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看着墨云澜在屏幕对面出神，杜野不满的嘟起了嘴巴，连职务都不称呼了！
杜野那句带着醉意和亲昵的“姐姐”，像一颗小石子，猝不及防地投入了墨云澜心湖深处。她甚至没意识到自己有一瞬间的怔忡，目光落在杜野脸上，似乎在确认这声称呼的来源。
“你……刚刚喊我什么？”墨云澜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像一盆冰水，瞬间浇醒了杜野被酒精麻痹的神经。
完了！
杜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刚刚还滚烫的脸颊瞬间褪去了血色，冷汗“唰”地一下浸透了后背的衬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自己怎么会……怎么会如此胆大包天！这可是墨云澜少将！越矩，这是**裸的、无可辩驳的越矩！
“对……对不起。少将。我……我……”杜野慌得语无伦次，眼神乱瞟，就是不敢再看屏幕，恨不得立刻挖个地缝钻进去。她感觉手脚冰凉，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酒精带来的那点“怂人胆”彻底灰飞烟灭，只剩下灭顶的恐慌和懊悔。
然而，预想中的冷斥或威严的沉默并未降临。
屏幕那端，墨云澜看着杜野瞬间从醉酒小狼狗变成惊慌失措、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小鹌鹑，那副诚惶诚恐、几乎要原地自燃的模样，竟让她心尖微微一颤，随即，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新奇和愉悦的情绪悄然滋生。她忽然就明白了那些爱狗人士的心情——看着一只平时威风凛凛的大狗，因为做错事而耷拉着耳朵、湿漉漉的眼睛里写满“我错了”的可怜样，那种既想板起脸训斥，又忍不住想去揉揉它脑袋的复杂心情。
她的嘴角，在杜野完全没察觉的角度，极其轻微地向上勾了一下。那弧度极浅，却像冰层下悄然涌动的暖流，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兴味。
“再叫一声听听。”墨云澜开口了。依旧是那清冷、带着命令口吻的声线，是杜野无比熟悉的、不容置疑的语调。但这一次，这命令里却奇异地糅杂进了一种近乎于宠溺的调调。像逗弄着什么有趣的、新得到的小玩意儿。
这短短几个字，像一道惊雷，劈得杜野彻底懵了。
她猛地抬起头，瞳孔因为震惊而微微放大，直愣愣地看向屏幕。墨云澜的脸在终端屏幕的光线下依旧清冷精致，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正看着她，里面没有预想中的愠怒，反而……反而像平静的深潭，映着某种她读不懂的、带着探究和一丝戏谑的光。
再……再叫一声？
杜野的大脑彻底宕机，一片空白。酒精残留的混沌、灭顶的恐慌、以及这突如其来的、匪夷所思的命令，在她脑海里搅成一团浆糊。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她擂鼓般的心跳在死寂的楼梯间里震耳欲聋。
好半天，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杜野才感知到自己的声带在极度紧绷的状态下，开始不受控制地、极其微弱地震颤。那震动带着一种濒临破碎的脆弱感，磕磕巴巴地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两个音节：
“姐……姐姐……”
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尚未完全消散的颤抖，以及一种认命般的、豁出去的顺从。喊完这两个字，杜野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脸颊再次“腾”地烧了起来，比醉酒时更甚，她飞快地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剧烈颤动，死死盯着自己紧握成拳、指节发白的手，再也不敢抬头。
楼梯间里只剩下她粗重而急促的呼吸声，以及终端那端，长久的、意味深长的寂静。
墨云澜没有再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屏幕里那个把头埋得低低的、红晕从脸颊一路蔓延到脖颈、连小巧的耳尖都红得滴血的年轻Alpha。那声带着颤抖和羞赧的“姐姐”，像一根柔软的羽毛，轻轻搔刮过她沉寂已久的心弦，带起一阵细微却清晰的涟漪。
屏幕的微光映在她眼底，那抹深潭般的幽光微微晃动了一下。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指尖微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随即又缓缓松开。
一种奇异的、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的满足感，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波纹，在她胸腔里无声地扩散开来。冰冷的消防楼梯间，仿佛被这声称呼染上了一层隐秘而滚烫的温度。
杜野完全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结束那通让她灵魂几乎出窍的视频通话的。意识像是漂浮在滚烫的酒精云层上，脚下虚浮，世界颠倒旋转。她只凭着本能，深一脚浅一脚地摸回了分配给她的新宿舍。
