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的铃声刚歇，教学楼里的人就像被捣碎的糖罐，哗啦啦往操场涌。李淮洲抱着塑料凳跟在队伍末尾，凳脚蹭过水泥地，发出细碎的“吱呀”声，混着周围同学的说笑声，飘在九月末的晚风里。天已经擦黑，操场边缘的路灯亮了，昏黄的光裹着桂花香往下落，落在他校服的肩膀上，沾了点甜。
银幕已经支起来，白色的布面被风吹得轻轻鼓，像块刚洗过的棉絮。李淮洲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塑料凳碰着旁边的季简成，用手肘推了推李淮洲，转头递过来颗薄荷糖：“听说又是老电影，还不如去网吧打游戏呢”李淮洲接过糖，指尖捏着糖纸没拆，视线落在银幕上
没一会儿，电影开场了。激昂的配乐撞进耳朵，银幕上的战士举着红旗往前冲，枪声和口号声混在一起，压得人有点喘不过气。李淮洲偷偷掏出手机扫了一眼，七点十分，距离结束还有一个半小时。他往四周扫了圈，班主任周屿站在队伍侧面，背着手看电影，侧脸在路灯下一半亮一半暗；女生们围在一起说小话；前排的男生在偷偷玩手机，屏幕光映在脸上，忽明忽暗。
李淮洲打了个哈欠，指尖无意识抠着凳面的裂缝——早知道是这样的电影，他宁愿溜了去打游戏，风又吹过来，带着点凉意，他拢了拢校服外套，突然冒出个念头：不如找个借口溜出去。他慢慢起身，猫着腰往周屿那边挪，塑料凳被轻轻放在原地，没发出一点声响。“周姐”他凑到周屿身边，故意压低声音，还揉了揉肚子，眉头皱着，“我有点胃疼”周屿回头看他，眼神里带着点疑惑——没等周屿开口，他又补了句：“我快去快回，看完这一段就回来，不耽误事。”
周屿点了点头，挥了挥手表示知道了，操场出口的铁门虚掩着，李淮洲推开门时，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晚风裹着教学楼的寂静扑过来，比操场里凉快多了。他刚迈出脚步，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尾音里带着点笑意：“宝宝？”
李淮洲回头，就看见谢默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手里还攥着本物理练习册，长发被风吹得飘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谢默没穿校服外套，穿着黑色的连帽卫衣，袖口卷到小臂，露出腕骨上淡淡的青色血管——平时他总是规规矩矩穿校服，此刻的样子，倒像在酒吧里低头帮他讲题时的散漫。“你怎么也出来了？”李淮洲愣了下，下意识往他身边走了两步
“周老师让我把这个送回去”谢默晃了晃手里的练习册，眼底藏着点狡黠“顺便抓某人回去”李淮洲忍不住笑了，刚才的紧张感瞬间散了——谢默总是这样，明明是故意逃出来，却能一本正经的找个天衣无缝的借口，跟着谢默往教学楼走，脚下的石板路被路灯照得发亮，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偶尔碰在一起，又很快分开。
“电影好看吗？”谢默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李淮洲撇了撇嘴，语气里带着点抱怨：“比数学课还无聊”谢默低笑出声，指尖轻轻碰了下他的胳膊，带着点凉：“那正好，回教室待着，比在操场吹冷风舒服。”教学楼里很安静，走廊上空荡荡的，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回响。路灯的光从窗户透进来，落在地面上，拼成一块一块的亮斑。李淮洲的教室在三楼，两人顺着楼梯往上走，谢默走在前面，李淮洲跟在后面，盯着他的背影——谢默的白衬衫后背沾了点灰尘，应该是刚才在操场坐的时候蹭到的，他想伸手帮他拂掉，手指抬到半空又缩了回来，怕碰到他的皮肤，心跳又会乱。
推开教室门时，月光从窗户涌进来，落在课桌上，李淮洲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刚想坐下，就被谢默拉住了手腕。“别坐”谢默的声音很低，带着点沙哑，像晚风蹭过梧桐叶。李淮洲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谢默轻轻推到讲桌旁——讲桌是木质的，表面被磨得很光滑。谢默站在他面前，双手撑在讲桌两侧，把他圈在怀里，眼底的笑意慢慢沉下去，变成了温柔的凝视
李淮洲的心跳突然变快，指尖攥着校服衣角，耳尖开始发烫。他能闻到谢默身上的味道，木质香的沐浴露混着洗发水的清冽，还有点淡淡的薄荷味，谢默慢慢弯腰，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呼吸轻轻落在他的脸上，带着点凉：“想不想我？”
“想。”李淮洲的声音很轻，像蚊子叫，却清清楚楚。自从上次在酒吧房间里补课之后，他们就很少单独见面——学校里人多眼杂，他总怕被同学看见，怕被老师问起，谢默也顺着他的意，只在放学路上偶尔跟他说几句话，递给他一张写着解题思路的纸条。此刻单独待在教室里，周围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那些压抑的想念突然就涌了上来，堵在喉咙口，烫得慌
