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正式回岗前,严辽安的通讯器已经因为各个旧相识的接连慰问腾不出档期,在又一次挂断电话后,有个意想不到的人来到了他的住所。
那时他本来正准备打会儿盹呢,得知这个消息,就让人把来人请了进来。
他觉得有点儿梦幻——这个访客比之其他略微特殊,他久居外星,很久没有回来过了,两个人虽然联系尚在,却着实没有过碰面的机会。
他头一回急着下楼,然后就在楼梯口,和下方一双带着笑意的淡眸对上了视线。
“小霖!真是你,你小子,怎么突然回来了。”严辽安颇为惊喜,身上的不利索都被精神上的激动掩盖,以最快的速度下了楼梯,然后用力和来人拥抱在了一起。
这样的温情没有持续很久,严辽安觉得腰部一阵不适,揽着他去坐着了。
恒霖打趣道:“见着我这么激动?”
“不激动才不正常,我们都多久没见了?见着你跟做梦一样。”严辽安在他面前倒也不那么在意自己的正经形象,按揉着侧腰处作痛的位置边问:“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恒霖:“我在依丝卡听说你病重,担心得食不下咽,就回来了。”
严辽安另一只手摆了摆:“滚滚滚,少贫。”
恒霖叹气:“我可不是胡谄,你重病的消息传得可真远,想不知道都难。”
话说到这儿,他端起茶水小饮一口,波动的水纹如同他的心计一般无声无息:“你那个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严辽安唇角始终悬着笑,看不出他心里的深浅,样子倒是轻松:“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恒霖见他不愿多说,也收了些心思:“我信你成算在心,但暗箭难防,你这个人通透,凡事还是这条命排在第一位吧?一定得照顾好自己,你不想走捷径,可多的是人借着这个甩手段呢,作为你的知己好友——我就不要脸地先自封为知己好友了。我建议你还是该怎么升就怎么升,这话你不爱听,我再不会说第二遍烦你,如果你能听我这一回就好了。”
恒霖边说,边紧紧凝视着严辽安这温润的外表,这层皮下藏着的是锋利的棱角,他为这棱角倾倒,也为这棱角急躁。
严辽安的笑容渐渐消失,这时他才露出一点点多年堆砌出的不一般的气势,尽管不是睥睨一切的傲然,也不是冷漠无情的高高在上,但就是他不动声色的凝眸,蓦地就会拉远和任一人的距离。
恒霖被他看得要泄了气,下一秒,严辽安就抬手抚上他的头,狠狠揉了两下:“去趟依丝卡说个话这么有气势了。”
恒霖被他逗得红了耳朵:“那你听不听?”
严辽安坏心眼地打马虎眼:“听——听——不仅这次听,下次、下下次我都听,就麻烦你继续作为我的知己好友关照一下我这个麻烦精了。”
恒霖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之后,又气又好笑,最后无可奈何地道:“你就作吧!”
他喃喃:“我偏偏还就是最欣赏你这个样子。”
严辽安听到了,又道:“看不出来啊,对我这么欲罢不能。”
恒霖反过来又揉了一下他的头,心里是什么气也没有了,看着他唇边春风般的笑,只剩下一点对他的心疼担忧了。
严辽安:“你在依丝卡怎么样了?”
“老样子,胜在安稳。”他随意道,面色平静,严辽安一时打量不出他是真放下了还是有所伪装。
他寥寥一眼,又收回视线,拍拍他的肩,不再继续这可能让他不快的话题,长叹一口气:“委屈你了!”
他们俩继续闲适地随意搭话,严辽安却思索着恒霖家里那点事儿。
恒霖和他同岁,原本两个人家世相当,他母亲是法部的大头之一,而严辽安的母亲是她的直系下属——那是十来年前的事情了。
这个局面,从恒霖他母亲出事儿、恒霖的父亲又被秦宏压下一头开始,恒家的命运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原本一手遮天的恒家败落,如今已呈落日疲态,而秦家却兴兴向荣。
现下总筹局里最辉煌的几人,其中两个就是严辽安他爹严劲松和秦家当家人秦宏了。
“我这次回来,就不准备回依丝卡了。”恒霖一手撑在大腿上,略有所思的模样。
严辽安抬手,玩笑地鼓了两下掌:“挺好,留下来陪我,免得我成天睹物思人。”
严辽安嘴皮子向来这个懒散样儿,恒霖也习惯了,哼笑一声:“陪你,必须陪你。”
“那今后,你怎么个打算?”
