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雨,带着刺骨的寒意,将整个澜川市浸泡在一片湿冷而朦胧的霓虹光晕之中。雨水密集地敲打着高楼冰冷的玻璃幕墙,汇成一道道水痕,继而蜿蜒流淌而下,最终消失在楼下肮脏巷道的积水里。
这雨水仿佛带着某种使命,孜孜不倦地洗刷着这座城市白日里留下的某些痕迹,同时也巧妙地掩盖着另一些正在暗处滋生的东西。
夏初燃静立在了一栋废弃工厂锈迹斑斑的屋顶边缘,像一尊凝固的雕像。
雨水顺着他身上宽大黑色拉链卫衣的兜帽褶皱滑落,在他脚边汇成一小滩不断荡漾的水洼。他几乎完全融入了这片冰冷与黑暗,唯有偶尔从远处掠过的车灯或闪电映亮天际时,才能短暂地勾勒出兜帽阴影下那过于精致流畅的下颌线条。
工厂内部与外面的死寂截然不同,隐约传来喧哗的人声,骰子碰撞的清脆响动以及沉闷的重金属音乐轰鸣。这里藏着一个非法的地下赌场,而今晚,将是它最后的狂欢。
目标,张钊。
一个靠着放高利贷,逼良为娼起家,最近手上又新添了几条无辜人命的渣滓,此刻正躲在这钢筋水泥的巢穴里,醉生梦死地享受着他那沾满鲜血的财富。
夏初燃微微抬起脸,冰凉的雨丝拂过他的脸颊。
这种程度的寒冷对他那具被实验室反复改造过的身体而言,几近于无。但那种潮湿粘腻,佛能渗透进骨缝的感觉,却依旧让他条件反射般地想起一些深埋的极其不愉快的记忆碎片。
他闭上眼,再次睁开时,眼底那片静谧的深海已重新归于波澜不惊,所有情绪被牢牢锁在深处。
行动。
他没有选择从正门突破,对他来说那看似森严实则漏洞百出的守卫。
而是像一道真正无声无息的幽灵,沿着外墙湿滑冰冷的管道和凸起物,以一种非人的轻盈和精准快速滑下,稳稳落在一个早已侦查好的通风口外侧。徒手,甚至没有借助任何工具,他轻易地拧开了固定通风口栅栏的,早已锈蚀的螺丝,身形柔韧得不可思议地钻入那狭小的入口,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值得警惕的声响。
通风管道内弥漫着浓重的灰尘,陈年机油以及劣质香烟混合在一起的污浊气味。
夏初燃在黑暗中移动的速度极快,动作却轻巧得如同夜行的猫科动物,在狭窄逼仄的空间内穿梭自如。几缕浅蓝色的长发因他的动作而从兜帽中滑出,在绝对的黑暗里偶尔掠过一丝极微弱的微光,又迅速被他抬手收敛回去。
根据提前精确获取的建筑图纸,他准确地爬行到赌场主厅正上方的通风隔层。透过下方细密的金属网格,乌烟瘴气的景象一览无余:攒动的人头,赌桌上堆积如山的各色筹码,赌客们兴奋到扭曲或绝望至惨白的嘶吼,还有那个被簇拥在人群中央,左拥右抱志得意满的目标——张钊。
夏初燃的眼神透过网格缝隙落在下方,没有丝毫温度,像是在观察一群无关紧要的蝼蚁。他动作流畅地从腿侧特制的枪套中抽出一把改装过的Sig Sauer P226手枪,枪身哑光漆黑,线条冷硬机械,与他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对比。长长的消音器早已提前旋紧到位。
他没有立刻开枪。
他在等待,像最有耐心的顶级猎手,冷静地评估着环境、距离、风速和湿度,等待着那唯一一个最完美的一击必杀的时刻降临。
赌局似乎进行到了最**,张钊激动地猛地站起身,粗暴地推开赖在怀里的艳丽女伴,双眼赤红地将面前所有筹码疯狂地推入桌中,张开嘴发出巨大的带着酒气的叫嚣声。这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包括他身边那些保镖警惕的视线,的举动所吸引,齐齐聚焦过去。
就是现在。
夏初燃的手指稳定得可怕,轻轻移开一丝恰到好处的网格缝隙。冰冷的枪口无声地探出,锁定。
没有瞄准的迟疑,甚至没有呼吸的紊乱和肌肉的紧绷。
“咻——”
一声轻微到极致的、几乎被下方震耳的音乐和鼎沸喧嚣彻底淹没的脆响。
下方,正张狂大笑的张钊,额心中央瞬间多了一个细小却无比致命的红点,脸上所有夸张的表情彻底凝固。他的身体晃了一下,然后像一袋沉重的垃圾般,直挺挺地向后轰然栽倒。
“啊啊啊啊啊——”
“杀人啦!!”
