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梁邀请简绎去看他的孔雀表演,正好这两天好多菜成熟,简绎便摘了一筐,顺道给吴老三送了过去。
转盘在北沟算得上标志性建筑,很好找,找吴老三的饭店也没费事儿,因为他正穿着大白围裙,站在饭店门口卖韭菜盒子。
别说,这招还真够绝,韭菜盒子盖过了周围所有小吃摊,三十米开外都能闻到那股特有的香味儿,引来好几个小姐姐在饭店门口排队,眼巴巴等着刚出锅的美味。
这样一来,连带着搭配的小菜,稀饭之类的也供不应求,远远看着,一副顾客盈门热闹红火的场面。再加上韭菜盒子广受好评,带来很多回头客,原本快经营不下去的饭馆就这样被吴老三给盘活了。
吴老三忙得满头大汗,锅铲翻飞,一抬眼看见简绎停车,他手上动作不停,大声招呼:“哎哟,兄弟!来得正好!快,里边坐,让你嫂子叫后厨炒俩硬菜,待会儿忙完这阵,咱哥俩必须整两杯!”
简绎笑着摆手,指了指摩托后座的大筐:“不了三哥,我这是顺路,来找李梁玩的。早上园子里摘了点新鲜菜,给你捎来了。”
吴老三抽空伸长了脖子往筐里瞅了一眼,那水灵灵的翠绿让他眼睛更亮了:“嚯,真鲜亮!春晓,春晓,快出来,简兄弟给咱送宝贝来了!”
话音未落,一个身材高挑、笑容爽朗的美女从店里走了出来。她接过简绎卸下来的筐,搬进后厨。不一会儿,拿着空筐出来,一边递给简绎,一边扭头问吴老三:“菜钱怎么算?”
简绎拒绝道:“不用了,韭菜的钱三哥给的实在,这些都是自家园子里出的,我也吃不完。行,你们忙着,我找李梁去了!”
吴老三听了,哈哈一笑,也没再客套。
春晓把筐递给简绎,笑容明媚,还带着点熟稔的亲切:“原来你就是小梁天天挂在嘴边的好哥们儿啊,常听三哥和小梁念叨你,今儿总算见着真人了,太帅了!”
简绎被春晓夸的老脸一红,有些发窘。
饭店对面就是千华山景区大门,他图省事,想把摩托车锁在吴老三饭店门口。
春晓心思细腻,忙说:“不是不让你放,是替你着想。这景区里头地方挺大的,景点分散,从一个点到另一个点,走路费劲,好多人都是租景区里那种小电瓶车,方便是方便,可那租金都快赶上门票钱了。我看啊,你不如就把这空筐放我这儿,直接骑着你的摩托进去,省时省力还省钱。”
简绎看了看景区门口穿着制服、一脸严肃的保安,有点犹豫:“那敢情好啊嫂子!可……人家能让摩托进么?别给拦下来。”
春晓狡黠地眨眨眼:“你就大大方方说来找李梁的!那小子在景区混得开,跟不少人都熟,你试试看呗!”
简绎将信将疑地骑着摩托来到景区入口闸机处,刚想往里拐,果然被保安大哥一声喝住:“哎,那位骑摩托的,站住!干什么的?景区里面不让进机动车不知道吗?谁让你骑摩托车往里闯的?”
简绎赶紧停车,陪着笑脸解释:“大哥,不好意思,我是来找人的,找百鸟园的李梁,他说……”
“李梁?”保安大哥一听这名字,脸色立刻缓和下来,“嗨,你早说啊!小李子刚才跟我打招呼了,说他有个朋友今天要来找他玩。行行行,别走这边,游客通道不让进车,你跟我来。”
保安大哥领着简绎绕过门卫房,打开旁边一条不显眼铁门,探出身子,指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山路方向:“看见没?顺着这条路一直往里骑,第一个大路口左拐,再骑个五六分钟,路边有指示牌写着‘百鸟园’的就是了,好找。”
“谢谢大哥。” 简绎道了谢,发动摩托突突地驶入了景区。
然而,保安大哥显然高估了简绎的方向感,也低估了景区的复杂程度。景区确实不小,依山而建,岔路众多,各种“xx亭”、“xx泉”、“xx观景台”的指示牌看得人眼花缭乱。简绎在里面左拐右拐,七绕八绕,很快就迷失在绿树掩映间。
他那辆老柴油摩托的引擎声,在景区一片安静行驶的、几乎无声的电动观光车队伍里,显得鹤立鸡群,一路咆哮着,引来不少游客侧目。
简绎被看得有点不自在,加上实在找不着北,干脆在路边一个相对僻静的小岔口停下,熄了火,想找人问问路,一抬头,瞥见不远处有个别致的小院。
小院门口爬满了郁郁葱葱的常青藤,生机勃勃,几乎将院墙都包裹了起来。一道窄窄的、刷着黑漆的木门半掩着,门内隐约可见一个小巧的花架。花架下,一位穿着白色练功服、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的老爷子,正慢悠悠地打着太极拳,动作行云流水,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简绎心想,这老爷子看着像是景区里的工作人员或者常住居民,肯定认路。他赶紧走过去,站在院门口,提高声音问道:“您好,打扰您一下,请问百鸟园怎么走?”
