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辍学在佛罗当地做导游已有五年了,虽然没挣到多少钱,但我不打算离开,我喜欢这里。
佛罗不养闲人,这里的人多才多艺,说话又好听,生活充满挑战。
但是从业三年,我还是一回遇见像本地人一样与众不同的外地游客。
那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亚洲男人,个子很高,却驮着背,一头乱蓬蓬的黑色短发中夹着几根银丝,香烟的烟雾模糊了他的容貌,在他的颓废之上增添了一丝神秘。
那个风尘仆仆的中年男人已经问询过好几位导游了,有的刚说两句话就摇摇头走开,有的看过一个奇怪的工艺品后神色突变,然后就被打发走。
然后,他走到了我的面前。
说实在的,我有些紧张,亚洲人很少来这么乱的地方,我也懒得学一门外语,所以我已经能预料到他失望的表情了。
我有些沮丧,但我要拿出我最好的一面,万一他能中意我呢,要知道再不拉到客人我可能就要吃不上饭了。
“您好!我是……”
“嘘,我问,你答,我很赶时间。”
男人大概四十多岁,英语很流利,语速也很快,带着美国偏远地区的口音,完全不像是外地人。
他的表情很烦躁,显然是对目前为止的结果不大满意。
我收回我光亮的八颗大牙,等待他的问话。
“年龄。”
“二十五岁。”
假的,当然,没人喜欢菜鸟。
男人盯着我看了半晌,突然贴近我的脸,仔细观察我的脸,烟头几乎要烧到我的鼻子。
我被烟味熏得打了两个喷嚏。
他咂咂嘴,用破旧的皮鞋跟将香烟碾碎在肮脏的地板上,
“不要说谎,teenager,我不傻,”他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
“我成年了!”我据理力争。
“有听说陨石村的传闻吗?”他不理睬我,继续他的问话。
“有,利达安对吧,但那里很远。”
“我当然知道。”
他的脸色又黑了一个度,我想我可能触到他的伤心事了。天哪,他不会一路从利达安问到佛罗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导游吧。
“别走神,teenager,看着这个,有什么感觉?”
他又从盒子里拿出了那个古怪的工艺品。
那个工艺品貌似是石头做的,表面生有青苔,雕刻着一只说不出长相的动物,做工粗糙。我怀疑卖给他工艺品的人一定是个骗子。
“有什么感觉?”他又重复了一遍。
“一个丑陋的工艺品,我做的都比它好,”我耸耸肩。
我以为他会生气,结果他却笑了。
“很好,很好,”他连说了两遍,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跟上我,傻小子,我们去利达安。”
还没等我说话,他转身就要离开。
“嘿,那很远……”
我还没同意要去他居然就自顾自定下了,真是个……
“二百。”
他背对着我,竖起两根手指,我仿佛能看到他得意的表情,
真是个……
“美元。”
真是个……
他放下一根手指,
“一天。”
真是个好人!
“先生我马上跟上,保证寸步不离!”
去他妈的佛罗,老子就要去利达安,去的就是利达安。
“去他妈的利达安!”
我吐掉嘴里的尘土,在老福特车的呻吟中大声咒骂。
这场无无厘头的旅行已经开始了整整两天,车窗外的景色愈发荒凉,黄色的沙土几乎要将我们掩埋。
“张,把窗户关上,我吃沙子都要吃饱了!”
我无可奈何的怒吼,只换来了一嘴沙土和张的哼笑声。
张叼着烟,一只手支在窗外,一只手扶着方向盘。从满是划痕的后视镜中,我能看到他亮得惊人的黑色眼睛。
张是一个很矛盾的人,他宁可穿着破旧的皮鞋和不应季的呢子大衣,抽着廉价的香烟,却愿花大价钱雇我这样一个年轻的导游,还只让我无所事事地坐在后座看他开车。
“我从未去过利达安,它只出现在传闻中,你总应该给我看看地图,或是换我开车,总好比让我枯坐在这,”我向他伸出手,不报希望地说,这是我第三次要求了,他的回答也—如既往,
“我这里可没有地图这种东西,到利达安有你要做的。”
他没对我的后一句话作出回应,但我知道,开车,想都别想。
就算我坐在驾驶位上,这辆车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起步即抛猫。
“你可修修你这车吧!”我无能狂怒。
“修?她可不需要修,”他拍了拍方向盘,“这是我大学的一位老前辈留给我的幸运女神,普通人可体会不到她的好。”
我眼尖地看到方向盘上刻有类似骰子的形状,被繁复华丽的花纹包围着。
中间的数字是几?那些花纹具体是什么样子?我都看不清。奇怪,我视力下降了吗?