“钊哥!钊哥死了!怎么回事?!”
“谁干的?!保护钊哥!不…封锁出口!”
“快点,动作都给我快点!”
保镖们惊慌失措地拔出手枪,胡乱指向四周空气和惊恐奔逃的客人,客人们则哭喊着推搡着试图逃离这个突然变成炼狱的地方,场面彻底失控。
而制造了这一切混乱的源头,早已收回枪,悄无声息地退离了通风口,仿佛从未在那里存在过。从开枪到离开,整个过程精准得如同机械计时,不超过5秒。
他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他压低帽檐,身影在连绵的屋顶之上几个起落,便彻底融入了无边无际的雨幕与夜色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
半小时后,城西某处老旧但内部异常整洁的公寓内。
浴室里水汽氤氲,空气中弥漫着清爽的沐浴露淡香。
夏初燃站在盥洗镜前,用柔软的毛巾擦干身体,换上一套干净的灰色居家服。镜子里清晰地映出他无可挑剔的俊美脸庞和肌理分明、劲瘦有力的上身轮廓。浅蓝色的长发湿漉漉地披散在光滑的肩头与后背,发梢还在滴着水珠,水珠滚落,衬得他那身冷白的皮肤愈发莹润,仿佛上好的冷玉。深蓝色的眉毛下,那双同样深邃的蓝眸平静地注视着镜中的自己,陌生又熟悉,平静。
实验室的改造赋予他的远不止是异于常人的发色瞳色,还有远超常人的恐怖恢复力,力量与敏捷,以及对自身情绪近乎苛刻的绝对控制力——尽管在极端情况下,那些深埋于心底的,积压了太多年的负面情绪会骤然反噬,吞噬理智,让纯净的眼白化为令人心悸的纯黑。
他的目光掠过镜面,落在背后肩胛骨偏下的位置。两侧各有一道极淡极细的、几乎与他冷白肤色完全融为一体的细微痕迹,那是他当年亲手斩断那双非人的第二手臂后,依靠强大的自愈力留下的唯一证明。每次无意间看到,即便身体早已不会感到疼痛,但记忆中那万千蚂蚁疯狂啃噬骨髓般的剧烈痛苦和挥刀时的决绝冰冷,仍会不受控制地隐约浮现。
“哥哥,的你长发真好看,我也好想要……”
妹妹那稚嫩而羡慕的声音,似乎又一次穿透时光,在他耳边轻轻响起。
他猛地闭了闭眼睛,浓密的蓝色睫毛微微颤动,用力将那些骤然翻涌上来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记忆画面强行压下,重新锁回心底最深的角落。
走到客厅,他打开笔记本电脑。
屏幕冷光映亮了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任务完成的确认信息已经收到,尾款秒到账。他从来都只接手那些作恶多端的恶人的任务。
他随意地瞥了一眼自动跳出的新闻页面,角落处一条不起眼的快讯吸引了他短暂的注意:“近期‘特殊梦境’事件频发,专家建议民众保持良好心态,避免过度焦虑,尤其警惕负面情绪堆积……”
“特殊梦境”……这是民间对那个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会将特定条件的人强行拉入名为“副本世界”的死亡游戏的诡异现象的隐晦称呼。
夏初燃面无表情地关掉了新闻页面。
他对拯救世界或者探索神秘未知没有半分兴趣,他活着的目标简单而纯粹:尽己所能,清理掉一些世界上的垃圾,然后独自安静地活下去。
至于副本?他今年刚满二十,理论上18岁以上都有可能被选中,已完全符合被拉入的条件,但他从未为此担心过。他甚至隐隐觉得,再恐怖再诡异的副本,其残酷程度或许也比不上他早已亲身经历过的那间人间地狱。
窗外的雨声不知何时变得小了些。一辆线条流畅的黑色豪华轿车无声地滑过湿漉漉的反光路面,异常平稳地停在了街角那家24小时便利店的门口。后车门打开,一个身材格外高大的男人弯腰走了下来。
