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廷。
原本应是寂静无声的夜,现在会被一阵刺耳的声音划破了——一个琉璃盏应声而落,碎成几十片。
在偌大的明堂上,只有盛怒的君王还有气势不减的将臣,以及,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太监。
君王丝毫不顾自己的形象,迈着流星大步冲向灯盏处,拿着一段灯盏就想往将臣身上砸。
小太监赶紧把他拦住,颤声劝谏道:“君……君主息怒!这……这可不能砸,砸到地上,万一……万一碰到个绫罗绸缎,等会发……发大……火就不好了……”
小太监说完把头弯得低低,生怕龙颜大怒砸它身上。他也就赌赌,赌君王仍稍有理智,不砸他。
还果真给他赌对了,君王放下了灯盏。
只不过他又冲向砚台处,抡起玉玺就想砸。小太监瞪圆了双眼,嘴巴张得比漏勺还大,他立马慌了神。
随后,他“扑通”地跪了下来,用尖细又害怕的声音哀求道:“我的祖宗哟,那可是传国玉玺呀!您可万万不能砸,万万不能砸呀!”
君王气势如虹,但单膝下跪的臣子却仍旧是一副从容不迫,至生死于度外的神态,也就只有匍匐在地的小太监战战兢兢。
“滚!滚出去!”君王大喝一声,小太监几乎要御前失禁了,他慌慌张张地退了下去。
那小太监退出去了之后,君王作势再大骂几声,明堂内才安静了。
……
“北哥,你起来吧,他已经走了。”君王轻声道。
将以北站了起来,他蹙眉问道:“阿彦,他们连太监都要换成他们的眼线,张狂到这种地步了么?”
“顾家的天下,那群老贼觊觎已久了。我跟阿姐心里都很清楚,如果没有你的匡扶,这个江山迟早完蛋。”顾彦无奈地说道。
“北哥,刚刚我不是故意责骂你的,都是演戏给太监看。”顾彦抬起头愧疚地看着蒋以北。他年纪比蒋以北还要小两岁,个头要稍矮些,不过也比他的阿姐夜凰高了。
蒋以北颔首微笑道:“无妨,我都知道的。”
顾彦自个儿把刚刚摔的东西捡起来,放回到原本的位置,一边说道:“对了,北哥,你是为了你妹妹的事情来的吧?”
蒋以北道踌躇道:“是的,我……我,听说她在长风姐的宫殿里拔刀了,我……我知道她闯了祸,故来赔罪!”
顾彦道一副不打紧的语气,说道:“我姐姐知道的,之前你就已经跟我们说了。而且,这原本就是你,我,还有阿姐设下的局。一来呢,你担心小酒妹妹一直自卑抬不起头,所以才想办法逼她一把。二来呢……嗯……”
“二来?”蒋以北不解地问到。
顾彦有点儿心虚,但他还是如实道来:“二来,我和长风阿姐也是担心你又被骗了。我知道,打小你的妹妹就不见了,上次那个人……呃……我知道我不该提你的伤心事。”
“你说吧,阿彦,在我这里没什么不能说的。”蒋以北耐心道。
顾彦敞开了肚皮说:“之前那个人,谁想到是丞相府送来的呢?这一回,说实在话,在青州这么大老远的地方,你说是找来了一个妹妹,我跟阿姐都挺担心的。所以设局,也是阿姐和我的意思。”
少年意气满,他是新君,但他也渐渐有了自己的城府。蒋以北是他从小跟到他的哥哥,也是他父亲交代下的忠臣,所以,在涉及到蒋以北的事情时,他也需要多长个心眼。
“嗯……”蒋以北微微低下了头,想到,“她这样真挚地对我,可我却让她深陷这个窘境当中。虽然,本来只是想让她站起来,但是没想到赵家的姑娘狠毒到如此地步。”
顾彦接着说:“不过,阿姐跟我说,那确实是你的妹妹。你们除了长相相似,还有性格也是极为相似的。当年,北哥你明堂怒斩奸臣,今日你妹妹也不畏胁迫,捍卫到底。我敬佩她,反而是……反而是我多想了。”
蒋以北用同样真挚的目光看着顾彦,道:“我明白。我本想着,即便日后我不在府里,纵然有人欺负她,她也能悍然反击。”
顾彦越说越小声:“其实我跟阿姐也只想看看她的真性情,所以才请了那些贵女一同吃席。但我真没想过,赵家的姑娘都狠毒到这个地步!本以为……”
顾彦也陷入了自责当中,蒋以北宽慰道:“我知道,我们都没想到赵家姑娘能做到这个地步。阿彦,你是君,我是臣。我自家妹妹殿前拔刀不对,所以我命副将抽了自己二十辫子。”语罢,他把外衣脱下,那触目惊心的血痕交错在他的后背上,看得人一愣一愣的。
顾彦心疼道:“北哥!你大可不必至此!我们是一家人!”
