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的另一扇门虚掩着，推门便是后花园。
眼下正是九月下旬，秋阳褪去了盛夏的燥热，像一层暖融融的薄毯铺下来，落在青石板路上。
颜潇从茶室走出，人逢喜事精神爽，他掏出手机，指尖划过屏幕拨通田聿的号码，听筒里传来对方夹杂着喧闹音乐的“喂”。
他便笑着开口，声音里藏不住的明朗：“有个好消息跟你说，沈氏集团要跟我们鼎盛合作了。”
电话那头的嘈杂骤然小了很多，想必是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紧接着是田聿拔高了八度的声音，满是难以置信：
“颜少？你再说一遍？沈氏集团？就是那个科技巨头的沈氏？他们要找我们鼎盛合作？”
颜潇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听着田聿的震惊倒也不意外。
他们接触过最顶尖的资源也不过是颜氏集团，而颜氏偶尔从指缝里漏出的项目，就足以让田聿他们几个的家庭境况有了质的改观。
更别说沈氏了，论技术壁垒、论全球布局，沈氏与颜氏根本不在一个量级，若真要较真比较，颜氏甚至都不够格站在沈氏的对立面。
“没听错，”颜潇的声音多了几分笃定，“不出意外的话，过几天沈氏就会派人带着正式合同来跟我们签约。”
“不是……颜少，我没在做梦吧？”田聿的声音还带着点飘，显然还没从震惊里缓过神，顿了顿又追问道，“你到底是怎么搭上沈氏这条线的？”
“具体的你就别问了，”颜潇的语气里带了点不容置喙的意味，“你先把这消息告诉徐从言和陈云景，让他们俩也高兴高兴，明天我会去公司，咱们再细聊后续的事。”
“好嘞！我这就去说！”田聿的声音瞬间雀跃起来，连带着语气都轻快了不少，“那颜少我先挂了。”
挂了电话，颜潇将手机揣回口袋，抬眼却见沈寒墨正倚在茶室门口的廊柱旁，阳光斜斜打在他身上，勾勒出分明的侧脸轮廓，鼻梁高挺，下颌线绷成利落的线条，平日里那股迫人的凌厉淡了些，倒添了几分随性的慵懒。
见颜潇看过来，他挑了挑眉，开口时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磁性：“跟你合伙人打电话？”
颜潇点点头，朝着沈寒墨走过去，停在他身侧。
他想起田聿几人，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语气里多了几分感慨：“是田聿，我们几个以前总凑在一起吊儿郎当，没少让家里人操心。现在一起打理鼎盛，虽说每天要学的东西一大堆，累是累了点，但也算慢慢走上正途了。”
他知道，自己和田聿还有徐从言、陈云景过去的那些荒唐事，沈寒墨肯定早就通过背调了解得一清二楚。
毕竟沈氏那样的巨头企业，在决定合作前，绝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但他不想在这些过往上多费口舌，也不愿让那些无关紧要的旧事破坏此刻的氛围，便话锋一转，看向沈寒墨，状似随意地问道：“沈先生，昨晚你去‘月色’寻人，最后寻到了吗？”
沈寒墨听到“月色”两个字时，脸上原本带着的浅淡笑意骤然褪去，眼底的温度也降了几分，只剩下一片平静无波的冷。
他沉默了两秒，才缓缓点头，声音低沉得像浸了冰：“找到了。”
那语气里的疏离太过明显，显然是不愿再多提半个字。
颜潇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便有了数，也识趣地没有再追问。
一时间，两人之间只剩下微风掠过树叶的“沙沙”声，空气里莫名多了几分微妙的滞涩。
沈寒墨垂眸看着地面，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想起昨晚的事。
他在“月色”酒吧里找到林雨晴时，她正从员工休息室出来，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连他走近都没察觉。
后来他没多说什么，只是强硬地将她塞进车里带回了家。
今日与颜潇一同吃饭喝茶，明明相识不过数日，算不得深交，可与他共处时，沈寒墨却总觉得心头那根紧绷的弦悄然松了。
往日里积压的烦躁、商场上的算计，像是被茶室里清浅的茶香一点点涤荡开去。
颜潇说话时眼里带着光，谈及行业时锐利，让他紧绷的神经也跟着舒展了几分。
这种莫名的松弛感，是他在周旋于各色人等时从未有过的。
仿佛只需静静坐着，听对方说几句话，看他端着茶杯笑起来的模样，那些沉甸甸压在心头的事，便也轻了许多。
对比之下，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和林雨晴的这段关系里，一直都是他在主动。
主动维系、主动妥协、主动忽略那些显而易见的不合拍。
时间久了，连他自己都觉得累了。
或许，是时候结束这段不对等的关系了。
沉默持续了约莫一分钟，沈寒墨才缓缓抬眼，侧头看向身旁的颜潇。
青年正望着后花园的竹影，阳光落在他眼睫上，投下浅浅的阴影，眸子里亮得像盛着光。
沈寒墨收回目光，突然想起之前健身房的事，便开口问道：“你还打算去健身房吗？要是不想再碰到李毅，我让老板把他开了也行。”
颜潇闻言，转过头来，轻轻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之后应该不会再去了。”
他本就不是喜欢泡在健身房的人，先前去不过是谨遵医嘱，为了调理身体才咬牙坚持。
如今身体好了大半，那健身房去或不去，倒也没什么要紧了。
何况他平日练的散打，本就是极好的锻炼，既能强身健体，又能防身，反倒比闷在器械房里更对他的脾性。
