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臭小子，脚底好像抹了油似的，总算是给到了他一点教训。
呵，天上星星亮晶晶，可惜落在地上就变成了焦黑丑陋的陨石。
林教谕十分满意此时此刻李天星狼狈不堪的模样。他的脸上泛起轻松愉悦的微笑，乘势想要转身追击，谁知脚下忽然一虚，竟是怎么也使不上力来。
“诶？这……”原本志在必得的林教谕忽的心头一沉，然而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下一秒，他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朝前飞扑了出去。
围观的学生们齐刷刷倒吸了一口冷气。
李天星半躺在地，一只手虚弱地抬起，朝林教谕挥了挥，与此同时嘴形也似无声地在和林教谕说，“再、见。”
“你……你无耻！”
摔下演舞台的林教谕灰头土脸地爬起身来。
演武台的边界处，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滩积水。
林教谕刚才，就是踩到了这滩水，才控住不住滑倒的。
“林教谕，我这用的可是再正经不过的水系初级功法，家喻户晓、如假包换的《凝水诀》，应该怎么样也不算是犯规吧？”李天星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像模像样地朝林教谕拱了拱手道，“哎呀，雕虫小技，不值一提，承让承让。”
绝了！
水系功法？谁这样用水系功法的！
有没有公德心啊！
不过规矩就是规矩，出界了，那就是输了。
“哼！想不到你竟然是水火双修。”林教谕含着怒气转身离去。
“林教谕，”李天星好意提醒，“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别忘了三张金刚铁牛皮。”
*
华灯初上。
李天星单肩背着李豆苗的红色小书袋，衣衫上满是黑一块、黄一块的焦痕，褴褛得不成样子。这一造型引来了路上乞丐们惊疑不定的注视。
“这位也是道上的兄弟？”乞丐甲看看李天星，又低头看看自己，忽然觉得自己身上穿的这一身打满补丁的衣服也显得体面了起来，不由自主地挺起了胸膛。
“以前没见过啊。难道是新来的？”乞丐乙也纳闷，“可他旁边怎么还跟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呢？”
……
李豆苗屁颠屁颠地跟在李天星的身后，一副要多乖巧有多乖巧的模样。
“李豆苗，你的朋友刚才只是害怕，所以没有站起来，你不要怪他们。”
“哦。”
“林教谕他大概也是恨铁不成钢，其实没有什么坏心，只是表达方式颇为不妥，需要改进，你也不要太生他的气。”
“哦。”
沉默了一会，李豆苗低垂着眼睛，闷闷地开口问道，“哥，你为什么从来不去学堂？”
“我去学堂了，你吃什么、穿什么？”李天星懒懒地打了个呵欠，“哥是打工人，要赚钱养家啊。”
“哦……”李豆苗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斟酌着字眼，慢慢吞吞地开口道，“哥，我和你商量个事呗。你想啊，反正呢，我也没有什么修炼的天赋，不如，我不去学堂了，我和你一起打工吧。哥，你不是经常在院子里喊，‘打工人是人上人’吗？我也要当人上人。”
“不行，”李天星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她，“你现在正是启蒙修行、打好根基的黄金年龄。不过是一时遭遇挫折罢了，怎么能就这么轻言放弃？”
“可是，”李豆苗瘪了瘪嘴，一脸无辜地说，“林教谕说我不必再去学堂了。”
李天星眨了眨眼睛，和“失学儿童”李豆苗对视，双方都有点抱歉。
李天星想的是，糟糕，失算了，不知道那个林教谕这么小心眼。自己也许不该那么意气用事，害得李豆苗没有书读了……这件事情原本肯定还有更高情商的处理方法。
李豆苗想的是，唉，这件衣服是哥哥最喜欢的一件。都怪自己不学无术，害的哥哥为自己出头去和林教谕打架，把衣服都弄破了。
“咳，没事……哪里学不是学，你先在家里自修几天。我们不是马上要去帝都了吗？哥送你去帝都上学。”
“可是……可是林教谕他说，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也……哥，你还是别白费功夫了。”
“胡说，我妹妹怎么可能是朽木！”李天星皱了皱眉头，有点不高兴，“李豆苗，你记住了，只要有热忱、有梦想、有追求、有爱这个世界的善良，努力学习、认真向上，就一定是好木头，特别有出息的那种。”
李豆苗：“……”
哥哥，其实你说的这些要求还挺严格的。
“对了，还要有睥睨的底气，不向恶势力低头的勇敢，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能大笑的明媚。”
李豆苗：“……”
开始了，开始了，哥哥又开始了。
果不其然，李天星“噼里啪啦”地讲了一大通，仍然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哎呀，到底还有多少要求啊╮(￣▽￣"")╭。
李豆苗偏着头，静静地看向李天星——他的衣衫很破烂，他的脸上挂着彩，但他的眼睛在黑夜里亮闪闪，像宝石，像星星。
……真拿哥哥没办法！
李豆苗吐了吐舌头，她的眼睛倒映着一路零星的灯笼，也慢慢地亮了起来。
“哥，”李豆苗拽了拽李天星的衣袖，试图转移话题，“要不你还是先说说看，你刚才是怎样想到那个点子打败林教谕的？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会被打成一个扁的，变成炭烧哥哥，像那只公鸡一样。”