蒋以北忽然下跪请求道:“阿彦,设局激我妹妹是我主意,但是赵家姑娘耍如此狠毒的奸计逼迫小酒却是意料之外,这个仇我不得不报!”
顾彦语重心长道:“赵家的眼线都已经放到了我身边了,不管你怎么收拾她,结果我都会帮你处理好的。这事……我也对不住小酒妹妹,有补偿的法子吗?”
蒋以北沉默,又哽咽了许久,才咬牙说得出口:“还有一件事!在青州的时候,有一个叫孟成的男人,欲图……”说到这时,他的眼眶已经红了。
“欲行不轨,但最后小酒自己逃了出来了。这个畜生已经死了,但是……我仍然不能泄愤!”蒋以北已经强行忍住怒气,才把这件事说出来了。
顾彦倒吸一口凉气,他颤声道:“天子脚下,竟然有这样的事情!”
蒋以北猛地抬起头,他的眼中有光,那是泪光,也是愤怒的杀光。
他一字一句道:“阿彦,我想为天下的女子,恳求你设立一条法令。但凡侵犯女子者,判以最残忍的惩罚,而后再处死!”
顾彦目光坚定地说道:“我一定,会尽我所能推行这条法令。即便,现在我的权力大部分都不在我手中,但我一定会尽力!”
明堂中,就君臣两人,他们沉默了许久,这里静默了许久。
那明堂上耀眼的金光象征着这鋆华大国之下的繁华的,但蒋以北却揭露了天子之手触摸不到的地方黑暗。两者的强烈撞击,产生了久久的震动,这种震动的极致,反而演变成沉默了。
……
“北哥,小酒妹妹不是先前那位一样,是我多虑了。今天的事情,你帮我跟她道个歉。至于你说的,能否让杨朔将军回来,我目前还做不到。因为……你知道的,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蒋以北走出了明堂,他陷入了深深的黑夜里。
帝王的情况他知道,但他家的情况,他也清楚。星光撒在地上,他沿着星光走,慢慢地就忘了时辰了。
……
蒋酒卿可不知道蒋以北只是闲逛,所以她着急得偷偷溜出去府外找他去。
贺谏山带着她掠过了好几棵树,好几个屋檐,蒋酒卿只能勾住他的脖子死死不放手,感受这如风一般的来去如梭之感。
那被风吹得飒飒的大树如同箭矢一般往后飞去,那层层叠叠的屋檐也在高低起伏地远去。风呼啸而过,吹动着蒋酒卿墨色的发丝。
只见她怔怔地看着远去的景色,眼神中生出了一点点羡慕。她被眼前的景色所惊呆了,也被首次随风疾行的快感所震撼住了。她望向上空,那巨大的星盘仿佛在苍穹之上转动。
也许,这更是她的命运之盘在轮转。
“在想什么呢?”贺谏山轻声问到。
“在想……这就是会轻功的感觉……”蒋酒卿入神了,她怔怔道。
“还能再快点。”贺谏山告诉她,随后步子开始加快,“你往前看,迎风。”
蒋酒卿扭过头,她那凌乱的发丝胡乱地拍在她的脸上,可过了一会就不遮挡视线了。
“这感觉,真好。”她道。
“你也可以学。”贺谏山说道,“养伤也养了差不多一段时间了,再过段时间就可以练武了。”
“是你教我吗?”蒋酒卿不禁问。
贺谏山沉默了一会,说道:“我猜不是,你哥会亲自教你,到时候……”他话还没说完呢,就从屋檐上“咻——”地稳稳落在地面上。
他把蒋酒卿安稳地放下之后,神情忽然变得冷如冰霜。而蒋酒卿却没有发现,她看着那双眼睛,好奇地问:“到时候什么?”
“镪!”的一声响起后,贺谏山把配刀抽出来,转身指向身后的一顶轿子,他寒声问:“什么人!”
这时轿中踉踉跄跄地走出来一个人,他脚步不稳,显然是方才下令轿夫紧追过来。
但这人还算礼貌恭敬,他作揖道:“在下周徽,特意在此等候蒋小姐。”
蒋酒卿问:“嗯?周徽是哪个?”
周徽板正了说道:“鄙人在文卿府里……”
贺谏山打断他,寒声道:“为什么在这里?”
周徽目光诚挚地望着蒋酒卿,赔笑道:“府里多少还是有点消息的,蒋侯爷一夜未归,我想蒋小姐一定很着急。舒娆是我的朋友,她请求我来帮忙。所以,我在此处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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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局中有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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