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夜幕笼罩,这栋双层四百平的别墅,冷清依旧,甚至透着阴森。
东北角,德国产的唱片机,外观设计融合了机械美学和现代工艺,精致且具有科技感。
李砚昔低垂着脑袋,后颈如初雪般耀眼,唱片机缓缓转动,流畅舒缓的轻音乐三百六十度立体环绕。
原身喜欢摇滚,这张曲风温柔的黑胶唱片是他翻箱倒柜,从柜子深处扒拉出来的。
李砚昔挺喜欢音乐,但是连续几年的牛马生活,一周六天的加班,没完没了的会议,消磨着他的意志,摧残着他的身体,李砚昔不记得停下来慢慢听完整首音乐是什么时候了。
棉质睡衣质感柔软亲肤,李砚昔踩着拖鞋,将三星级餐厅送来的外卖装进餐盘。
一般来说,这种餐厅很少有外送服务,但李砚昔在原身卧室找到一张卡——三星级餐厅黑钻vvip卡。
李砚昔试着拨打了上面的联系电话,工作人员一听他的声音,殷勤备至,说他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
显然原身经常光顾这家餐厅,也经常点外送,李砚昔干脆爽快,说招牌菜来一套送到家里,工作人员在一个小时内送上门。
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吗?李砚昔耷拉着眼皮,细长的手指揭开饭盒,葫芦鸡的鸡皮炸得又酥又脆,色泽金黄,令人垂涎。
上汤焗龙虾,汤汁浓郁,虾肉金黄,卖相十分漂亮。
李砚昔不会做饭,哦,除了煮泡面,要他做一桌色香味俱全的满汉全席,那不是为难他吗?
再说,就算真会做,祁骁也不会吃吧?
门锁‘滴——’一声。
皮鞋敲击地板,哒、哒、哒。
李砚昔扬起笑脸,欢欣雀跃:“回来啦?”
餐厅入口,祁骁衣着矜贵,脸色冷淡,他似乎不想看到李砚昔,原地驻足不到十秒,转身踏上旋转楼梯。
尾音未落,祁骁身后晃过一道颀长的人影,定睛一看,宋桢?灰色卫衣,厚重的刘海,黑框眼镜,一如即往。
李砚昔眉头不易察觉地上挑,哦豁,俩人连体婴似的,祁骁走到哪里都要带上白月光。
祁骁冷漠,宋桢倒是笑起来,扶着黑框眼镜,一手插兜,温柔腼腆:“嗨,不好意思,打扰了。”
李砚昔眼尾下垂,清瘦的身躯立在清冷的餐桌前,像没看到没听到,径直望着楼梯上的身影,委屈地喊:“祁骁,都回来了,不一起吃个晚餐?我花了两个多小时做出来的呢。”
高大的男人脚步微顿,侧脸拢着层阴影,垂着眼皮,冷淡道:“我可不记得你会做饭。”
李砚昔高兴:“你这么关心我呢。”连他会不会做饭都记得。
祁骁不语,抬腿就走。
宋桢仍然站在楼梯口,目光追随着李砚昔,没有跟着祁骁上楼的意思。
水晶灯冷光幽幽,李砚昔肌肤雪白,指尖轻叩桌面,继续说:“回到我们新婚的别墅,看到结婚照,我好像想起一点事情,你是不是也希望我尽快恢复记忆?”
祁骁捏着栏杆,缓慢转身,扫过李砚昔的双手,目光微妙停顿,跟他那枚一模一样的铂金戒指不见了,他笑一声,意味不明:“当然。”
空气一刹安静。
一个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俯视。
一个歪着脑袋微微仰首,笑得心无城府。
一个垂目拨弄着菩提珠若有所思。
李砚昔灿然一笑:“我们真是心有灵犀。”他拍拍身边的椅子,兀自兴奋:“那还等什么,快来吃饭吧。”他看向宋桢,“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来者是客,一起吃吧。”
……
音乐环绕着三人流淌,气氛微妙,可以同时容纳十人的芬迪白大理石餐桌旁,他们各自占据一角。
没人动筷。
落地窗外,夜色沉黑。
李砚昔笑,遇到了好事般,率先捏起筷子:“这个鸡髓笋还不错哦,尝尝啊二位?”客套完,他自己暴风吸入,吃得津津有味。
不愧是三星级餐厅,虾肉晶莹剔透,肉质紧实,红烧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祁骁正襟危坐,冷声:“你在饭菜里做了什么手脚?”
好心当作驴肝肺,李砚昔捏着鸡腿,伤心:“我在你心里是那种卑鄙无耻、毫无下限的人吗?我不过是想跟你一起吃顿饭而已。”
男人紧蹙眉头,不为所动:“有什么话直接说。”
他们这边正在‘友好’的交流,令人意外的是,宋桢没听到似的居然捡筷子吃了口菜。
这人是懦弱无知还是胸有城府?
李砚昔无暇深究,望着祁骁,失望地喃喃:“一点情调也没有,好歹结婚一周年纪念日,想跟你度过一个浪漫愉快的夜晚,回忆回忆这一年的美好,都不行吗?”
宋桢搁了筷子抬眸,浅色的眼珠一眼不眨,紧盯李砚昔,习惯性拨弄腕上的菩提珠。
这话倒叫祁骁愣住,他压根不记得这一茬。
李砚昔失望:“我失忆了,你也没记住?那我们怎么认识,怎么在一起的,你总没忘吧?我想听,你讲讲呗?”
像是忍耐到了极限,祁骁捏着拳头:“无聊,闹够了吗?”