我揉了揉眼睛。
还是看不清。
算了,不管了。
我向后仰倒在座位上,“我们还有多久能到?你准备这么多速食,不会还有好久吧。”
我真的不想再看见后备箱里的泡面了。
“快到了,快到了。不会让你都吃光的,那是防患于未然,”他又掏出一支香烟,点燃,把燃尽的烟头丢到窗外,面上是毫不掩饰的敷衍。
天色渐晚,张停下车准备休息。
我们在漫天黄沙中点燃了一个火堆,闲聊时,我突然提起,“利达安在我小时候因贫困而时常被提及,然后人口流失严重,几乎变成了一座空城。直到最近,一颗陨石落入利达安城郊,借着陨石的噱头才让这里重新有了人气。”
我白无聊赖地拨弄着火堆,昏昏欲睡,“公司居然真的开发了利达安的项目,他们还更新了导游手册。虽然没发给我,但是我偷了一个。喏,你看,船新版本。”我把手册递给张。
张随手翻阅两下之后脸色突变,猛得站起来,说:“走,我们现在进城。”
“搞什么,我困死了,”我不敢相信。
“去车上睡,把火堆灭了,”他的态度很坚决。
今天张的车难得安静,上车后我不一会就在颠簸中睡着了。
“吱——”
我是被一个急刹车唤醒的。
带着额头上的红印连滚带爬地坐起来,只见张把导游手册粗暴地塞到我的怀里,比了一个手势,“走,我们下车,利达安到了。”
黑夜里的利达安像是一中蛰伏中的巨大的兽,静静地呼吸着,然后毫不留情地吞下迷惘的旅人。
——导游手册
“这里是什么鬼情况?”
张和我一前一后在利达安的大街上闲逛,明明是大晴天,街上人却很少,土路扬起一阵阵飞灰,附着在两旁房屋的门牌上。窗户全部锁得死死的,这里就像是已经废弃了许久的样子,那么人都去哪里了呢?
我们走进一家旅店,老板正趴在柜台上睡觉,整个人看起来不太精神。
被张强行开机的老板尽量热情地欢迎我们,还教了我们几句土语,还没我说的标准。我猜老板应该不是原住民。
张不太想和他废话,他拉着我快步走进房间,用结实的门板堵住老板喋喋不休介绍当地特色的嘴。
张坐在床上,打开行李箱,塞给我一沓纸和一支笔,
“你去随便转转,最好能问出来人都去哪了。然后把这几天发生的事记录在上面,还有你们公司的事,反正只要和我们这一趟有关的东西都行,文字图片不限,总之,填满它。”
我端着那沓明显不属于导游的工作呆在原地。
他不会是把自己的工作丢给我了吧,不会吧。
张见我一动不动,不耐烦地问,“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随后没等我质疑就把我丢出房间,房门差点打到我的鼻子。
晚上,月暗星稀,乌云密布,夜黑风高,我把不容易糊弄完的报告交给张。
这里剩下的人都不是原住民,对什么事都三缄其口,鬼知道我费多大力气才把报告写完,他居然看都没看就通通塞进档案袋。
和我的疲惫不同,张递给我一个小手电筒,自己拎着一个巨大的手电筒,神采奕奕他宣布,“我们现在出门调查。”
看到我惊讶的表情,他又勉为其难地解释了两句,“现在是旅游旺季,人数不对,我们得找找人都去哪了。”
正如导游手册上所说,夜晚整座利达都是静悄悄的,没有人,没有光,像一座死城。
没走出多远,他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转头问我,“你们公司,举行过利达安的导游培训吧,你没去?”
我撇撇嘴,“又臭又长的培训,没什么实际用途,还没有工资,利达安太远了,我可没想过会来。所以也没人给我发新手册。”
“都有谁来过了?回来了吗?”他双手插兜,气定神闲的走在前面,回头问我。
我摆着手指一个一个数,“拉妮,丰,米歇尔,还有比比,就是我说过的那个我们公司唯一的亚洲人,可能是你的同乡,他们现在还没回去,说不定能遇上呢!”
我有些雀跃,因此错过了张阴沉的表情。
“拉妮·布朗,乔纳森·丰,米歇尔·伍德豪斯,刘比翼?”
张不如何时变魔术一般从怀里掏出一沓文件,细细翻阅,
“teenager,不要太相信别人了,这四个人里有一半用了假名。”
“怎么会!丰哥还给我邮寄了特产蔬菜。”
“你吃了?”