“这个……”李天星一本正经地说，“实不相瞒，其实刚才哥借助的，正是科学的力量！”
李豆苗一头雾水，“科学？”
“没错！”李天星微微颔首道，“方才林教谕冲过来的时候，速度很快，我就想，哎呦妈呀，速度这么快，那动能肯定就特别大呀！我转念一想，动能大，那就需要更多的能量才能够停下来呀！嘿，我再一思考，停下来靠的不是别的，正是摩擦力，而光滑的表面恰好可以减少摩擦力。啊，思路就这么理顺了，于是我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凝了一小滩水在地上，让地面变得更加光滑一些。嘻嘻，林教谕停不住，就这样滋溜地滑出去了。”
李天星讲得绘声绘色，李豆苗听得眼冒金星，只觉得李天星实在是一个心机少年，竟然能在林教谕冲来的那么电光石火一瞬间，心思如此这般的千回百转一番。
啧啧啧。
恐怖如斯。
这么一走神，李豆苗的脑子里又浮现起林教谕刹不住脚飞出演武台的一幕。
那一幕，仿佛猛虎下山、流星坠地……众目睽睽之下，砖砌的地面被砸出了一个人形的深坑。实在是太可怕了！但与此同时，自己心里的一块大石也终于落了地……
“唉！”李天星说着说着，幽幽地叹了口气，不无遗憾地开口道，“可惜我现在修为尚浅，如何才能够凝水成冰，还始终琢磨不透。不然效果肯定会更好一些……诶，李豆苗，你听明白了吗？我刚才说了什么，你再重复一遍？”
李豆苗挠了挠头，绞尽脑汁地回忆了一遍，不确定地说，“林教谕……在光滑的地板上摩擦？”
李天星：“？？？”
你确定你刚才听到的是这个？
李天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呃……如果说教育是一门艺术，那么要教好李豆苗也许需要一名伟大的艺术家。
“哥……”李豆苗又拽了拽李天星的衣袖，不过这次没有再吭声。
“干嘛？”
李豆苗忸怩地掐着手指，“哥哥，对不起……我们以后再也不绝交了好不好？”
李天星愣了一下，笑容缓缓绽开，是又狡黠又得瑟的笑，“那要看你的表现咯！哎呀呀，这个月的碗谁洗呀？”
“我洗。”
“地谁扫啊？”
“我扫。”
“哎呀呀，我突然想起仓库里杂七杂八的东西放了那么久，肯定都堆灰了，有没有人自告奋勇去擦干净呀？”
“……我擦。”
“呵呵呵呵呵，刚才打了一架，我的肩膀好酸哦，好痛痛哦，有没有好心人帮我按摩啊？”
“混蛋哥哥，请你不要再得寸进尺了！”李豆苗咬牙切齿，努力地按捺住自己想要挥起拳头往李天星身上招呼的冲动，“你到底有完没完啊！”
……
第二天，李豆苗早早醒来。
她高高兴兴地接受了自己“不用再去学堂了”的设定，一点也没有哥哥担心的什么“不适应”的感觉。
如果真要说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那大概就是没有哥哥的声音，家里显得有点太过安静了。
李天星一贯是日上三竿才起的德性。
李豆苗甚至一度怀疑，隔壁张婶家的大公鸡，其实是死于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怎么说呢……平日里，那只大公鸡总是在破晓之际叫得颇为响亮。
李天星打着呵欠抱怨过多次，说那只大公鸡实在是扰人清梦。
现在大公鸡没了，李天星的睡眠质量明显变高了许多。
啧啧啧。
吃完一碗阳春面当早餐以后，李豆苗掰着手指策划着新一天的日程——今天有好多事情想做哦，想晒太阳、看闲书、逛集市、买糖葫芦吃……
往常在学堂里，这个时辰大概还在晨诵《太上感应经》吧。书上面的每一个字拆开来都认识，合起来就有点琢磨不透了。
把《太上感应经》从书袋里拿出来的时候，一张小纸条飘飘摇摇地落在了地上。
李豆苗捡起纸条，眸光一动。
纸条上的字迹和上面写的话一样一板一眼，“读书讲求眼到、口到、心到，李豆苗要勤加思考。”
唉，好吧。其实她对林教谕没有多大的怨言。林教谕总是说，“玉不琢，不成器”，也许他也曾经盼望着李豆苗会是一块璞玉，只要打磨一番便会绽放光彩。林教谕会那么生气，大概实在是对她的失望积攒得太多。
可是……
李豆苗有点委屈。
其实吧，准确来说，读《太上感应经》的时候也不能说是什么都没有感受到……但如果老老实实地说出感受到了“困意”的话，大概是会被轰出教室的吧？
只有那么一次，她好像模模糊糊地看见到了一点元素的虚影。但当她按照书上写的流程试图引气入体时，那些元素却全像受了惊一般，不约而同地往反方向四散而逃，很快就在她的周身形成了一个绝对的真空领域。她就又什么也感受不到了。
这样奇怪的经历，从来也没有听人说过类似的事。问哥哥，哥哥也只是挠头，“李豆苗，你莫不是小小年纪就得‘飞蚊症’了吧？平时要注意用眼哦。”
好吧。李豆苗决定相信她一定是感受错了……她看到的应该是什么灰尘之类的东西吧。
算了，哥哥说过，人生路还长，修为一时上不去也没关系，打磨心性，水到渠成。
天气有点闷热，李豆苗打开厅门通风。
这一开门，像撞见了鬼一样，差点吓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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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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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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