老头沉浸在自己的节奏里,并未立刻回应。他缓缓打完最后一式,双手徐徐下按至丹田,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才慢慢转过身来。当他的目光落在简绎身上时,脸上绽开笑容。
“哟,小子,是你啊。”
简绎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百分百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
“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老头热情地招呼。
“您?认识我?”
老头笑眯眯摇头。
简绎心里顿时跑过一万头羊驼,槽点满满:不认识?那你摆出一副跟我八辈子老相识的样子是闹哪样?玩呢?
老头仿佛看穿了他的腹诽,捋着胡子哈哈一笑:“小子,别紧张。我是不认识你,可我认识周即明啊,他把他的宝贝徒弟都吹到天上去了,你从小到大的照片、和英雄事绩我见得多了。”
老头说完,转身对着花架后边扬声道:“木老道,快出来,这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个小子,周即明的宝贝徒弟。”
一位身着青色道袍、身材颀长的道士应声从婆娑的藤蔓后走了出来。他约莫四五十岁年纪,面容如同刀削斧刻般冷峻,眼神锐利,扫过简绎时,带着一种审视的穿透力,让人感觉无所遁形。
“来来,快进来,我给你介绍,这位是无量观的木道长,这位……对了,小子,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老头儿说着,很是自然的走过来,拉着简绎进了门。
简绎只想问个路而已,这场面他怎么觉得有点像认亲呢。
被老头儿拽到木道长面前,简绎只好低头行礼道:“两位前辈好,我叫简绎,简单的简,演绎的绎。”
木道长微微颔首,没有开口的意思,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白衣老头儿似乎习惯了木道长的冷脸,对简绎笑道:“他就这样,平时跟我也没什么话说,简绎啊,你怎么来了?找你师父?”
简绎惊喜:“我师父在这儿?”
他话音未落,一位身着赭黄袈裟的矮胖老和尚一脚跨了进来,笑微微道:“阿弥陀佛,我来晚了,张老头儿,你这么急着催我们过来,莫不是文物局又有文物跑了?”
白衣老头迎上去笑道:“本宣大师!不晚不晚,即明还没到呢。”
本宣大师目光一转,落在站在一旁的简绎身上:“咦?来找你师父啊?”
简绎上前道:“本宣大师好,我是来找朋友玩的。”
张老头儿这才想起简绎之前问路的事。
“哎哟,瞧我这记性。你要去百鸟园啊?正经入口已经错过了,你得往回走两三里。不过嘛……” 他指着院墙外不远处一条掩映在林木间、几乎被野草吞没的陡峭石阶,“这边有条近路,直通百鸟园,就是不太好走。”
简绎道了声谢:“那我就不打扰几位前辈了。”
说完就想往门外走,木道长却突然出声叫住他,抛过来一块儿通体温润、色泽如凝脂的淡黄色玉牌。
“见面即是缘分,这个你拿去吧。”
简绎觉得这位道长好奇怪,刚才冷脸不理人,这会儿又突然送礼物,他刚想推拒,却听本宣大师笑道。
“你小子运气不错,木老道性子冷淡,很少主动和谁结缘,收着吧,是个好东西,关键时刻说不定能保你一命。”
他这么一说,简绎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多谢木道长厚赠!多谢本宣大师!晚辈告辞。”
简绎郑重道谢后,将无字玉牌小心地揣进兜里,转身快步走出小院。
门在身后合上,简绎长舒了一口气,靠在摩托车座上,掏出手机,拨通师父的电话。
这次电话终于接通了,背景音似乎有些嘈杂。
“师父,您今天要来千华山?什么时候到?” 简绎开门见山地问。
“收费站突然起大雾,三十多辆车的行车记录仪同时拍到不明人影站在ETC感应杆上,我暂时过不去。”
简绎心里咯噔一下,试探着问道:“您这次来千华山是为了处理这个吗?”
“不是。我这次来,是应文物局老友之邀,协助他们对南沟一座古代祭坛进行保护性发掘。"
听到师父这样的回答,简绎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小院里那三位修为都不弱,再加上师父,这样的组合……不是回老宅捉鬼就好!
周即明问简绎最近家里怎样?
简绎说:“很好,菜园子有各种瓜果蔬菜,自己吃不完的卖了钱打酒,给师父留着呢。”
电话那头似乎顿了一下:“你平安就好。”
师徒两个又闲聊几句,挂了电话,简绎锁好摩托车,深深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气,抬头望向张老头儿指点的那条盘山小路,定定神,迈步向上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葱郁的林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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