“唔,没有,煮熟之后发现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有些恶心。可能是路途遥远坏了吧,我全扔掉了。只不过有些可惜,我还没吃过粉色的茄子呢。这些蔬菜有问题吗?”
想到那些糟糕的蔬菜,我还心有余悸。
“挑嘴的小子,你真好运。”
这时,我突然发现前方好像有几个彩色的身影一晃一晃的经过。
张猛然打开手中的大手电筒,一时间街道上亮如白昼。
“我的眼睛!”我听到有人这样喊道,哦,好像是我自己。
我紧紧地闭上了眼睛,眼泪直流,在我前方有两个人正背着大包裹路过,也被闪到了眼睛。
他们身后的广场上,有一个巨大的黑影。我适应了灯光,眯起眼睛仔细去看,惊讶地发现,
“那是巨大紫色南瓜耶,目测有三米高了吧!”
我转头去看张,发现张也在看我,脚下踩着几个被捆成木乃伊的年轻人,手中的撬棍上沾着血,
“帮忙干嘛,愣着啊。”
张扔给我一把军刀,指着那几个包裹,
“看看热情好客的利达安人都给我们准备了什么惊喜。”
我拆开包裹,里面露出了几张熟悉的脸,
“丰哥!比比!”
我轻轻拍打他们的面颊,试图唤醒他们。
丰哥率先醒来,对我的到来表示惊喜以及亲切的问候,并邀请我留下来游览一番,但对利达安人的所作所为毫不知情。
当我还在兴高采烈地向他介绍张的时候,张突然开口。
“你的意思是说你蠢到连自己被绑都不知道?”张站在丰哥身后,双手揣兜,随意地开口。
我看到丰哥的笑容有些勉强。
然后张走到了比比身边。
“喂,小姑娘,别躺着了,起来,地上凉。”
和他话里的意思完全相反,张粗鲁地用鞋尖踢了踢比比的脑袋。
比比是一位年近三十的女性,容貌平平,手脚壮大,皮肤黝黑,是典型的劳动人民形象。值得注意的是,她的小臂上横贯着一条蜈蚣一样的骇人伤疤。
听到张的话,她迅速坐起,警惕地看着我们,完全不像刚醒的样子。
她的嗓音有些嘶哑,
“老乡,我不管你是来干什么的,赶紧带着这傻小子滚蛋,利达安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可没什么可稀罕的。”
她说的是家乡话,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是言语中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哦,比比,这位是张,他是来这边,嗯……调查,对,调查的,他不是什么坏人,所以……”
我手忙脚乱的尝试解释,但好像并无效果。
就在这时,丰突然暴起,咒骂着扑向我,表情狰狞。
“只要,只要你们留在这,他们一定一定就能放过我,我要离开,不对,我不要离开,不对,啊啊啊啊啊!”
丰哥很瘦,但力气异常的大,我被偷袭,一时挣脱不开。
比比只是在旁边看着,无视丰哥的污言秽语。
天哪,我这辈子听过的脏话在今天都被复习了一遍。
她深褐色的眼睛在我和张之间转了几圈之后,就定格在了张的身上,像是在评判他是否可信,又像是在无声的催促他阻止丰哥对我的暴行。
“乓。”
张打出了一个全垒打,丰哥再次陷入婴儿般的睡眠,木乃伊家族又添新丁。
比比拍了拍身上的灰,给每个木乃伊一人一脚。
”这帮人渣伙同旅游公司把游客骗进来,来的游客住了一阵之后就不知道为什么都留在这里不愿离开。但那东西的胃口太大,所以他们就打上了我们的主意。他们收走了我的导游手册,然后我就不知为何无法出城了。影响越来越深,我和乔纳森想要逃跑,结果被这帮人给绑了。”
“说点我不知道的。”
晨雾很大,张试了几下都没能把烟点燃,只好悻悻然把火柴揣回兜里,咬着未点燃的香烟。
晨雾模糊了他的表情,但我猜他的心情不是很好。
“我把影响不深的游客藏在了东面的废屋里,一共4个人,他们最近已经有些动摇了。树林的位置多年之前是一片荒地,那些利达安人现在经常聚在那边。”
张的眉毛蹙在一起,啧了一声,
“为什么叫我来调查,真是麻烦,还要救援。”
虽然嘴上不愿意,但张丝毫没有犹豫地把导游手册扔给我,
“把能带走的人都带走,至于不肯走的,那就是他们的命了。”
张再次掏出火柴,划着。他没有去点烟,而是随手将火柴扔了出去。
火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落在了一旁的杂物堆上。
利达安木制结构的房屋烧的很快,不一会我就能感受到四周灼人的热量,
“快走吧,我去看看那东西的状况,这场火足够让利达安的目光从你们身上移开了。”
人就算有再伟大的事业,也会为家而停留。
我在比比的指引下向东潜行,许多枯瘦的利达安居民从迷雾冲向浓烟,而张逆着人流逐渐消失在黑暗茂密的树林中。
游客除了低血糖之外没有其他问题,我把导游手册塞给比比,让他们先出城,然后我追着张向树林跑去。
“这个手册可能是出城的钥匙,你先带他们离开,越远越好!”
