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星绚今天又开了六小时的无效会议，所谓的里程碑复盘会上各部门主管对着去年不达预期的几个指标纷纷甩锅，她全程躲在笔记本电脑后，屏幕被分成两半，左边是一家新锐工作室的录用offer，右边是她肝了两天写好的当前里程碑开发计划——也包含对上一阶段的清晰复盘。
左边的文档等她三天内回复，右边的文档一周前飞书发给老板，只收到一个意义不明的点赞。
是时候把交接文档准备出来了。
走出会议室简单喝了杯美式，苏星绚投入到文档撰写中，不知不觉时间就走到了第二天。
苏星绚在座位上伸了个懒腰，轻拍桌案原地跳起，忽然觉得晕眩。
声音和光线都远去，温暖的、密致如潮水的黑暗包裹了她。
再睁眼时——苏星绚发现身处一个装修风格非常诡异空间。
房间原本的格局和装修是古色古香，雕花木窗，青石板地，好像在哪个沉浸式剧场；但软装部分却是彻彻底底的赛博朋克风，房间一角像个电竞房，炫彩灯光和荧光水冷的机箱里风扇呼呼作响，两台4k屏幕摆在雕文古拙的木桌上，甚至角落还有一台兢兢业业冒着热气的全自动意式咖啡机。
而一个男人，正坐在这种精神分裂式装修风格的正中央，背对着她，手里握着一个手柄，专注地盯着前方白墙上的投影幕布……如果她没认错，幕布上的画面是某华裔独立游戏设计师的得意之作，堪称第九艺术殿堂级视听盛宴。
而幕布下并排陈列的，是一部Switch主机，和一台横卧的PS5。
什么情况？她应该是在办公室晕倒了……这是公司某个好心同事的空间，还是什么恶搞事件？
她清了清嗓子，试探性地开口：“那个……请问是在拍节目吗？镜头在哪儿？还是剧本杀？是不是找错人了。”
男人头也没回，手柄操作行云流水，声音像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苏打水，冰凉又带着气泡般的疏离：“没找错，苏星绚，女，二十六岁。欢迎来到‘灵魂规划与再就业中心’。”
“灵魂……什么中心？”这名字听着可不妙，还勾连起一些不好的猜想，苏星绚下意识拒绝深思，干笑了两声，“帅哥，别开玩笑了，我刚刚在公司加班写交接文档来着，好像晕过去了，你是我们公司的人吗？这是哪里呀。”
男人手上的动作一顿，游戏角色被骨色巨龙撞飞，屏幕上跳出“GAME OVER”的字样。他似乎有些不爽，随手将光幕划到一边，转过椅子。
苏星绚这才看清他的脸，的确是个帅哥。
这脸上生了一双极其好看的眼，瞳仁深黑，眼尾微微上挑，本该是冷艳的轮廓，却因为里头盛着一丝游戏被打断的不耐，添上几分鲜活。
“交接文档？”他挑了挑眉，“你决定辞职啦？”
“对啊，所以才熬夜……”苏星绚下意识回答，随即警惕起来，“你怎么知道？”
男人没回答，只是屈指，对着空气轻轻一弹。
下一秒，苏星绚面前的空气像水波一样荡漾开来，浮现出一幅清晰的画面：惨白的无影灯下，她双目紧闭地躺在抢救台上，身体随着电击器的落下一次次痛苦地弹起。心电监护仪上，一条刺眼的直线顽固地延伸着。最终，一直盯着屏幕的人沉重地摇了摇头，其他人都停下动作，手术室内的空气几乎凝固。
画面定格在那条毫无波动的直线上。
“……”苏星绚沉默，怀疑成真。
“我……”她的声音有点发颤，“我……猝死了？”
“按人类的说法是这样。”男人重新拿起手柄，百无聊赖地加载了存档，重新开始游戏，“不过在我们地府，哦不是，灵魂规划与再就业中心，你的死因是被“幽厄”标记暗害，简单说，因为你体质特殊，被非自然力量害死了。”
苏星绚麻木地看着他操作小人躲在石碑后绕开骨龙视线，感觉整个世界观都在崩塌和重组。
“那……我现在算什么？鬼吗？我在这等着投胎？”如果猝死是既定事实……那只要能想个办法让闺蜜把“五三”接走，安顿好这条蠢狗，她也没什么好牵挂的。
“可以这么理解。”男人主动暂停游戏，放下手柄，似乎对她的冷静接受很满意，语气也有些轻快，“对你这种阳寿未尽的灵魂，中心有两套处理方案。”
“方案一：标准化流程，排队投胎。不过嘛——”他拖长了语调，“近几十年这一片的生育率持续走低，投胎指标严重紧缩，你前面大概排了……嗯，九万多个魂儿吧，保守估计要等上八十三年。当然，我们中心也提供人性化的调剂服务，可以把你调剂到其他国家，或者……畜生道。名额相对充裕，即去即上岗。”
苏星绚一阵恶寒。
“方案二：特殊人才返聘计划。”他打了个响指，苏星绚面前凭空出现一份散发着微光的文书，顶部一行加粗加大字体写着：《灵魂规划与再就业中心特殊人才（临时工）征用暨因果修正劳务合同》。
“你是纯质灵体，幽厄是纯质恶念，二者能互相吸引，你可以白天做人，晚上做动物，帮我们定位其他幽厄受害人，解决幽厄、累计功德，功德满了，你就能真正复活。”
苏星绚凭着在职场摸爬滚打多年的社畜本能，在最初的震惊后，迅速找回了谈判桌上的冷静。
“等一下，”她举起手，“这位……领导。这个方案二，听起来风险很高啊。变成动物……万一我演得不像被抓去做实验怎么办？而且，我一个手无寸铁的‘魂’，附身在不知道什么动物身上，去跟那个什么‘幽厄’斗，万一被宰了怎么办？”
