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乍，他又躺在床上检查了一遍要说的每句话。今天是八月七日，立秋。
陆景尚起了个大早，和连家礼通了会儿电话后，正悠闲地吃着早茶，向阳生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景尚，今天在家吗？”
“在呢，怎么了？”
“今天立秋啊，”电话那头传来向阳生轻快的声音，“我给你和陈述都准备了秋天的第一杯奶茶，还有糖葫芦、糖炒栗子。你不是最爱吃糖葫芦吗？我就在你家附近，待会给你送过去。别说兄弟不够意思啊……”
“谢了阳生，那你过来吧。”
“跟我还客气什么。”
挂断电话后，向阳生叫了跑腿给陈述送去他那份。其实他哪里是为了送什么立秋礼物，不过是找个由头见陆景尚一面罢了。
车子缓缓驶近陆家宅院，后座上的边牧犬“风顺”似乎认出了这个地方，兴奋地摇着尾巴。陆景尚早已站在门前等候，午后的阳光为他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向阳生降下车窗，眼睛一亮：“景尚，新发型？这么帅，是打算留狼尾吗？”他由衷赞叹，陆景尚这张脸确实什么发型都能驾驭。
“不是狼尾，”陆景尚浅浅一笑，随手拨了下额前的碎发，“想试试留长发。”
“长发肯定很适合你。”向阳生不自觉地想象着他长发及肩的模样，喉结轻轻滚动。他连忙移开视线，打开车门：“先帮我把风顺牵下来吧。”
“好。”陆景尚熟练地解开风顺的牵引绳，“在院子里不用拴着。”他仔细端详着这只正值尴尬期的边牧，毛色已经逐渐黑白分明，“比上次见时长大了不少，现在能听懂很多指令了吧？”
风顺欢快地在陆景尚腿边转圈，似乎还记得这位温柔的朋友。
“可不是嘛。来，风顺，给六公主表演一个。”
听到“六公主”三个字，风顺立刻叫了一声。
“坐。”“站。”“转圈。”……最后向阳生握紧的拳头一张开，风顺就叫了起来。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它立刻安静下来。
这一连串的表演把陆景尚逗笑了：“真厉害，看得我都想养一只了。”陆景尚这话不是客套，而是真心实意的。
“它父母都是赛级冠军犬。这窝里有只被退养了，卖家说要是遇不到真心爱狗的主人就打算自己养。”向阳生叹了口气，“就因为咬坏了一只拖鞋。这个年纪的边牧，运动量不够难免会拆家。它们这一窝基因都经过检测，遗传很稳定的。你要是想养，我可以帮你问问。”
“行，晚上回家我问问爸妈。”
“好。你下午有安排？”
“嗯，有个约会。”
向阳生没再多问，心里大概猜到了是和连家礼的约会。既然陆景尚不愿多说，他也知趣地不再追问。
送走向阳生后，陆景尚在门口站了片刻，午后的暖意还留在肩头，而心跳已开始为晚上的约会加速。他深吸一口气，先驱车前往花店取预订的紫罗兰。
又回家洗了个澡，陆景尚站在镜前精心整理着装。这是立秋的第一场约会，也是他和连家礼的第一次正式约会。
连家礼订的是深市最负盛名的云端餐厅。当侍者引着他走进餐厅时，陆景尚不禁顿住脚步，平日里座无虚席的餐厅此刻空无一人，四周装点着盛放的红玫瑰，烛光在花瓣上摇曳生姿。
陆景尚捧着花束的手指微微收紧。他原以为连家礼只是要坦诚性向，可眼前这过于用心的场面，让他意识到事情远不止这么简单。
连家礼从餐厅深处走来，深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他接过那束紫罗兰时，指尖不经意擦过陆景尚的手背，激起一阵微小的战栗。
“这些布置……”陆景尚轻声问，心里已猜到七八分。
“先坐下吧。”连家礼为他拉开座椅，动作比平时慢了几分，像是在借此平复内心的波澜。
烛光在连家礼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陆景尚注意到他今天特意打理了发型，连袖扣都换成了崭新的，这个平时不是很注重这些小细节的人，此刻却拘谨得像个初次约会的少年。
侍者斟酒时，连家礼无意识地转动着酒杯，这个细微的动作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小尚，我猜你最近肯定在确认我的性向。”连家礼终于开口，目光坦诚而温柔，“但今天我想说的，远不止这些……”
陆景尚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他。这个他放在心里喜欢了这么久的人，正一步步向他靠近。眼眶不自觉地发热，他几乎要脱口而出——他不愿让连家礼向他告白，不愿让这个向来骄傲的人为他放低姿态……
“陆景尚，我喜欢你。”连家礼顿了顿，声音里带着罕见的颤抖，“先听我把话说完。”
“从小到大，我对感情的事总是反应迟钝，对自己的性向更是后知后觉。”
“你比我小六岁，却比我勇敢得多。即便意识到自己的性向之后，我依然迟迟不敢向你说明。一部分是担心会伤害到你，也顾虑两家的关系，但最深处的原因，是害怕当我们真的在一起，要面对这个还不够包容的世界。”
“可是和你相处的每一刻，回忆里的每一个细节，都让我无法继续逃避。景尚，当我终于认清自己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和你炽热的感情相比，我的犹豫是如此不公平。我不该再让你一个人辛苦地靠近。”
