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月堂,满堂沉香。
屏风的后面有两个人,一个是极俱盛名的靖北侯侯爷,一个是落难世间的隐士高手。他们呆在这里起码谈判了两个时辰。
总体来说,是在谈一场交易,又或者说,是一方寻求另一方的庇护。
蒋以北点了沉香是因为他要跟这人谈判——一个大有来头的人,至少这人的身世一旦暴露,可以轰动整个武林。
头戴斗笠、身披黑袍的少年拎起半边玉佩,展示给蒋以北看。他沉声道:“这半边玉佩,跟你身上戴的正好能凑成一对。想必你也是因为这个,才愿意见我。”
蒋以北扶额,他有些犯愁地说道:“往常拎着半边玉佩来相认的,多半是要说定了娃娃亲什么。你这一男的,让我有些犯愁。”
少年继续道:“这半边玉佩是我师父的,另外半边是你娘亲的。”
蒋以北听到这里不禁打了个颤,心道:“难道……母亲……难道他想说他是我同母异父的兄弟吗?!不行……母亲早已去世多年,怎么可能!不……我不能这么想她。”
少年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师父叫贺知景,他的师妹叫贺阑姗,也就是你的母亲。他们师从四大宗师,内力非凡,只要出手必定轰动江湖。”
“我师父跟你母亲感情很好,但后来你爹撬墙角了。之后阑姗师叔还在金乌大战里牺牲了……我师父生你父亲的气,就再也没跟他说过话。”
“事别经年,我师父惨遭毒手,只留下了半边玉佩和一个故事给我。”
“今年师门惨遭变故,师父被仇人所杀,我经脉受阻。如今已无处藏身,今凭此玉佩,寻求一庇护。”
这些波折的经历,却被他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来了。
关于母亲贺阑姗在江湖上的事情,蒋以北只知道一二。父母早亡,虽然父亲也曾与他提及母亲师兄的事情,但多半是关于“情敌”的故事。父亲并不讨厌贺知景,甚至是以兄弟相称,但同时也介意他对夫人旧情不忘,此间恩怨难缠,情感之复杂,并非一言二语能说得清。
“我不喜欢你师父。”蒋以北直截了当地说明白,原因很简单,有谁会喜欢自己父亲的情敌。
少年并不想以此事威胁他人帮助自己,但是他的师父仍未沉冤得雪,而他也已经穷途末路,他不得不这么说。
他沉声说道:“当年师父和师叔约定以此佩为定,只要他们看见这个信物,就一定会出手相助。”
“不。”蒋以北拒绝了,“家父家母已然离开,上一辈子的恩仇我暂且不论,我没有理由为了一枚玉佩就收留你,搭上这么大的风险。”
少年沉默了,因为其中利害他都明白。既然仇人能杀他师父,逼他入绝路,那么此人要么有滔天权势,要么身怀至高武学。不论如何,这对于蒋以北来说必然是一个威胁。
蒋以北问道:“你能给我带来什么好处?我现在已经位列侯爵,封上将军,戍边战功累累。你武艺非凡,名声远扬,但这些我都有,我又不需要你的保护。”
他又补充道:“再说了,即便你恢复以往的功力,但你年纪与我相仿,一对一我们或许能平手。就算你天赋异禀,之后远超于我,但我需要的是将领人才,显然你也不是。”
少年再次哑口无言,蒋以北说的话字字诛心,但是都是大实话。如果没有实际的用处,蒋以北凭什么救他?就凭一枚玉佩么?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蒋以北挑眉问道:“你,还有什么筹码?”
少年缄默,因为他已经被蒋以北看穿了。即便自己身世不凡,但终究手上没有他能用的筹码,所以他们的谈判再次陷入了僵局。
气氛很是尴尬,空气好像已经凝结了,两个人就这么对峙了两个时辰,直到被一个人打破了。
“以北——!找到了!人找到了!”封皋大步流星地踏入内堂,火急火燎地喊道。
他知道上将军在待客,但眼下这件事同为重要!
“那个女孩找到了!”封皋冲进内堂对蒋以北喊道,却碰上了一旁的黑衣客。
他望了两眼,问道:“这谁?”
蒋以北干脆地说道:“你直接说吧,不用管他。”
之所以不忌讳少年,是因为蒋以北心里多少还是默认那一块玉佩的重要性的。虽然还不足以让他帮忙,但至少也能说明这个人的人品可以让人信赖。
他母亲跟他说过“见此玉佩,出手相救”。只不过他有没答应非要履行。
封皋顾不上这么多了,他简洁地把事情经过告诉蒋以北。
“赶紧去吧,她刚冲破了所有穴关,现在很虚弱。但是我不敢强行把她带回来,这姑娘很冲很凶很狡猾。反正……”封皋又补充了几句。
蒋以北紧张地抓住封皋的手,即便封皋戴着铁护臂,也能感受到手腕被他的手指捏得生疼。
“大力神,大力神,放手……放手!”封皋吃痛地叫骂着。
蒋以北看着他的眼睛,郑重问:“你怎么确定就是她?”