“我是你这个项目的直属负责人兼绩效考评官，代号07，我会保护你的安全。”他做了个酷酷的自我介绍，明摆着没有说真名的打算，“你作为动物时遭到重伤会回归本体，虽然会有些影响，但不会伤及性命。至于被实验室抓走——附身时你会继承一部分动物本能，不必担心表现异常。何况，风险与收益并存，你喜欢这个说法，对吧。”
“你们确实对我有一定了解，逻辑也没错，但合同条款得对等。”苏星绚的职业病犯了，“既然是高风险项目，我作为执行人，总得有点保障和特殊支持吧？不然项目推进效率低，对你我双方都没好处。”
07似乎被她的反应取悦了，唇角极快地勾了一下：“补充条款吗？说来听听。”
“我需要三次无条件寻求你帮助的机会。”苏星绚竖起三根手指，“我会基于优化项目质量或进度的需求对你发起申请，作为负责人，你可以拒绝，但这个求助额度必须保留。这是为了保证项目的可持续性，避免核心资产，也就是我，浪费效能或过早折损。”
沈夜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合理，我答应你。还有么”
“有的，第一项求助。”苏星绚继续道，“我需要保留一部分与现代社会交互的能力。比如，操作电子产品。”
她冷静地分析：“要治理幽厄，很可能需要当事人配合，或维持当事人状态。变成动物后，最大的问题是无法与人类有效沟通。为了更好的处理当事人这边的情况，我需要一个嘴替，现代社会，人人都有手机，如果我能用手机传递信息，任务成功率会大大提升。”
“这倒是不难。”07的眼中闪过一丝好奇，“我可以给你操纵气流的能力，虽然你能发挥的效果有限，但是在动物形态下，进行简单触碰，操作手机屏幕没问题，用手柄打游戏或者键盘高速盲打那种级别的精密操作，你应该就做不到了。”
苏星绚听完一喜，07强调了“她”做不到，而不是直接说“做不到”，那这项操作气流的能力效果大概率受使用者的某种素质影响，如果是熟练度，她就有机会开发更多潜能。即使是别的素质，也未尝没有进阶机会。
“不过我有个问题。”07眼中有几分兴奋地问道，“动物用手机打字，会被实验室抓去研究吧，我倒是可以去捞你，不过会影响积分评价哦。”
“手机可不只能用来打字，山人自有妙计。”苏星绚卖了个关子。
07点点头：“另外两个求助呢？”
“另两个呀……我先留着。”苏星绚狡黠地眨了眨眼，“等我想到更关键的需求时再说。现在，我可以看看合同吗。”
07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对这种鸡贼做法发表言论。一抬手，一份合同和一支闪着冷光的笔飘到苏星绚面前。
苏星绚快速翻看纸页，虽然很多奇奇怪怪的术语，但略联想下也能理解。合同没什么问题，她最关注的“功德积满”有单独说明：500功德就能复活，每次任务积累0-5功德不等，危害当事人和无关人员会倒扣功德。
而关于变动物期间人类身体怎么办这种细节问题也都有说明。
虽然这26年没有什么惊世骇俗的成就，甚至可能算不得世俗标准中的成功圆满，可这是她从福利院开始一步步拼出来的人生啊，背过的题熬过的夜加过的班，某时流淌过的欢笑和眼泪，某刻咬酸的后牙折僵的腰，卧室里挂着的猫爪印，趴在门口等着出去撒欢儿的蠢狗儿子，一块块记忆的砖瓦石砾，砌成她还不想告别的一生。
苏星绚小口吸了一股气，抓过空中浮漂的那支笔，利落地在合同末尾签上了自己的大名，“这份副业，我干了！”
光芒一闪，合同消失无踪。
“很好。”07点了点头，重新拿起手柄，“欢迎加入中心，苏星绚。你的代号是‘741’。现在，准备面对你的第一个任务。”
他顿了顿，光屏上跳出一只雪白布偶猫的照片和一份资料。
“目标客户：林菡。附着载体：宠物猫‘伊莎贝拉’，被其养妹林萋萋恶意丢弃，应激惊惧而死。你的目标，就是取代它，回到林菡身边，找到她附近的幽厄。这是你的新手任务，也是你的试用期考核。”
苏星绚感觉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灵魂仿佛被绑上了二倍速的极速光轮，天旋地转。
最后听到的是07那句轻快的结束语和游戏过关音效：“任务详情已同步。加油，我这个季度的项目奖金，也指着你呢。”
意识彻底模糊前，只剩下一个念头在苏星绚脑海盘旋：
JOJO，我不做人啦！
这章打的游戏是《Journey》（风之旅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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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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