“最初我的方式可能不对，让你时常感到困惑。但后来我想明白了，只有我更加坚定地走向你，你才能安心。看到你开心的样子，我才恍然发觉，这份心意或许早有迹可循——也许是从你高中时每周会来我家做客，我开始期待你的到来开始；或者，更早。”
“后来你在正中市陪我的每一天，我的心都在告诉我：有你在的生活，才让我感到完整。从前我只把你当作弟弟，当你终于鼓起勇气迈出那一步，我却将你拒之门外。这一次，换我来敲门，好不好？”
“小尚，在我眼里，以后你只是陆景尚，不再是弟弟。而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不够完美的连家礼，想认真地问你：是否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真正地在一起？”
话音落下的瞬间，陆景尚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他看着眼前这个一向从容不迫的人，此刻却像个等待审判的囚徒，连呼吸都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
“家礼哥……”陆景尚的声音带着哽咽，却坚定地伸出手，轻轻覆上连家礼的手背，“你知不知道，我等这句话等了多久？”
他的指尖轻轻颤抖，却坚定地握住连家礼的手：“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喜欢你。我记忆里的家礼哥，永远是那个不嫌弃我笨拙，耐心带我一步步变得更好的人。是你让我知道，我可以成为最好的自己。”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陆景尚却绽开一个明亮的笑容：“你说自己不够完美，可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耀眼的。就连你犹豫不决的样子，你踌躇不前的模样，我都觉得珍贵。”
他起身走到连家礼面前，两人的身影在暖黄的烛光里温柔重叠：“你不需要敲门，因为我的心门，从来都只为你敞开。”
连家礼的眼眶也泛起红晕，他抬手轻柔地拭去陆景尚脸上的泪痕，如同对待稀世珍宝：“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陆景尚的手指在他掌心微微颤抖——这一天他等了太久，久到当它真的来临时，竟有种不真实的恍惚。他用力回握，像是要确认这不是另一场梦：“等多久都值得。”
窗外，立秋的晚风轻柔地拂过，餐厅内的烛光摇曳生姿。连家礼将陆景尚拥入怀中，在他耳畔低语：“往后的日子，让我学着好好爱你。”
陆景尚将脸埋在他肩头，熟悉的雪松香气萦绕在鼻尖，这一刻，那种长久以来悬在半空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脚踏实地的安稳。
片刻温存，连家礼稍稍退开，从西装内袋取出一个深蓝色丝绒盒子，声音轻柔：“其实，我还准备了一个礼物。本来想一开始就送给你，结果……我光顾着演讲了。”
他打开盒子，露出那枚“礼尚”二字的钻石钥匙扣，耳尖微红：“‘礼尚’往来。”他说着，目光不自觉地飘向陆景尚带来的紫罗兰。
陆景尚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覆上他拿着盒子的手，指尖在那行“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上摩挲了一下，然后稳稳地接过这份沉甸甸的心意，眼眶再次湿润。“我很喜欢。”
他哑声说，将钥匙扣紧紧攥在手心。连家礼看着他珍重的模样，眼底最后一丝忐忑也消散了。他伸手，细致地将钥匙扣扣在陆景尚的包上。
“等等，”陆景尚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声音还带着哽咽，却亮了起来，“其实……我也为你准备了。”
他的动作因为激动而有些笨拙，从口袋里取出那个绛紫色丝绒礼盒，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内，那对亚历山大变石袖扣在烛光下，正从墨绿渐变为神秘的紫罗兰。
“亚历山大变石，”他轻声解释，“它在不同光线下会变颜色。就像你，家礼哥，永远都能带给我新的惊喜。”他顿了顿，目光温柔而坚定，“紫色，很适合你。”
连家礼凝视着袖扣，眼中的惊艳与感动满得几乎要溢出来。他伸出手，任由他取下那个自己精心挑选的，让陆景尚为他戴上更“适合”他的。当扣好后，他反手握住陆景尚的手，在他手背上落下一个珍重而温暖的吻。
“我会永远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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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一章 这次换我走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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