何让似乎对她说了些什么，声音遥远模糊，杜野只含糊地“嗯嗯”了几声，便一头栽倒在那张舒适的零重力床上。浓烈的酒意混合着巨大的羞窘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隐秘的悸动，彻底将她淹没。几乎是瞬间，她便坠入了无梦的、沉重的黑暗之中。
第二天，强大的生物钟依旧准时将她唤醒。宿醉的钝痛如同小锤在颅内敲打，太阳穴突突直跳，身上更是黏腻不堪，残留着酒气和汗水混合的酸馊味道。杜野强忍着不适，几乎是弹射起来，光速冲进了狭小的淋浴间。冰冷的水流冲刷而下，稍微驱散了头痛和黏腻，也像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昨晚的一切，如同高清全息影像般，无比清晰地在她脑海中回放！
邵青羽的调侃、老赵他们的灌酒、楼梯间的冰冷台阶……还有，那通视频！自己竟然……竟然对着墨云澜少将，脱口喊出了“姐姐”！更让她心脏骤停的是，少将非但没有震怒，反而……反而带着那种从未见过的、近乎宠溺的笑意，命令她“再叫一声”！
而自己……竟然真的又叫了！
“啊！”杜野把脸埋进冰冷的水流里，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分不清是懊恼还是别的什么。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巨大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喜悦，如同沸腾的岩浆，灼烧着她的四肢百骸，却又伴随着几乎同等强度的、令人脚趾抠地的羞怯。少将她……她看起来是开心的！这个认知让杜野的心脏疯狂擂动，仿佛下一秒就要挣脱胸腔的束缚跳出来。
她想见她！立刻！马上！
按照计划，集训结束后她们有三天的修整时间。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要不要去西昆仑星找她？这个想法如同野火燎原，瞬间点燃了她所有的渴望。
然而，理智的冷水随即浇下。太冒昧了！少将是联盟后勤部长，日理万机，自己这样贸然跑去，万一耽误她的重要工作怎么办？而且……用什么理由？难道说“我想你了”？这个念头让杜野刚被冷水冲刷过的脸颊再次滚烫起来。
可是……另一个声音在心底呐喊：如果错过这次修整期，接下来就是紧张的上舰演习，个人终端肯定会被收走。而且，少将生病了！昨晚那沙哑疲惫的声音犹在耳边……她那么不懂得爱惜自己，还坚持工作……
内心正天人交战、拉扯得她心绪不宁时，个人战术终端突然震动起来。杜野心头一跳，慌忙擦干手拿起一看——屏幕上跳动的名字，竟然是墨千行！
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杜野立刻接通视频。
屏幕那头，墨千行小小的脸蛋上带着明显的疲惫，眼圈下有着淡淡的青影，完全不像平时那个精力充沛的小太阳。更让杜野心头一紧的，是她脸上那种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忧虑和不安。
“杜野姐姐……”墨千行的声音带着点委屈的哭腔，“我妈妈……妈妈她昨晚发高烧了，好烫好烫！医生阿姨来了，说让她必须休息，可是……可是她根本不听！天刚亮就又去上班了！”小家伙说着，嘴巴瘪了瘪，大眼睛里水汽氤氲，“我好担心妈妈……”
杜野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泛起阵阵酸涩的疼。果然！少将她真的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都病成这样了，还……
“千行，”杜野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温柔，“你现在在哪里？在家吗？少将……在你旁边吗？”她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或许少将只是去处理紧急事务，很快会回来休息？
墨千行闻言摇摇头，小手指了指屏幕后方：“没有，妈妈去开会了，我一个人在她办公室等她。我不放心她，就跟来了……”她小小的身影缩在宽大的办公椅里，显得格外孤单无助。
好懂事的孩子……杜野心中涌起更强烈的不忍和心疼，同时，对墨云澜不顾惜身体的担忧和一丝隐隐的怒气也升腾起来。
“千行乖，别怕，”杜野的声音异常坚定，“你等等姐姐，姐姐很快就回去！很快！”
挂断通讯的瞬间，所有的犹豫、顾虑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杜野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和果决。她不再多想，立刻在战术终端上操作起来，飞快地上传了自己的行程报备信息——目的地：中央星环西昆仑星。
然后，她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抓起简单的行囊，毫不犹豫地冲出了宿舍，直奔最近的星港穿梭机坪。什么冒昧不冒昧，什么耽误工作，此刻都比不上亲眼确认少将安好来得重要！
杜野：冲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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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Chapter 71 再叫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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