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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丝叶芹烤饼与阳焰草

厨房的台面中央,两只木盆放在那里。

一双小而圆润的手掀开其中一只盆上的盖子,利索地将其中的内容物一把抄出来甩在案板上。淡绿色的面团就这么从她手上流淌一样脱离坠落到干粉堆里,足以显出它质地有多柔软。将这由于内含着植物细碎而显示出绿色的面团熟练地分成一个个拳头大小的等分,案板前穿戴着洁白围裙与头巾、个子不高的姑娘舀起另一只盆里以橙红为主色调的混合馅料,重复起“按扁面团—填馅—包拢—再次按扁”的流程。

不过一锅水沸腾的工夫,案板上就整整齐齐地排出一支面饼的军队方阵来,她将面饼们摆上烤盘送进窑炉里去,又转过身在烧沸的水锅中洒入干燥的花草果片,拍了拍手刚从灶边拿起截新鲜的植物块茎准备削皮,头巾下露出的尖尖耳朵就在此时抖了抖——挂在门口的矿石风铃响了起来,是有客人来到酒馆的证明。

“喂——莉莉诺!”

厚重木门吱呀一声轻响,活泼蹦跳着的脚步声伴随着年轻女孩明亮高亢的话音一同靠近,让厨房里名叫莉莉诺的女孩一下子就分辨出来人身份。她把手里的块茎重新抛回灶边,没有急着回应,而是先取出高温窑炉里盛装着烤饼的烤盘避免火候过头。窑炉旁摆着刻有神秘符文的架子,上边已经有三个这样的烤盘,盘中的饼在架上始终热气腾腾,她将手里的烤盘往上一塞,又从锅里盛出两大杯热腾腾的花果茶,才端着杯子从后厨出来,望向熟悉的豹子半兽人老友。

“嘿,艾丽卡,你和兰塔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就来找你啦!你不知道,黑森林里什么好吃的都没有,一边啃着烤肉和干面包我一边想着我们亲爱的莉莉诺!”

“所以莉莉诺!我们今天吃什么!”

长着豹耳豹尾的女孩艾丽卡一个冲刺扒在吧台边,耳朵抖抖,浅琥珀色的大眼睛亮晶晶地眨啊眨,喜笑颜开地接过莉莉诺手里飘着酸甜气味的大木杯。突然,她鼻子灵敏地抽了抽,接着整张脸就委委屈屈地皱成了一团。

“我闻到丝叶芹的味道了,莉莉诺!你做了这个吗?”

“是呀,春日节要到了嘛。而且春日节要吃丝叶芹可是你们月湖镇的习俗?”

姑娘腾空了手,不管豹耳女孩在身后发出的大声悲鸣,边往后厨走把头巾里冒出来的一缕棕茶色卷发别到尖耳朵后边去。她动作飞快,再从帘幕后钻出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捧着个大托盘,上面放着几只冒着热气的焦脆烤饼与一盘浅渍过的小菜。面团里的细碎叶子经过短暂而猛烈的高温烤制变成一种引人注目的翠绿,焦黄的顶部一看就知道拥有极致香脆的口感。

此时吧台前已经又多出一个身影,修长沉静的垂耳兔女性捧着杯子抬眼看过来,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一双深蓝色的眼瞳盈满笑意。

“下午好,莉莉诺。”

“啊,兰塔!你们这次去森林边界换防还好吗?”

莉莉诺放下手里的东西,也眨眨眼回给长耳朵的姑娘一个甜笑。她将托盘推给两位老友,又变魔术似的从吧台下拿出一个铜壶重新给杯中注满花果茶,才拖了一把椅子在吧台后坐下。

“还不错,那边的常驻军比我们想象中的好相处得多。我们还从那里带了伴手礼给你。”

兰塔从腰带上解下一个绘有空间法阵图样的布袋递过去。莉莉诺从她手中接过袋子,隔着布料便感受到细微一丝生命的力量在袋内流动,还不等她开口问,一边的豹子姑娘先高高地举起手来,欢快地抢答。

“是阳焰草!!是北境那边的特产哦,我们这次认识了几个常驻军里的北境兵,他们用这个东西的根磨碎了洒在烤肉上,吃进嘴里像点着了一样!据说这个东西的果子像糖果一样甜,但是也有像灼烧一样的感觉,我没敢尝试,但这东西在咱这边可没见过。我们用你做的香莓饼干和他们换了一些根粉和果子,还有几粒种子,兰塔说你一定会喜欢的。”

兰塔也点点头,她向来寡言且内敛,但是此时唇角一点笑弧是快乐而真挚的。莉莉诺也真诚地高兴起来,把袋子收好,语气都轻飘地上扬起来。

“我真的很喜欢,谢谢你们!”