使馆紧急,封皋没过脑子就骂骂咧咧道:“她长得跟你一模一样!赶紧走吧!”
蒋以北拉着封皋上了马,正准备冲去郊外,突然被封皋喊住了:“你不带上他吗?这人是干嘛的?”
蒋以北还是心软了,即便他很不耐烦且非常不喜欢这个人,但他还是心软于那枚玉佩寄托的情分,又想到了等会应该能用得上此人。
“你搜寻的本事如何?”蒋以北背对着少年没好声气地问道。
少年的眼睛里又出现了新的光芒,他抓住机会,说道:“很好,我能帮你找人。”
封皋已经等不及了,“驾!”一声轻斥,马儿已经先行几步了。
蒋以北回首正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贺谏山。”少年说道。
“上马!”
他叫“贺谏山”这个名字,除了他师父、蒋以北,世上再无其他人知道,就连那个在书院把他救活的女孩子都不知道。
……
封皋带着蒋以北来到城郊的废弃书院时,已近黄昏。而更糟糕的是,在书院里的赵疏已经不见了。
“人呢?!”蒋以北火冒三丈地质问封皋。
封皋一脸无措地在书院周围寻找,但是他并未发现赵疏的身影。他说道:“她比较机灵,也有可能是听到我们的声音提前躲了起来了。我们可以再四处找找!”
“你呢?!”蒋以北扭过头问另一个马上之人。
他们显然对赵疏的身世还不大了解,但贺谏山此时心里已经有数了,他们要找的就是前几天跟他相遇的赵疏。
“你们要找这个人干什么?”贺谏山谨慎地问。
蒋以北已经急得拔出了腰间的蓝纹问天剑,怒骂道:“现在是你寄人篱下,你有什么资格问三问四?!”
贺谏山虽是有求于他,但以他丝毫没有被侯爷的威吓逼到就范。以他的能力,要是拼个鱼死网破也不在话下。他不可能因为求生就出卖救过自己的人。
他不卑不亢地说道:“她是无辜的,你若害人,我不会帮你找到她。”
蒋以北气得想捅他一剑,幸好封皋即时说出原委:“侯爷怎么可能伤害她?!她是他的妹妹啊!”
蒋以北忍住了怒气,“镪!”的一声把剑收入鞘,随后道:“你说她是无辜的,你是不是见过她?就算你不信我,总该信一下玉佩的情分吧!”
贺谏山下马巡视了周围之后,他的眉头就一直皱着,他道:“路上出现了不少成年男人的脚印,但领头的应该是一个女人。书院的墙有攀爬的痕迹,她睡的这个地方有更深的脚印。”
他“驾!”地轻喝一声后,边策马边道:“跟我来,她被伏击了!”
封皋立马赶上去,着急地问道:“到底什么情况?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就已经住在书院里了,她从来没有告诉我自己的身世,只是说青州是个吃人的地方。”
“青州确实是个吃人的地方。”贺谏山冷冷道。
“我见到她的时候,她有些走火入魔。她体内有股莫名其妙的内力,非常冲撞,偏偏她非要学武。我拧不过她,教她突破穴关。”封皋结结巴巴地说完这番话之后,同行的两人齐齐把不大友善的目光。
“我拧不过她!”封皋委屈地说道。
贺谏山冷不丁地又讲了一句:“那股内力是我给她保命用的,如果她练武,会……”
彼时蒋以北的脸已经被气得一会青一会紫,他狠狠地瞪着贺谏山,骂道:“你把你的内力给她,她肯定吃不消啊!练武肯定不行啊!”
贺谏山沉声道:“我说得很清楚了,若不留内力,她那天活不下来。”
封皋安慰道:“没事没事,撑过来了。”
蒋以北也来不及追究这些了,他策马扬鞭一路赶上贺谏山,问道:“她到底被什么人抓去,为什么要把她抓去?!”
贺谏山不耐烦地说道:“青州是怎么样的,长青县又是怎么样的,你不是第一天才知道吧?她跟这里每个女孩一样,都□□持着配给不对的人。”
“而且——她会有性命之忧。”
蒋以北策马的劲越来越狠,他紧追其上,怒问道:“为什么会有性命之忧?!”
贺谏山道:“因为她跟所有人都不一样,她不会屈服于这些人的逼迫,如果她急了,一定会以命相搏。驾——!”
“快点!这一来一回耗了不知道多少时间。收到你书信的时候,我不该大意放松戒备的。”蒋以北已经悔到肠子都青了。
“我绝不能让我妹妹给这群畜生玷污了,更不能让她们白白毁了她的性命!”
蒋以北的眼睛似乎要迸发出火苗一样,他本以为找到蒋酒卿是大海捞针之事,却不料机会就在眼前。可惜他没抓住,又让她羊入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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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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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寻眷觅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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