木万春动作娴熟地采集基础生理数据。整个过程,杜野都紧绷着身体,眼神飘忽不定,就是不敢看木万春的脸。
木万春似乎并未在意她的紧张,只是专注地进行着手头的工作,动作轻柔而专业。直到所有检查项目完成,她才打开杜野手部的固定器,整理好记录板,才在杜野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空气再次陷入沉默,只有仪器偶尔发出的轻微滴答声。
杜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预想中的质问或责备却并未到来。
“阿野,”木万春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依旧是那温和的语调,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直接叫了她的小名,“这几天躲着我,是因为你姐姐的事吗?”
杜野猛地抬起头,撞进木万春那双沉静的眼眸里。她张了张嘴,想否认,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最终只能难堪地、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木万春看着她这副样子,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没有责备,只有一种历经沧桑后的理解和宽容:“傻孩子。我和陈舟之间的事情,是我们两个人的事。那些纠葛、那些过往,无论对错,无论结果如何,都与你无关。你不需要为此背负任何愧疚,更不需要觉得在我面前抬不起头。”
她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你现在是第7星环舰队集训队的学员,我是这里的医务官。我每天给你们做例行身体检查,是为了充分了解你们的身体机能状态、恢复能力、承受极限。这些数据,是制定个性化训练方案、预防训练伤、甚至关系到最终考核评估的重要依据。这是工作,也是责任。你明白吗?”
杜野怔怔地看着木万春。眼前的木医生,和她记忆中那个会温柔地帮她们包扎伤口、笑容温暖明亮的“木姐姐”似乎重叠在了一起。那份熟悉的温和与直率,历经岁月,依然未变。
然而,当杜野的目光更深地探入木万春的眼底时,她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那双沉静温和的眸子里,不再是记忆中纯粹的、无忧无虑的明亮。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邃、更复杂的底色。像平静湖面下涌动的暗流,像历经风雨冲刷后留下的深刻纹路。那里沉淀着无法言说的痛苦,烙印着难以磨灭的伤痕。这些痛苦和伤痕并未消失,它们被时间一层层包裹、沉淀,最终磨砺成了一层坚韧而温润的茧。这层茧保护着她,让她能在风雨后依然保持温和与坚韧,却也清晰地昭示着她所经历过的风暴。
杜野读不懂那眼底深处的全部内容,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沉重的分量。那不是怨恨,也不是释然,而是一种被生活淬炼后、带着淡淡悲悯和巨大包容的沧桑。
这眼神,比任何责备都更让杜野心头震动。她张了张嘴,最终只能低低地应了一声:“……明白了,木少校。以后……我不会再躲了。”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木万春看着她,脸上再次浮现出那包容的、淡淡的微笑,轻轻点了点头:“嗯。回去休息吧,今天训练强度不小。”
杜野如蒙大赦,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默默起身离开了医务室。门关上的瞬间,她靠在冰冷的走廊墙壁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身体似乎轻松了一些,但心头,却仿佛压上了另一块更沉重、也更温暖的石头——那是木万春用伤痕磨砺出的茧,给予她的无声的宽恕和沉甸甸的温柔。
杜小野:我的好姐姐,真是谢谢你嗷[柠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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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Chapter 45 木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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