而这位酒馆老板表达感谢的方式可不仅仅是一句道谢而已,她很快又跑回了厨房,片刻之后端出一盘蒸得油光发亮又烤得表皮酥香的肠衣猪排,脂肪与汁水在金黄的肠衣皮层下暗暗蕴藏着,仿佛只待牙尖轻轻一碰就要迫不及待地涌出来征服每一颗接触到它的味蕾。

而莉莉诺端着盘子出来时,艾丽卡还捧着杯子瘫在桌边,一副对面前散发着丝叶芹味道的食物敬而远之的样子,看见莉莉诺手中的猪排才兴奋地坐直;兰塔倒已经喝完了杯子里的花果茶,用托盘边提供的附加了永久清洁术的布巾擦了擦修长的手指,拿起一枚冒着热气的烤饼。饼皮薄厚适中,咬下去的瞬间能听得见代表着香脆的破裂声响。随着饼皮破开,一股热气裹挟着酸甜鲜浓的味道从裂口处涌出,让仪态端庄的弓箭手女士略有点失态地半张开口来散温。

“好香,这是什么?!”

艾丽卡刚拿起一根猪排就被这股几乎盖过丝叶芹气味的浓香给吸引了,视线转过来紧盯着兰塔手里的饼。之前包在面团里橙红的馅料已经半融化了,险险被饼皮拦在里边,仿佛一汪美味的沼泽。莉莉诺似乎也很满意自己这次的作品,没有正面回答,而只是狡黠地眨眨眼睛。

“你们猜猜看?”

“熏肉、乳酪……和日光菇吗?”

这时候艾丽卡已经放下了手里的猪排,饿虎扑食一样拿起一块之前还敬而远之的烤饼大大咬了一口。她吞咽下口中热腾腾的食物,仔细品味了一下馅料,迟疑片刻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日光菇在这片大陆上是一种常见食材。虽然确实像名字一样是一种菌类,但与大多数菌类不同,它喜欢生长在阳光盛烈的地方,拥有酸鲜脆爽像果实一样多汁的菌盖,可以生食,大多时候被直接生切片拌在沙拉里,或者加糖做成果酱,像这样用在馅料里和咸口的熏肉乳酪做搭配还是相当少见。

而馅料里还有一种吃起来沙糯清香的白色颗粒,艾丽卡倒是吃不出来了,迷茫地眨眨眼寻求外援。兰塔又咬了一口饼,确定地点点头,替她补充出新的答案。

“是丝叶芹的根。丝叶芹根产量很高,穆兰妲姆姆在每年春日节都用丝叶芹根煮粥布施,我和莉莉诺小时候吃了很多。”

“对咯!今天的丝叶芹也是穆兰妲姆姆给我的哦,毕竟人人都知道丝叶芹在圣光教会长得最好。”

莉莉诺愉快地点了点头,变魔术一样从背后端出两个小碟子,是两枚颤颤悠悠的莓果冻。

她将碟子放在好友们面前,而施加了法术的矿石风铃就在此时发出连续的细碎响声,预告着有大批客人正在靠近酒馆的事实——现在是月湖镇守卫换防的时间,绝大多数结束工作的卫兵与巡逻骑士都会选择来酒馆吃一顿物美价廉的饭。这也是莉莉诺接下来要忙起来的预告,在开业之初生意好的时候,她几乎到第二天早上早餐结束之前都没有停下来的空间,所幸她现在雇佣了两个上晚班的小服务生,能够大大减轻她的负担。

而艾丽卡和兰塔也知道接下来莉莉诺会有多忙碌,于是谢过她的莓果冻便示意她请先去忙她们可以自便。莉莉诺就带点狡黠地眨眨眼笑起来,双手合十冲两人拜了拜意思是抱歉,接着像个小火轮似的转头冲回后厨,发辫随着她转身的动作在背后高高扬起来,在空气里划出漂亮的弧线。

随着酒馆里的客人慢慢多起来,面团被高温烘烤的、花茶与果酒的、浓汤与猪排的……各种各样复合的香气混合在一起充盈着空间,甚至顺着敞开的酒馆大门争先恐后地涌向外面去。

仿佛有实体似的热烈的食物味道勾缠着每一个路过的人,将他们拉着引着走上同一条小路,路的尽头是那间依托着大树永远被树荫笼罩的小酒馆,高悬的招牌闪着精灵秘术的微光,用通用语刻着的“万叶”字样在浸透光阴痕迹的深色木板上仿佛会永不褪色。

“今日特供:春日节特色烤饼,菌菇浓汤,香烤肠衣猪排……”

有客人忍不住念出门口木牌上一样用通用语写的菜单,木牌上字迹圆圆,像那位小老板常年温煦的笑脸。也是奇怪,明明并没有什么花哨菜式,但哪怕只是读一读菜名就莫名会让人口舌生津。推开门,矿石风铃在头顶奏出轻快的乐曲,机灵可爱的双胞胎服务生在人群中端着托盘穿梭,满盈在室内的香味勾得人几乎立刻要掏出钱袋来。年轻的现任酒馆老板忙得脚不沾地仍然姿态笔直优雅像青葱树苗,每当有客人推门进来时,只要她在前厅,一定会望向客人的方向,一双翠绿的大眼睛弯成浸满笑意的月弧。

“欢迎光临!”

这里是“万叶”,是月湖镇最有名的酒馆,也是现如今独属于混血精灵莉莉诺?布兰德维尔的小小世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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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丝叶芹烤饼与阳焰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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