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宏朗敏锐地问：“暑假结束，你爸给你交学费没？”
“义务教育，我们免学费的。”祝昕梗着脖子大声说。
“那就是书本费、校服费用、班费之类的没交？”
祝昕瞪了王宏朗一眼，像只没有断奶的小狼崽子，张牙舞爪不肯露出一点点脆弱，拼命掩饰却轻而易举被看穿。
直播间弹幕飞快地跳动着，震惊的，骂人的，后悔的……
祝昕死死盯着叶安歌的眼睛，小脑袋微微撇着，不想看弹幕的小心思可爱又可怜，“我自己能挣钱。班主任说给免我班费，上学期的校服还能穿，书钱我也快凑齐了……”
王宏朗别过脸暗骂了几句。
叶安歌微微颔首，“你很厉害。”
“是吧！”祝昕眼睛都亮了。
叶安歌是真的觉得这个孩子很厉害。
她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饭都吃不起，算卦挣钱还被王宏朗质疑。
她眼神软了下来，惹得飞过来的小白歪了歪脑袋。
“对，你很厉害，你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祝昕一听，又悄悄用手把旁边外卖盒子推了推，清澈的眸子紧张地盯着叶安歌，“那我爸爸为什么不……”
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
他吞吞吐吐道：“那个，不爱，不是，就是为什么会这么对我？还是我读书花钱太多？我可以不上学的……”
【受不了了……】
【当了父母的人最看不得这个，真出生啊！】
【乖宝，你没有错，已经做得很好了】
“主播，你要是真会算命，就帮我算算我爸为什么变了吧。”
叶安歌却没有回答，目光越过他落在后面的门上。
祝昕愣了愣，也跟着回头看向门口，眼中一闪喜意，却被“嘭”的一声巨响打断。
门被踹开，一个男人提着外卖走进来。
祝昕眼中一黯，默默把手机往旁边推了推。
衣裳脏兮兮的祝小凯走进来就嘶了声，扯下头盔扔到地上，“在家不知道吭声？吃了没有？给。”
“你又偷别人外卖！”
祝昕抗拒地瞪着爸爸，不懂昔日教导他诚实善良的父亲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失望透顶。
“爱吃不吃，老子就是闲的。你不吃我吃，我还专门挑了挑，这次可是窑鸡，好吃得很！”
祝小凯推了下祝昕，压腰要把外卖盒放到桌子上，却在瞥见屏幕里的叶安歌时愣住，甚至咽了口唾沫。
王宏朗厌恶地皱眉。
白予骁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里的男人。
感受到气氛不对劲的小白扑簌着翅膀缩到角落。
直播间的人也炸了。
【恶，好猥琐】
【我真不是歧视外卖员，也见过帅的。他是不是没洗脸？】
祝小凯看到了弹幕，连忙用手耙了耙鸡窝一样的头发，替自己辩解：“不是，不是，主播你不要误会，我就是太忙了，没空收拾自己。”说完跑出去洗脸，湿漉漉回来，更显狼狈。
祝昕哼了声，再看叶安歌的眼神中带了戒备，想了想，“他又脏又懒，挣钱还挑活，还偷外卖。还有……”
“臭小子，你说什么呢！”祝小凯抢过话，尴尬笑：“主播别听他的，我这外卖是自己的。他就是不想让我再婚。”
“谁不让你……”
“去去去，小孩子懂什么！”他把外卖盒塞到祝昕怀里，“一边儿吃去。”
祝昕撇撇嘴。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主播，你真好看。你有什么才艺吗？要不你跳个舞，我给你刷礼物，当你的榜一大哥！怎么样？”
叶安歌却没有说话，只是冷冰冰看着他，目光像是能看透他的小心思。
这样的眼神……
他抹了把后脑勺泛起汗毛，笑意褪去，反倒骂起来：“你牛什么！直播不就是出来卖的吗？为了要钱，什么都能干得出来，辜负真心的人要吞一百根针……”
听他嘴里骂骂咧咧的，直播间的人都怒了。
“桂志诚！”叶安歌忽然喊了声。
声音不大，直播间的人却看到屏幕里的祝小凯脸色骤变。
祝小凯表情里掩饰不住的慌张，结巴了下，“你你乱喊什么！我叫祝小凯，我儿子叫祝昕，你别乱叫啊！”
“是吗？”叶安歌似笑非笑地反问。
她知道！
这个女人知道！
意识到这个事实，祝小凯心底一沉，慌乱中猛地抢过手机狂按挂断按键，“TMD，什么鬼东西，怎么挂不了？”
祝昕急了，伸手要抢手机，“我的手机！不要摁坏了。”
“滚！”祝小凯大力推开。
祝昕哪里承受住一个壮年男人的力气，整个人朝旁边的桌子摔去。
下一刻，直播间的人就看到一道金光闪过，祝昕像是被什么托住，将他稳稳放到地上。
“桂志诚！”
又是轻飘飘一声，祝小凯却瞬间面容扭曲，扔到手机捂着脑袋惨叫起来，嗓音在一瞬间变得尖锐：“不——！”
金光瞬间没入他的身体，屋内骤起阴风，像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撕扯出来。
几分钟过去，男人重重倒地，失去知觉。
祝昕吓得脸都白了，扑到祝小凯身上，“爸！”
【咋回事啊？】
【？？五毛钱特效？】
【不是，有谁先给打个120啊！】
直播间的人闹成一团。