我的直觉呼唤我去找张,抓住这此生唯一一次,探寻世界深处的神秘的机会。
在车上的时候,我曾问过张,“你为什么选我?”
张透过后视镜看了我一眼,吐出一口烟气,
“你很年轻,也足够听话,“他又看了我一眼,“又足够迟钝,足够机敏。”
他用了两个反义词来形容,“你不会对不理解的东西过分探究,也不擅思考,但你的直觉很灵敏,这能帮你远离疯狂。”
他用左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回头盯着我的眼睛,“这场旅行只是你人生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奇遇,你很快就会忘了它。”
我懵懂地点了点头。
张还是不够了解我,我的直觉有时也会怂恿我冒险,我可不会甘心被当傻子耍。
树林边缘躺了一地的利达安居民,这是我第一次仔细观察他们。
他们的额头宽大,双目突出,皮肤黝黑却又泛着彩色的幽光,他们嘴唇很厚,双臂细长,身体极瘦,嶙峋的肋骨清晰可见,腹部随起,令人不寒而栗。
他们远远地眺望着树林的深处,用土语轻声诵念着什么,像是某种神秘的祈祷。
还有活动能力的人象征性地阻栏了我一下,然后就又退开了。他们忌惮着树林,或是林中的什么东西,却又对其感到痴迷。
我沿着张的脚印深入树林,越是深入,那种未知的恐怖就越是浓烈。
巨大的、色彩奇异的植物,四周静得可怕。那些可怖的畸形的植物枝头上悬垂着人头一般大的果实。
林间迅速经过的是什么?
畸形的动物,扭曲的昆虫,只在噩梦中能窥得的骇人情景正一点点地随着我的深入在我眼前铺开。
拨开一人多高的蕨类植物,我终于找到了张。
他正在写画着什么,看到我,他便把文件揣回兜中,转头望向我的方向。
“不要在森林里吸烟,着火了我们都跑不掉。”
我开了个玩笑,尝试平复慌乱的内心,但我的背后早已被冷汗浸湿。
很快,我就笑不出来了。张的脚下平放着几具尸体,身体枯瘦,发色灰白,像是中国鬼怪故事中被吸光了精气的人。
“很痛苦吧,生命被吞噬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
张替他们合上双眼,手上摆弄着一个精密仪器,陷入了沉默。
这时我才发现有两具尸体的容貌有些眼熟。
“拉妮?米歇尔?”
昔日同事的尸体摆在我的眼前,死状凄惨,我的胃中天翻地覆,泪水模糊了视线,我感到头痛欲裂。
骨碌碌的滚动声在我脑中响起,等我回过神来,我正撑在树上呕吐,眼泪和口水糊了一脸,嘴中满溢着胆汁的苦涩味道。
张吐出了一口烟气,呛人的烟草味拉回了我的感官。
不得不说,张给一种令人安心的,可以依靠的,脚踏实地的感觉。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回来,但这家伙要孵化了,我们得赶紧把人都带走。”
他用手指了指身后,他身后树林的间隙向外泄露出流动的虹色光辉。
那自枝叶的间隙中浮现的磷光不禁使我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一种厄运降临的感觉。这种感觉已远超我的意识所能构想的任何景象。它像是一种纯粹的颜色,但我能感觉到,它不是气体,也不是流体,甚至它根本没有物质化的实体。
那炫丽的光芒闪烁着,流动着,飘忽着,引诱我去探究,去触摸,去……融入其中。我伸手捉住了一缕颜色,那感觉就像是触碰了粘湿、有害的蒸汽。我还想再深入,再深入……
“停下,teenager。”
张低喝了一声,唤回了我的思绪。
这时我才意识到我已不知不觉间越过了张,试图去拨开层层叠叠的枝叶。
“那是什么?”