谢默的唇轻轻碰了碰他的嘴角，很轻，像羽毛拂过，带着点薄荷的甜。李淮洲闭上眼睛，踮起脚尖，主动凑近他——这次没有躲闪，没有犹豫，不用怕任何人的打扰，只有唇瓣相贴的温热，和心跳撞在一起的声音。谢默的手慢慢环住他的腰，稍微用力，把他往上抱了点，让他坐在讲桌上，两人的距离更近了。李淮洲的手搭在谢默的肩膀上，指尖攥着他的白衬衫，能感觉到他后背的温度，还有他慢慢变快的心跳
“你知道吗，逃出来的都是出来约会的小情侣……我们……算不算在约会……”谢默的声音趁着李淮洲唤起的间隙传过来，比风还轻，却又比表演时沈栖唐敲下去的鼓棒，季简成夸张的吉他solo，还让他心颤
吻慢慢变深，谢默的舌尖轻轻扫过他的下唇，带着点试探。李淮洲没有推开他，反而更用力地抱住他，脸颊贴在他的颈窝，能闻到他领口的味道。教室里的月光慢慢移动，落在他们身上，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
就在这时，教室门突然被推开，发出“吱呀”一声响，打破了满室的寂静。李淮洲猛地睁开眼睛，浑身僵住——沈栖唐站在门口，她的眼睛睁得很大，盯着讲桌上的两人，脸上写满了惊讶
李淮洲的脸瞬间变得惨白，血液好像一下子冲到了头顶，又很快退下去，手脚都有点凉，他下意识想从讲桌上下来，却被谢默按住，谢默慢慢直起身，回头看向沈栖唐，脸上没有慌乱，只是眼神比刚才平静了些，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你先出去，我们马上就好。”
沈栖唐愣了几秒，迅速一把捞起桌子上放着的水杯，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她看了眼李淮洲，又看了眼谢默，最后还是转身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教室门，没发出一点声响，像从来没来过一样，教室里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李淮洲的手指还在发抖，刚才沈栖唐的眼神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让他浑身不自在——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被最熟悉的朋友撞见，接下来该怎么办？会不会被其他同学知道？老师会不会知道……
“别怕。”谢默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动作很轻，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猫，“她……其实知道”他低头看着李淮洲，眼底是李淮洲看不懂的情绪，拇指轻轻蹭过他发红的嘴角，“她问我……我承认了，抱歉”
“可是……”李淮洲还想说什么，声音发颤，眼底已经有点发慌，“我怕……怕被老师知道，怕被同学议论，我……”话没说完，就被谢默的吻打断了。这次的吻很轻，只是在他的嘴角碰了下，带着点安抚的意味：“别想这些，先把刚才没做完的事做完”
李淮洲的心跳又开始加速，刚才的慌乱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冲散了些。他闭上眼睛，重新抱住谢默的肩膀，脸颊贴着他的衬衫，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和自己的撞在一起，谢默一手护在他的腰后，另一只手牵着他的手，像是怕他跑了一样
谢默慢慢松开他，帮他理了理皱掉的校服外套，指尖轻轻碰了碰他发红的耳尖：“走吧，太久了”李淮洲点点头，从讲桌上跳下来，谢默还牵着他的手。他的手很暖，把李淮洲冰凉的手指裹在里面，慢慢捂热
“没事的”谢默看着他，眼神很认真，李淮洲的眼眶有点发热，他含糊的嗯了一声，攥紧了谢默的手，两人并肩往教室外走，回到操场，两人各自回了位置，沈栖唐凑过来，小声开口“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你放心，其实我早知道了，谢默区别对待太明显了”
李淮洲愣了下“谢谢。”他的声音很轻，还有点沙哑，不知道该说什么。沈栖唐笑了笑，摆了摆手，笑容和平时一样，没什么异样
电影结束后，同学们把凳子搬回去就可以放学了，李淮洲小步跟上谢默，语气有些小心翼翼
“下次……下次还能像刚才那样吗？”
李淮洲声音很轻，怕被晚风卷走。谢默回头看他，眼底带着笑意，伸手轻轻碰了下他的脸颊：“随时都可以”教室，操场角落，甚至是酒吧的房间，都可以……李淮洲的心跳又开始加速，他低下头，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操场里已经热闹起来，学生们正排着队往教学楼走，李淮洲的指尖还有谢默手心的温度。队伍慢慢往教学楼走，李淮洲突然想，他们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躲躲藏藏呢，喜欢难道不就是这样……？血液揉碎骨骼，尽数淌进心脏，挡不住，心跳融在一起，好像这个世界就只有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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