六菜一汤,散发着香味,却再无人动筷,深褐色的汤汁凝固成一坨深琥珀色,泛着油光的块状油脂附着在盘子上,像一块永远无法去除的污渍。
李砚昔丢掉鸡骨头,擦干净手起身,取来高脚杯放在二人面前,皓白细瘦的手腕一闪而过:“不想讲?不好意思讲?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反正今晚你们应该是走不了了,喝一杯?边喝边讲?”
像在配合他的话,闪电不期而至,划破夜空,宛如银蛇穿透落地窗,照亮神色各异的三人。
宋桢敛眸,眼观鼻鼻观心,老僧入定般,闪电也无法撼动他分毫。
祁骁面色平静,眼瞳深处的幽暗在雪亮的闪电中,无处遁形,他紧盯着李砚昔,冷漠锐利。
李砚昔本就胜雪的脸蛋,愈发白得透亮,他笑笑,看不懂眼色般举杯:“今晚有暴雨,你们真的走不了,我没骗你们吧?讲真的,过去的事我蛮好奇的,真的不能聊聊吗?”
话不投机半句多,祁骁明显耐心告罄,扯了扯领带,抓着高脚杯仰头一饮而尽,‘刺啦’椅子摩擦地板,祁骁大步消失在楼梯拐角。
忍不了了?这就一口干了?李砚昔翘着脚,眯眼瞥着客厅茶几。
虎刺梅冶艳瑰丽,花团锦簇,为黑白灰的别墅增添一抹亮色。
离开父母家时,他顺便挖了几株装进花盆里,倒也不是存了害人的心思,就是离家久了会想家,看到虎刺梅,亲切。
李砚昔浅尝一口,红酒口感不错,地下室有个酒窖,他随便挑了瓶看上去顺眼的。
清新,爽脆,柔顺,像裹了奶油的柠檬汁在舌尖上跳跃,不错。
察觉李砚昔的视线所及之处,宋桢顺着望过去,眼神一凝,回头看着青年,又低头看着面前的高脚杯,不禁陷入沉思。
李砚昔回身,伸着皓白的腕子,腕骨突出,轻笑,兀自跟宋桢碰了个杯,‘叮’声回旋,他挑眉:“还不错,别浪费了。”
自己一口闷了。
闪电犹如闪光弹,照亮宋桢犹豫的表情。
也许是夜太深沉,也许是没有第三人在场,宋桢身体自然放松,嗓音轻柔:“勃艮第黑皮诺虽然酒精含量不高,但这样喝容易上头。”
一道接一道闪电擦亮夜空。
李砚昔眸子清亮,惊奇道:“咦?你很了解葡萄酒吗?”他踱步,单手搭着宋桢的椅背,“了解花花草草,又能准确说出红酒的品类,你好像知道的不少?”
扶正滑落的黑镜框,宋桢语气温和,却没回头:“在国外待过几年,略懂一点浅薄的知识罢了。”
李砚昔坐到祁骁的位置,清瘦的身躯陷在皮质座椅,伸长了手臂,又续了一杯:“略懂吗?精通六国语言,熟练掌握各种计算机程序,还参与过人工肺的研究,你的履历相当精彩,你很优秀。”
宋桢诧异:“你调查我?”浅淡的眼珠描摹着李砚昔的眉眼。
原文里有你的信息。李砚昔在心里说,他狡黠地眨眼,没承认也没否认,转移话题,“我们可是情敌,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所以……你为什么喜欢祁骁?”
问题跳跃,宋桢反应却出奇得快:“你为什么喜欢他?”
李砚昔勾勾手指。
宋桢注视他,想了想,身体前倾。
李砚昔悄悄话:“我失忆了,现在不记得他,我不喜欢他了。”
黑框眼镜划落,宋桢抵着镜架,温柔启唇,尾音上扬:“哦?为什么告诉我?”
轰隆——!
伴随着滚滚雷声,暴雨哗啦啦倾盆而下。
李砚昔手指蜷缩,身躯不自觉绷紧,苍白脆弱的后颈裸露在外:“没有为什么,非要说的话,大概是看你顺眼吧,你的机会来了。”
不知开心还是生气,宋桢莫名笑了一声。
细长的手指捏着酒杯,李砚昔自斟自饮,一只大手突兀地伸过来,盖住杯口:“再喝会醉的。”
骨子里深藏的任性和跋扈突然跳出来,李砚昔拧眉:“有空管我醉不醉,不如上去管管你的祁总。”
虎刺梅静静的站在茶几上,不知宋桢联想到什么,果真起身去了二楼。
李砚昔撇下一桌子冷菜冷饭,暗道可惜了,一边悄悄尾随宋桢上了楼,入夜加上下雨,别墅更加寂寥冷清,李砚昔抱臂,耳朵紧贴书房门。
絮絮低语,对话断断续续。
不一会儿,传来脚步踢踏声。
李砚昔迅速转身下楼藏在拐角,紧接着书房门打开,一道清冷柔和的声音关心地问:“没事吧?是不是因为没吃午饭,胃不舒服?”
祁骁捏着眉心:“可能吧,有点恶心,头晕。”两个人一起进了隔壁房间——那是祁骁的卧室。
虽然李砚昔取了虎刺梅的汁液,但他不想闹出人命,用量极少,只在高脚杯杯口抹了一圈。
卧室门关得严严实实,估计俩人一时半会出不来,李砚昔火速窜进书房,关上门。
祁骁的笔电和手机都在,李砚昔双眼一亮,先解锁手机,有密码。
李砚昔想了几秒,输入祁骁本人的生日。
密码错误。
宋桢的生日。
密码错误。
李砚昔拧眉思索,难不成是他的生日?
密码错误。
会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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