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南江漫展不是被举报,就是在被举报的道路上。
恒创为应对此类事件发生做好了充足准备,所有宣传海报都以国漫元素进行绘制,呈现出的视觉效果更倾向于国风展览,但二次元一眼就能认出那是他们的快乐老家。
而且这次项目有zf做背书,宣传重点放在我国动画发展,内容积极正面,绝对绿色健康。
但即便如此,还是有认死理的人坚持一刀切。
苓端礼火急火燎赶到展馆,外头的广场上已经拉起了横幅,不少中年人和老头聚在那儿闹事,嘈杂声一片。
白助理和萧微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从早些年的《宝莲灯》《大闹天宫》,说到近几年大热的动画电影……向他们保证这次漫展绝不会传播别国文化,但对方根本不听。
“……这些的东西就是国外传进来的邪教,是毒品,会侵害年轻人的思想,会让他们忘本,更会对社会造成严重威胁,我绝对不允许你们在这么光明的地方宣扬这种邪教文化。”
领头的老大爷说得义正言辞,但苓端礼只闻见一股爹味。
爹味可以是名词,也可以是形容词,可以是一种态度,也可以是一种气质。
眼前的老大爷当了这么多年的大爹,明显已经淹入味了,面对比他们弱势的群体,自动触发buff“我是你爹,你得听我的”。
对付这种人,讲道理是没有用的,必须表现得比他们更爹味,才能从气势上压倒对手。
苓端礼走上前,面容严肃,双手向下压了压示意他安静:“您这话说未免太绝对了。”
他来之前特意重新打理了头发,额前的头发往后梳,配合假发片遮住了额角的伤口,金边眼镜有点土气,整个人看上去比平时老成很多,像是从zf里出来的公职人员。
老大爷一眼觉得他不简单,但自己年龄摆在这儿,就算是书记来了,也得挨他两句骂。
所以苓端礼根本不给机会,在他开口之前夺过话语权:
“你认为动漫是毒品,那请问你的孩子小时候没看过动画吗,你家孙子没有学过画画吗,这些都是同根同源的东西,你非要说它是毒品,那动画的出品方、播放动画的家长、教画画的老师岂不都在助纣为虐,您这么说未免太令人寒心了。”
老大爷没见过这么会强词夺理的人,瞬间绷不住了。
“你胡说,这怎么能一概而论!”
苓端礼正要继续反驳,他身后中年人情绪激动地跳了出来,拿着手里的相机说:“你不要转移话题,正儿八经的画展我们当然没意见,但你们的展览就是有问题,里面都是舶来品,你们就是在当卖国贼,我都拍到了。”
中年人没有大爷爹味重,却是扣帽子的一把好手,对付这种人,一定要将帽子扣回去,并且扣得越重越好,压得对方毫无翻身之力。
“好,那你把照片给我看看。”
中年人宝贝得很,只给他看了一眼,然后迅速收了回来。
照片上拍到的是动画《夜岚曲》中女主的等身立牌,其故事背景设置在汉代,女主身着曲裾站于未央宫前,眼中是对国家存亡的忧思。
苓端礼微笑解释:“这是我国汉朝的传统服饰,并非和服,你不懂文化没关系,但怎么也不能将我国文化反手推给他国,你这才是汉奸行为。”
中年人被反将一军,但他非但不承认错误,还蹬鼻子上脸推了苓端礼一把。
“你才汉奸!”
苓端礼顺势倒地,捂着额头装虚弱。
萧微立刻接上:“你怎么还动手打人。”
“你们少来这套,我可没用力,是他自己倒在地上的。”中年人理直气壮地指着他,眼神却心虚起来。
白助理跟着帮腔,然后扶上司起来。
“我没事。”
苓端礼在心里骂了句sd,表面上还维持着心平气和的样子。
“我理解你的心情,你这么愤慨也是不希望我们的钱落进外人的钱包,但漫展的工作人员和团队都是自家人,何必对自己人夹枪带棒呢。”
中年人寸步不让:“你们传播这种文化还不是给日本人送钱。”
苓端礼摇头:“市场是客观存在的,如果我们不发扬自己的文化,那市场早晚会被别人占据,故步自封只会把蛋糕让出去,我们要从长远看,为大局考虑。”
中年人自知理亏,捧着相机尴尬地站到一边。
苓端礼看向后面的人:“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有个阿姨举起手:“就算你们的内容没有问题,但人多起来,肯定会有安全隐患,这方面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苓端礼理解她的担忧,告诉她漫展期间,会场周边增派交警,并对每个入口最好监控,保证交通安全,也欢迎他们过来监督。
闹剧总算结束了,苓端礼面带职业微笑送他们离开。
白助理先回公司,萧微没着急走,留下跟苓端礼说话。
“今天的情况比预想中要好,我以为会起冲突,还喊了池霄,没想到这么快就解决了。”
“你还喊了他?”