严辽安能为他做的说多不多,但勉强帮一点忙、让他不至于在某些老熟人面前太尴尬是可以的。
“我准备进法部。”恒霖倒也没遮掩,眉梢微挑道。
他母亲这些年磕磕绊绊终于是走过来了,这其中的辛酸苦辣除了往肚子里吞别无他法。法部大换血的时候她被下迁到中法部,名头上是中法部的一把手,真要说起来还没有上法部和下法部的执法官实权大。
“上法还是下法?”严辽安问道。
中法没前途。
恒霖母亲的人脉肯定遗留不多了,就算有老同事念旧情,也不见得敢在秦家的威压下卖这个人情。
没等到他的回答,严辽安的肩膀处就感受到一股力,恒霖正闭着眼疲倦地靠向他。
“上法。”
“找人了吗?”
恒霖心平气和:“打点好了。”
“行,我知道了。”
又留了他一阵子,严辽安实在疲倦,只能送客。
护工领着人出去,他就一边上楼梯,一边回忆刚才和恒霖的谈话。
最后还是给徐杏因女士打了个电话。
“喂,妈妈,忙呢?”
那边很安静:“还好,怎么啦?”
“小霖回总局了,今儿来看我呢,我和您说说。”
“诶,这个我知道,我昨晚就接到你程姨的电话说要请我们吃个便饭了。”
“您应了?”
徐杏因笑了:“吃个便饭有什么的,这么多年交情在这儿呢。”
“我听小霖说他琢磨着进上法闯闯呢,您替他找找路子发发光?”
“你这孩子,说个话也没个正形的。行了,我手头上还有事儿,小霖的事儿我记着了,再不然下次和你程姨一家聚的时候,我也好当面问问他。”
“好的,您忙,辛苦了妈妈。”严辽安目的达成,说话就跟小时候一样,尾音拖长,一副笑吟吟撒娇的样子。
“好,你好好休息啊,拜拜。”
“拜拜。”
所有人都劝严辽安多休养两天的时候,他是一句没听进去的,倔着就上岗了。
等他真憋着酸痛劲儿坐在自己的工位上的时候,心里的悔意就悄无声息地散落到心脏的每一个暗角。
严辽安面无表情地和他最亲近的下属交接近期的工作。
那是严辽安亲手提携的人。至于用他的原因,实在很简单,他聪明、忠诚,而且出身干净就不至于牵扯到这个那个的利益,总之一个词儿省心。
下属名叫吴旭鹤,戴着一副古板的黑框眼镜,如果不是刻意往成熟上靠的打扮,很难看出,他已经27了。
“长官,您终于回来了。”这是吴旭鹤时隔多日见到他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严辽安看着手里的纸质文件,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之后就开始听吴旭鹤陆陆续续汇报各项工作的进度。
一切了解得差不多,严辽安想起吴旭鹤在他生病前还在家休养,关心了一句:“你的伤势恢复得怎么样,有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我一切都好,只是很想念您。”吴旭鹤的语气还是那么的刻板,只他从来不是什么会说讨巧话哄人开心的性格,因此严辽安听清楚他说了什么之后,诧异地向他投去一个眼神。
他面不改色地继续对严辽安道:“您已经恢复了吗?”
办公室里的温度被过热机控制在一个刚好的范围,不冷不热,但吴旭鹤却感觉后颈沁出一层细密的薄汗,他试图放松绷直的脊背,却在对上严辽安的目光时又一次屏住了呼吸。
如果不是严辽安实在身体不适,心情也不算爽朗,或许他会冲这个挺有意思的下属笑一下,然后说:“多谢你的关心,我一切安好,你近来工作怎么样,顺利吗?”
不过现实也和做出的假设差别不大,只是他没有牵动面部肌肉对吴旭鹤露出一个和蔼的笑,仅此而已,其他台词都一致。
吴旭鹤一顿,很快恢复了平日的状态:“您安好就好了,我也一切都好,今天见到您就更开心了,工作……”他突然停滞了一下,或许是在思索措辞:“我会更努力。”
这算什么?严辽安想,他和他心比心,结果他把他当恶毒冷酷无情的官僚资本主义。
严辽安时常觉得吴旭鹤的古板有趣,现在也被他的一本正经逗得发笑:“你有这个热情就好,你多努力一下,我就能少动弹一下。不过,还是身体第一,要是有什么不舒服,只管跟我说,我给你批假。”
吴旭鹤抿成平直一条线的唇忽然出现浅浅的弧度,他眉目一松:“我会的,谢谢您。”
严辽安合上文件,发梢的颤动无声地拨动着人的心弦,喉结随着声线起伏:“行,文件放我这儿,你回自己工位上吧,麻烦你了。”
吴旭鹤走了,连背影都是端正的,双肩平展如巍峨的山,步履起落节奏有序,一身简洁的工作服为他更增添了一点成功人士的魅力。
他这性格还真有意思,严辽安屈指叩击桌面,纯黑的工作服外套在暖光灯的照射下呈现分明的两侧。
恒霖:是的今天心上人主动摸了我的头我也成功摸到了心上人的头,他是不是爱我?是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发小恒霖的回归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