叶安歌却凝视着手中那团轻飘飘的暗影，眉心微蹙。
腥臭味扑鼻。
怎么会是臭的呢？
正想着，手中的暗影被拿走，她抬眸对上白予骁含笑的眼。
“交给我吧？”
叶安歌神色一怔，眸底掠过意外，目光微转，带了几分意外与兴味。
就连小白都扑腾着翅膀落到白予骁肩膀上，想扇他两翅膀，看他是不是昏了头。
叶安歌沉吟一瞬，轻轻颔首，“好，那就麻烦你了。”
旁边的王宏朗根本没注意他身边的两人在干嘛，依旧是遇到事儿热血沸腾的热心哥，快要急死了，“小孩哥，报下你家地址，我帮你打120。”
祝昕颤声念出一串地址。
叶安歌却拦住了王宏朗的动作，“不用，再等等。”
【是不是人？见死不救？她不打我打！】
【已经打过电话了，不要再打了，省得占线让真正有需要的人打不进去】
网友们本就可怜祝昕的遭遇，现在看到叶安歌见死不救更是义愤填膺、群情激愤，好像这不是叶安歌和王宏朗的直播间。
倒是王宏朗反倒冷静下来。
他早就学乖了。
叶安歌总有她的道理。
时间在紧绷的气氛中流逝。
十分钟后，瘫倒在地的祝小凯猛地大口大口喘气，如溺水者重获空气般，胸膛剧烈起伏。
“爸！”祝昕惊又惊又喜，泪眼婆娑。
王宏朗也激动地站了起来，紧张得握紧的拳头也松了下来，扭头想跟叶安歌分享，却看到叶安歌波澜不惊的样子，赶紧轻咳一声重又坐下。
淡定，淡定……
他现在可是抱上大腿的人！
【醒了！醒了！吓死我了】
【我勒个豆，差点以为死我手机里了】
【醒了也改变不了这个小网红见死不救，建议平台封杀！】
等了一会儿，祝小凯像是缓了过来，眼神恢复了清明，眼眶通红地望着祝昕，伸手摸他的脑袋：“儿子……我……我回来了，苦了你了。”
祝昕一愣。
这个语气……
“爸！你终于回来了！”祝昕抱着爸爸嚎啕大哭，像是把这些日子收到的委屈全发泄出来。
祝小凯语气虚弱但温和，“别哭，小心岔了气。”
他挣扎着坐起来，看向叶安歌的眼神充满感激，“主播，我这条命都是你救回来的，我……”
叶安歌打断他的话，“祝昕能抽到我直播间的签，算是我与他有缘。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起这个，祝小凯到现在也是迷迷糊糊的。
“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天抢单群里冒出个高价单，我抢到了，还很意外。我手速慢，手机又不好，平常是抢不到的。”
“抢到才发现是个往郊外送的订单，远得很，又是大晚上的。我就不想送了。可我又怕平台扣我信用分，加上孩子快要开学了，就咬牙去送了。”
祝小凯露出后怕的神情，“我路上就感觉不对劲，导航一直提示我走错了，可那个箭头指的方向明明是死路。我就只能顺着路走，谁知道竟然走到了荒地里，……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后来我就一直晕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恍惚能听到小昕的声音，但也听不真。今天竟然看到了您，才知道我的身体在说话。”
说着，他打了个寒颤。
“主播，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比如附身之类的？”
【？越说越玄乎了？当直播间的人都是傻子呢？】
【不是，他前后语调、神态都不一样，细思极恐】
【剧本吧】
【吓死老子了，搞这种剧本真不怕真被鬼找上门？】
叶安歌没有正面回应直播间水友的问题。直播前王宏朗就给她科普过直播的注意事项。
正好，直播间传来救护车的声音。
“跟着去趟医院，做个全身的体检，有病治病。多补充营养，不要劳累。”
听到这话，正在等答案的祝小凯一顿，“我没事儿，去啥医院。”
“你最好去一趟。”
祝小凯心一紧，下意识舔了下干裂的嘴唇，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
祝昕听不大明白，心里却明白一个道理，是主播让爸爸回来的！
他眼中满是笃定，“爸爸，你听主播的。我有钱。”
他撅着屁|股拱进床下，细细簌簌翻腾了一阵子才满头灰尘地拿着一张银行卡放到祝小凯手上。
“给。我们花了，省得不知道便宜了谁。”
这话让祝小凯一阵窝心。
他小心翼翼地看向叶安歌，“主播，那个不会回来了吧？”
叶安歌张张嘴，迟疑了下没应声。
他就以为主播也不确定，一狠心，“行，咱们爷儿俩吃顿好的。”
自己花了，省得便宜了孤魂野鬼！
救护车带着父子两个，叶安歌缓缓松口气。
算了，有些实话不说也罢。
[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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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腥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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