我有些后怕,声音不住地颤抖。
“来自群星之间的生命捕食者——星之彩。这只是一只幼虫,但我们必须得在它孵化前把周围至少十英亩的土地清空。”
张漫不经心地给我解释,手下动作不停用仪器在周围扫来扫去。
突然,他发现了什么,迅速用刀斩开了一处枝干,然后用力从缠绕着的枝叶中拽出一位年轻男人,
“还活着!”
张三两下把男人扇醒,然后交给我搀扶着。
我们又找了一会,但除了一些残骨外毫无收获。
张摇摇头,对我说,“走吧,我们的任务到这就结束了。”
张拖着几具干尸走在我前面开路,我和男人磕磕绊绊地跟着他,来时不远的路我们走了好久。终于,在我们体力耗尽之前,我听到了一个女声,
“往这边走!”
“比比!”
我没想的她会回来,或者说我尚未想过我们该如何离开。
“那帮利达安居民大多受影响太深没救了,他们都不愿意离开,但姑且都把他们聚集在一起了。”比比气喘吁吁地从张手中接过一部分负担,说出了那个预料之内的结果。
“哈,猜到了,干得好,他们的问题会有人解决的。”
城外,一个黑皮肤的男人正等着我们,他身后是两辆越野车。
“辛苦了,张,情况怎么样?”男人笑容爽朗,向张伸出手。
张没和他握手,将一个档案袋交给了他,
“休想抓我回去写报告,整理图书馆是你的工作,”张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语气有些幸灾乐祸,“谁让你把东西弄丢的,活该。”
男人的笑容挎了下来,脸黑了两个度。
他有气无力地向身后挥了挥手,越野车上下来了一位高大健美的女性和一位病弱的青年。青年右腿被一条金属制感的假肢代替。
等等,他刚刚不是从驾驶席上下来的?
女人单手拎起我身上再次昏死过去的男人塞进另一辆车里,我又看着她将拉妮和米歇尔等人装进黑色裹尸袋,拉链拉上的那一刻,莫大的悲伤席卷了我。
我失声痛哭。
比比站在我的身边,手搭在我的肩上,“剩余的人都由将他们接手,我们至少要将拉妮和米歇尔接回佛罗。‘已往已不谏,来者尚可追。’公司的事还要我们烦心,所以你也不要太伤心于已故之人,看开点吧。”
她说了句家乡话虽然听不太懂,但我明白她的意思。
擦干眼泪,我主动接过了女人手中的工作。
张与青年寒喧了几句,将从比比那拿来的手册递给他,又交待了几句。然后走向女人和她碰了碰肩膀,最后朝我和比比走来,
“走吧,他们还要处理星之彩的遗留问题,我来送你们回去。”
张的车停在另外的地方,我们沿着城市外侧绕行。然后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怎么走两步就有一个烟头?”
我狐疑地望向队伍中唯一一位吸烟的人,张偏头躲开我的视线,叼着烟,吐字有些含糊,
“当时我只知道你应该有进城的方法,但是没有地图我没找到入口在哪。你知道的,一个障眼法,和你们老板应该有些关系。所以我开车在城外交绕了两圈,直到你拿出了那本手册。”
他有些心虚地加快了脚步。
”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如果你告诉我,我能更早拿出手册!”
张什么都没说,但他越来越快的脚步暴露了他的心虚。
很快,我们找到了车,我的抗议随即被淹没在了引擎的轰鸣声中。
在车上,张的电话一直在响。
“张,你有电话。”
我实在被吵烦了,出声提醒。
“不用管他,”张挂断电话,烦躁地搓搓头发。
不一会儿,电话又响了起来。
没办法无视,张只好按下接听键,黑皮肤男人声音从其中传出,语气愤慨,我猜他一定拆开那份报告看了。
张挂断电话,朝我竖起大拇指,“报告写的不错的不错,你很有天赋。”
一天的车程后,我们在佛罗分别。
临走时,张抛给我一张银行卡,“你的工资,teenager,密码是8个8。”
“再见!”我向他挥手。
比比朝我们点了点头然后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我宁愿我们永不再见。”张转身上车离开,在老福特车扬起的尘土中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那之后,公司倒闭,我也顺势离开了佛罗,到世界地游览。
时隔多年,死亡的阴影早已远去,只有那抹奇异的色彩,伴随着淡淡的烟草味,有时会出现在我的梦中。
我也再次去过利达安,那里还保留着一些畸形的植物,顽强的在这片被星之彩席卷后更加贫瘠的土地上生长。但那不可名状的颜色早已不见踪影,我也如张所说的一样再也没再见过他。
43岁的老张明白不与普通人深交对谁都好,但他总会被那些富有活力的生命吸引。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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