即使隔着层层雨幕和相当一段距离,也能看出那人极为出色的身形比例。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色休闲装,完美地衬出了他宽厚的肩膀和修长有力的双腿。乌黑微卷的短发似乎被飘进来的雨丝打湿了些许,随意却不显凌乱地散落在饱满的额前。他低头,从口袋里摸出烟盒,熟练地抖出一支叼在嘴上,用手拢着火点燃,猩红的火星在迷蒙的雨汽中明灭不定,微弱的光线隐约勾勒出他流畅利落的下颌线和挺直如峰峦的鼻梁。脖子上是用檀木雕刻穿线的项链。
男人似乎只是临时起意,下车来买包烟,姿态看起来闲适放松,但周身却自带一种沉稳而不容忽视的内敛的强大气场,与这片弥漫着陈旧和生活气息的老旧街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夏初燃的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两秒。无关其他,仅仅是他对出现在自己日常视野范围内,且与周围环境氛围截然不同的特殊人或物,所抱有的职业性的本能留意和评估。
然而,楼下那个正在抽烟的男人似乎有着野兽般精准的直觉,忽然毫无征兆地抬起头,精准地望向夏初燃窗口的方向!
隔着重重的雨丝和遥远的距离,夏初燃无法看清对方此刻的眼神,却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将自己彻底隐入厚重窗帘的阴影之中,隔绝了所有可能被窥探的视线。
楼下的男人静静伫立原地,朝着这个方向望了大约十几秒,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于是低下头,漫不经心地弹了弹烟灰,转身推开便利店明亮的玻璃门走了进去。
夏初燃微微蹙起那双深蓝色的眉毛,对方那种远超常人的敏锐直觉让他感到些许意外。
他转身离开窗边,拿起沙发上那本看到一半的《高等数学解析》,窝进柔软舒适的沙发里,就着身旁落地灯散发出的温暖光芒,安静地翻阅起来。系统而深奥的知识,是他童年和少年时期可望而不可即的奢侈品,如今却成了他构建内心秩序、平复情绪波动、确认自我存在的一种重要方式。
然而,这份来之不易的短暂宁静,并未能持续太久。
他他们眼前出现了一个暗红色的系统面板,而是强制性地跳转到了一个无法关闭无法退出的诡异界面!
浮现着血红色的、令人心悸的倒计时数字:
【00:00:59】
【00:00:58】
……
同时,一道冰冷僵硬毫无任何人情味和情绪起伏的女声电子合成音,无视物理距离,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检测到适格者:夏初燃。】
【负面情绪阈值:远超标准。】
【执念强度:符合标准。】
【资格检定通过……正在载入……】
夏初燃翻动书页的修长手指猛然顿住,他抬起头认认真真的看了一下面板,又坦然接受。
血红色的倒计时在他瞳孔中冰冷地固执地跳动着。
【00:00:03】
【00:00:02】
【00:00:01】
【欢迎来到,副本世界。】
【副本载入中……】
【副本名称:血色寿宴】
下一秒,一个空洞在扭转的旋涡出现在他眼前,他放下手中的书,走了进去。
绝对的黑暗吞噬了一切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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