沈寒墨的像是福至心灵，冒出一句：“能问一下，你的性取向是？”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了愣。
他一向不是会追问别人**的人，可刚才看着颜潇清澈的眼睛，竟鬼使神差地问出了这句话。
颜潇显然也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这个，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笑了起来。
青年的笑容很干净，没有丝毫的暧昧或闪躲，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眼角眉梢都带着暖意。
沈寒墨看着他的笑，心脏竟莫名地漏跳了半拍，连呼吸都顿了一瞬。
笑了几秒，颜潇才收住笑意，看向沈寒墨，语气平和地解释道：“刚才吃饭时沈先生也知道，我最近一直在调理身体，医生说要多注意休息，不能太劳累。况且现在鼎盛才刚刚起步，我只想好好把公司做好，其他的事，暂时顾不上。”
他的话说得模棱两可，没有直接回答“是”或“不是”，却也没回避这个问题。
可沈寒墨听完，却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他下意识地将颜潇的话往另一个方向解读。
颜潇说自己在调理身体，又说顾不上其他事，言下之意，应该是暂时没有心思交女朋友，而不是像李毅说的那样，是同性恋。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的那点莫名的紧绷感瞬间消散，可紧接着，又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悄然冒了出来。
像是期待落了空，又像是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淡淡的，却挥之不去。
他看着颜潇依旧澄澈的眼睛，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刚想再说点什么，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保镖小龙急急忙忙地走过来，脸色凝重得像是出了大事，可走到沈寒墨身边时，瞥见站在一旁的颜潇，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局促地站在原地。
颜潇见状，立马明白过来，很识趣地往后退了半步，笑着开口：“沈先生，看来你这边有急事要处理，我就不打扰了，今天谢谢你的款待，合作的事我们后续再聊。”
沈寒墨心里其实还想和颜潇多待一会儿。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轻松的时刻了，可看着小龙紧绷的脸色，也知道事情恐怕不简单，只好压下心底的念头，点头应道：“好。下次我会让人带着正式合同去鼎盛，具体时间我们微信联系。”
“没问题。”颜潇应了一声，又朝着他点了点头，才转身朝着大门走去，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直到颜潇的背影彻底看不见了，小龙才压低声音，凑到沈寒墨耳边，汇报：“老板，上次您让我们查‘寅虎会’的事情，有下落了。”
沈寒墨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去，眸底泛起一股冰冷的凛冽，连周身的空气都仿佛降了温。
“哦？怎么说？”
小龙向来怵沈寒墨这副模样，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才小心翼翼地把查到的消息娓娓道来。
沈寒墨越听，周身的气压就越低，嘴角勾起一抹极冷的弧度，冷笑出声：“我以前还是太仁慈了，才让这些阿猫阿狗分不清大小王，敢把主意打到我沈寒墨的头上。”
小龙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战战兢兢地问道：“老板，那这件事该如何处理？”
沈寒墨抬眸看向小龙，眼神里的冷意几乎要将人冻伤：“这事还需要请示我？按老规矩办。”
“明白！我马上吩咐下去！”小龙连忙点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掏出手机一边拨打电话，一边快步朝着远处走去，生怕多待一秒就会被沈寒墨身上的低气压冻伤。
沈寒墨站在原地，望着颜潇离开的方向，眼底的冷意渐渐消失，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收回目光，转身进了茶室。
在茶室的位置上坐下，沈寒墨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桌面，视线却落在对面那只白瓷茶杯上。
杯沿还留着一圈浅浅的水渍，仿佛还能映出青年举杯时弯起的眉眼。
茶香还在空气中浮动，清淡得让人安心。
他盯着那只杯子看了许久，愣愣出神。
宴会快来了，要打响第一炮了嘿嘿嘿嘿嘿嘿（姨母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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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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