“对啊,他说有点事要晚点过来,刚才给他发消息又没回,不知道来了没有。”
苓端礼os:又要被这小子讹一笔加班费了,岂可修。
“那你再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回去,明早再过来。”
“行。”
萧微走后,苓端礼去展馆看了一圈,音响灯光还在调试,有专业的人在现场指导,进展很顺利。
他昨天没休息好,刚才跟别人扯嗓子又耗了心力,这会儿太阳穴突突的疼,估计是偏头痛犯了。
苓端礼打算偷个懒,今天早点回去,走到半路,才想起来车还在地下停车场,只好又折了回去,坐电梯下去。
他其实挺不喜欢坐电梯的,狭窄的银色盒子压抑窒息,加上身体的失重,让他有一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所以苓端礼总是习惯性站在电梯角落,三角具有稳定性,也会让他更有安全感。
这次电梯里只有他一个人,苓端礼摘下眼镜揉了揉额角,地面的不锈钢板倒映着他现在的样子。
古板、老成、虚伪至极。
他讨厌这样的自己,却又不得不在外人面前伪装出一副无懈可击的样子。
这一切都要从他的成长环境说起。
他的父母是白手起家走到今天的位置,他们强势、有远见,同时也固执、爹味重。
这就导致他的童年及其压抑,但苓端礼又是敏感的,他善于察言观色,很早就看懂了爹系世界规则。
身居高位的人享受权利、享受追捧,中层的人一边使劲追捧上面的人,一边用手里的权限压榨底下的人,从他们身上获取存在感和优越感。
底下的人不想承认自己身处低位,于是想尽办法从周遭寻找比自己社会地位更低的人,欺负弱小、贬低女人,以满足那可怜又可悲的自尊心。
诚然,人是需要优越感的动物,在不对他人造成伤害的情况下,“优越感”无伤大雅,但总是有人喜欢通过贬低他人的处境、爱好、性格,来凸显自身的伟光正高大上,享受凌驾于他人的快感。
苓端礼觉得他们挺难看的,但他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逃又逃不了,只能极力远离这些“爹”,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苓端礼刚才装了这么一会儿的“爹”,感觉身上都臭臭的。
他闻了闻袖子,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电梯到了,苓端礼目光散漫,没注意面前走来的人,额头撞上一堵坚硬的墙。
“嘶——”伤口刺痛,苓端礼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没事吧。”
熟悉的声音传来,苓端礼皱眉往后退了两步,一脸不的不耐烦。
怎么在这里都能跟池霄碰上,这小子是给他装定位了吗?
“萧微不是给你发消息了吗,你怎么没回去?”
池霄撇了一眼旁边的黑色机车:“正准备走,要送你吗。”
“不用了,我开车。”苓端礼无视他往后走。
“等一下。”池霄喊住他,抓住那截刻意避让的袖子。
难以挣脱的力道让苓端礼停住脚步,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甩开对方,语气也没有先前那么镇定:“还有事吗。”
“伤口流血了。”池霄朝他走过来。
充满压迫感的高大身影挡住了头顶光线,空气变得稀薄起来。
苓端礼身高将近一米八,头小脸小,但骨架是正常男性的标准,颀长但不瘦弱,可池霄光是站在他面前,就能将他整个包住。
同为雄性生物,这种纯粹的体型差距让他感受到了危险,苓端礼想起梦里那个无法反抗的自己,简直像兔子一样任人宰割,实在太羞耻了。
“我自己会处理。”
他打开对方伸来的手,声音冰冷无情,但池霄听力极好,捕捉到了细微的颤音。
苓端礼在害怕。
为什么?他很可怕吗?池霄不明白。
苓端礼没打算跟他解释,丢下一句“明早过来”,转身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池霄看着他慌乱的背影,像只捂着耳朵逃跑的兔子。
又是兔子。
池霄忍不住轻笑,感觉自己也有点不正常,竟然会觉得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像兔子。
但苓端礼确实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装模作样跟一群老头论长短,强词夺理的话也能说得正义凛然,关起门来却是一副柔弱可欺的样子。
池霄看着他从电梯里走出来,摇摇欲坠的身影仿佛悬在枝头的叶子,一把就能捏碎。
也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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