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灼一垂下眼皮，睫毛不受控制地颤了几下，拿过杯子灌了几口水，喝得太急，呛得咳了几声。
毯子耳朵立起来，扭头冲向他，快到跟前时前爪刹车，狗头轻轻搁在他膝盖上。
乔灼一笑了下，拍拍他脑袋，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装腔作势的关心。
他拿过平板问：“准备搞个什么样的？”
谈渡摸过毯子的手搭着椅背，另一只捏着玻璃杯，手指被映得透亮，在杯壁上轻轻一敲：“红蓝配色，饮品甜点组个情侣套餐。”
“非得是情侣？”乔灼一咬着笔觑他，“怎么判定？”
“就这么一说。”谈渡笑道 ，“这不七夕么，应个景。”
乔灼一应了声，笔尖勾勒出草图。
左下角蓝莓芝士配洛神，T为红D为蓝，渐变过渡，两字母顶端组成一道鹊桥，衔接右上角的红丝绒芝士与冰川，T字视觉效果偏‘7’，尾端手写一个“折”字。
“七折！看着挺漂亮，进去看看。”女生看见门口的海报眼睛一亮，拉着男友推开玻璃门。
“欢迎光临。”
“套餐里的洛神是什么？”女生问。
“洛神花茶打底的美式，您看看实拍，”小律在屏幕上调出照片，“也可以换成拿铁，口感更柔和。”
“那来个套餐，”女生说，“洛神换成拿铁，少冰。”
“马上给您做，”周珏笑着递过去一支玫瑰花，“节日快乐。”
“呀！谢谢！”女生很惊喜，找了位置坐下立马让男友给他拍照，手机来回几次后，面色便有些不太好看。
“请问两位需要拍照吗？今天我们店里可以免费给情侣拍照，”周珏走过去，指了下照片墙，“这些都是我们老板拍的。”
“真好看，我们要！”
“好的，稍等。”周珏走过去对拿着相机的谈老板说，“谈哥，下一位五号桌。”
谈渡笑着应了。
“谈哥这设备挺专业啊。”周珏回到吧台，和小律念叨。
“在外漂的人都擅长这些。”小律回。
“在外漂？旅游还是工作？”
“不知道，”小律摇头，“就听他提过一嘴，前两年都在外边。”
“咱老板还挺神秘的，苏老板也没提过谈哥的过去，”周珏看着拍照的人，“其实还挺奇怪的，谈哥不是本地人，怎么想到来这老街开个咖啡馆。”
“不知道。”小律按下萃取键，语气有些沉。
周珏看了他一眼。
小律把咖啡送过去，回来敲着腿：“我第一回发现镇上有这么多情侣，腿都酸了。”
“还是这海报发挥了巨大作用，”周珏点开朋友圈，“赞都比平常多不少，就这水平，肯定不是打印店老板做的。”
“那人哪有这审美，”小律说，“上次那海报还是谈哥在店里磨了很久，一个细节一个细节抠出来的，那老板差点哭。”
“谁让他做出来的东西就不能见人啊！你看楼梯间那‘归一’的海报，那才叫设计！我来的第一天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那两字。”
“说起归一，”小律朝五号桌看了眼，手掌拢在嘴边道，“我听小罗说，乔老板最近经常消失，不会倒闭吧？”
“不会，乔老板名声在外，我临市的朋友都找我帮忙在归一排个号，不过乔老板说定制的单子得往后延，他手里有个棘手的单，”周珏笑他，“你是觉得谈哥最近也经常出去，怕TD倒闭吧？”
小律没说话。
“TD生意这么好，你别瞎担心。”周珏朝店内抬了抬下巴。
“不一样，”小律叹气，“谈哥是漂着的人，我就怕他哪天在这老街待腻就跑了。”
周珏看了眼天花板，意有所指：“现在估计不会。”
见小律在手机上看着什么，她敲敲台面：“对象催了？”
“不是，你看。”小律把手机递过来，屏幕上熟悉的越野驾驶座车门被一辆摩托车挡着。
周珏放大细看，乔老板单腿支地，手里拿着头盔，面色很冷，谈哥手肘搭着窗沿，也蹙着眉。
“这……”
“你也觉得这气氛不对吧？”小律说，“小范他们干的什么破事儿，连累谈哥又把乔老板得罪了，送了这么多天吃喝也没让人消气。乔老板以前不都把摩托车停车棚那？昨天都去堵谈哥车门了，新仇旧怨啊！”
“我是说，这角度……”周珏思索了下，“应该是后面弄堂……井边……二楼……阿闯拍的吧？”
“我去，你神了！不对，这不是重点。”小律手指在屏幕上一点，调出聊天界面，“你看，大家都在猜他俩什么时候会再起正面冲突。”
周珏先是震惊这老街的年轻人还有一个群，刷了下发现净是些“谁家吵架”“哪有热闹”“怎么突然暴富”的话题，每回的落点都是“开黑”，意兴阑珊地把手机推回去：“什么时候拉的群？”
小律挠挠头：“就上回那事之后，小范拉的。说要给乔老板赔罪，不敢直接找乔老板，又不好意思找小罗，找我出主意，一来二去的，人就越来越多。”
周珏看了眼群名“智囊团”，说：“把第一个字去了吧，你们这脑回路这辈子都不能和“智”搭边了。”
小律刚要反击，见谈老板不疾不徐地走过来，忙暂时休战，递过去一杯水。
“再过半小时就下班吧，这日子都回去各过各的。”谈渡摆摆手说。
“谢谢谈哥——”小律和周珏齐声回。
“对了，谈哥，今天给归一送什么？”小律问。
“我来。”谈渡接过托盘。
“今天怎么是你？”小罗打开门。
“我在你们这躲会，乔老板不会赶我吧？”小律低声说。
“当然不会，”小罗把人拉进来，“今天是不是有情侣套餐？我可以和灼哥共进一套！”
“情侣套餐都售罄了，”小律放下托盘，随口道，“谈老板被客人缠住了，有人要微信……”
按摩椅上的人猛地站起身，小律被吓了一跳，忙道：“乔老板，来吃……”
话音未落，乔灼一已经出了门，小罗和小律对视一眼，探出脑袋问：“灼哥，你干嘛去？”
“买烧饼。”乔灼一回。
“这有蛋糕——”
“不想吃。”乔灼一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
“不想吃？”小律看着开心果巴斯克愣神，果然，这关系修复起来不容易，他掏出手机敲敲打打。
【@小范看你干的好事！】
乔灼一拐过弯，脚步慢了下来，在TD门口略一停留，自然地走出去，踩在TD的投影招牌上蹲下系鞋带。
落地窗内，女生伸手要拉谈渡胳膊，后者朝后退了一步，低头笑着，朝吧台指了指。
女生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面色慢慢缓和，最终被周珏拉着进了后厨。
后背上砸下几滴雨水，有点疼。
乔灼一抬头，乌云积聚在老街上方，估计一会儿会有场大雨。
他站起身，落地窗内白衬衣的人不见了，惦记着顺嘴扯的借口，他小跑着冲进烧饼铺。
被烟熏得发灰的墙上也贴着应景优惠——“七夕买一送一”，粉底黑字，下面还有张黢黑的脸。
乔灼一看得闭了闭眼，喊人：“强叔。”
强叔微抬着下巴：“你倒是赶巧，就剩最后两个！阿梅——”
乔灼一本想说也吃不了两个，见他嘴角压都压不住，又看他今天穿得比平常正式，料想两人有约会，便把话吞了回去。
“等下——”孙姐在里面回。
“不急——”强叔应了，又朝乔灼一打量一番，“你这小后生，也不知道打扮打扮，胡子邋遢的，还没我老爷们清爽。”
“没看出来。”乔灼一呛他，见他鼻子出气，又低声说，“记得买束花。”
强叔眼睛亮了亮，又一瞪：“用你说！”
“乔老板来啦。”
孙姐照常和他聊了几句，饼刚一出炉，强叔就迅速将炉口用铁皮盖封上了。
孙姐一跺脚，拍他手臂。
乔灼一只当看不见，趁着雨还小，揣着烧饼往回冲。
雨势骤然加大，他调转脚步，往牙科诊所门口躲。
一人猛地冲到他面前，递给他一把伞：“乔老板，给。”
乔灼一看了眼，没动作。
“乔老板，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对，真的对不住。”小范小心看他脸色。
“水果和零食都是你送的？”乔灼一算是看清楚小范的长相，思索着有点眼熟。
“是、是我。”小范垂下眼皮，“要是不喜欢，我……”
乔灼一打断他：“你认识范全么？”
小范愣了下：“老范炒粉的范全吗？乔老板你也认识全叔？全叔是我爸最小的堂弟……”
难怪……
乔灼一接过伞：“以后别送了。”
“乔老板……”
“留着钱开店。”乔灼一说。
“谢谢乔老板！那你也别和谈老板置气，谈老板人好……”
啰嗦。乔灼一打开伞走人。
小范追出来：“乔老板……”
乔灼一脚步不停：“伞我会让小罗还你。”
“不是，”小范指了指，“你的烧饼能匀我一个么？孙姐关门了，今天家里也没人做饭……”
乔灼一递过去，手伸一半，瞥见诊所窗户上贴着的节日活动，猛地抽回手，甩了“不行”就走。
“乔老板。”
走了会又听见一声，乔灼一抬眸，谈渡撑着一把伞迎面走来，笑着说：“刚见你没带伞，出来看看。”
看见我了？塑料袋被抓出声响，乔灼一问：“要微信的客人走了？”
“小律不是躲你那么，女孩等不到就走了。”谈渡笑笑。
乔灼一松开咬紧的后槽牙。
谈渡走到他面前：“买了烧饼？好香。”
“买一送一，”乔灼一直直伸出手，“吃不完，你拿一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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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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