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少年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救我……”
说完这两个字，他便重重地倒在阴暗的巷子里。
赵疏和杨婧第一时间根本没理他，而是害怕又紧张地相拥在一块。
杨婧抽泣着说:“我们找那个大叔帮忙吧？！我们把他交出去，回家再找我爹找解药可以吗？”
赵疏也害怕极了，但是她遇到这种危及性命的事情似乎太多了，她一边喘着气一边说:“不行，如果惊动了其他人，或者是他的仇家……你怎么知道他们会放过我们呢？”
杨婧第一次被下毒，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花架子功夫完全招架不住真正的“歹人”，也开始手足无措起来了。
杨婧颤声道:“那怎么办……我还有救吗？”
赵疏忽然反应过来，马上低身查看少年的伤口，她发现少年的肩膀被捅了一个窟窿，现在汩汩鲜血正在流出来。别的地方倒没有太多伤口，他看着更像是累得、饿的昏迷。
她在少年的身上一轮摸索，发现一罐药瓶子都没有。她沉默了片刻，转过身来对杨婧说:“我一定救你！”
杨婧尽力压制自己心中的害怕，她一边颤抖着双手，一边把这个陌生的少年背起来。
因为她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我们……我们要怎么救他？”杨婧小声地问赵疏，“我们要把他背去哪里？你会一直在的是吧？”
“我会。”赵疏扶着少年，但却看向杨婧，她的眼神极其坚定。
赵疏在自己本就破烂的衣服上撕了一条布条，先给少年包扎好伤口。
她对杨婧说道:“咱们把他带回村子里，再找个地方藏起来。接下来，我们尽量走暗影的道路回去。”
杨婧此时的心绪已经非常紊乱了，她慌忙问道:“带回哪里？带回我家里吗？！”
赵疏快速地在脑海里思考了一翻，道:“不！我知道有个地方，村里有个废弃的书院。就是以前赵老爷家那个，想起来不？”
杨婧道:“我知道……但是那是赵县令家的，不会被发现吗？会不会有巡夜的守卫什么的？”
赵疏笃定道:“不会！绝对不会！只要我们能安全地把他背到那里，他一定活命，你的解药一定会到手！”
杨婧她瘦弱的身躯还要背着比自己体型更大的少年，显得尤其吃力。她既紧张又害怕，她担心这人的仇家找上门来，也担心解药不到手。
但碰到这些事情，哪个十四岁的孩子会不害怕呢？
赵疏也一样，她同样担心，她力气没有杨婧大，但是却镇静许多。这不是她天生就拥有的本领，而是她遇到过太多危险的事情了，她不得不镇静。
随着夜色更深，小路小巷里躲人更加容易了，只是拖这么大一个活人回到村子里实在困难。
她们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受伤的少年拖回到村子里的废弃书院。
这书院看似废弃了很久，但有一处却一尘不染，干净如新。不仅如此，课室的角落处还摆放着一些新鲜食材和简单的伤药。
她们俩把陌生的少年放平在破旧的草席上，接着两个人都软瘫在地。她们已经筋疲力尽，遭不住眯了一会。
杨婧推了推赵疏，轻声道:“醒醒，别睡了，这里还有个人呢……”
赵疏揉了揉眼睛，伸手去探那人的鼻息，她松了一口气，道:“没事的，没死。”
杨婧忽然激动地说道:“医书上说，人参可以吊命！”
赵疏叹了一口气，说道:“也……也不是不行。”
她心里是有顾虑的：“人参这么贵，我们根本买不到一条。”
杨婧颤颤巍巍道:“我们……我……我天亮之前一定要回去，否则我爹就要起疑了。”
赵疏沉重地点了点头，道:“你先回去吧，你爹比较聪明，比较容易发现破绽。我爹比较蠢笨，好忽悠过去。”
杨婧抽噎着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丢下你一个人帮我解决这个事情的！对不起……”
赵疏不会哄人，她也不知道能不能真的拿到解药，她害怕，但也没办法。
赵疏去抱了抱杨婧，道:“你先回去吧。要是我娘来找你，你就帮我打着掩护先。或者……或者说我淘气跑出去玩，不见了。”
杨婧已经哭红了双眼，但她仍然不愿意走。
赵疏一边用小手给她擦眼泪，一边说道:“你是要回玉京城的，你不属于这个肮脏污秽的长青县，所以你一定会活着回到那个地方。”
杨婧感激地看着赵疏，最后匆忙地离开了书院。
赵疏可以理解杨婧的离开，因为如果中毒的是她，她一定会比杨婧更加慌忙。她怎么会让自己中毒的朋友留下来。
但杨婧心里同样会有愧疚。
天微微光，晨曦轻柔地洒进书院里。尘埃在阳光下旋转飞扬，古朴的木桌散发着陈旧的气息，熏人得紧。
陌生的少年缓缓地睁开眼，他想起身，却发现现在根本动弹不得。这是他十六年来受过最重的伤，以前都有师父照料，而现在只能靠这个陌生的小屁孩来照顾。
少年的动静惊醒了赵疏，她睡眼惺忪地看着这个脸色苍白的人。
她疲倦地起身，翻开他盖住伤口的衣服，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回头给你找个人参补补，下午吧，也要等药铺子开了的时候。”
少年上下打量了一翻赵疏，心里充满了疑惑。
他用同样沙哑的声音说:“你不像是有钱的样子。”
赵疏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说道:“下午再去山里给你摘一点草药，找点吃的，应该能活。”
少年沉默了片刻，他环顾四周，问道:“这里是哪里？”
赵疏疲倦道:“安全的地方。”
少年再打量一下周围，默认了他的说法。他礼貌问道:“小妹妹，昨天你是抱着我睡的么？”
赵疏无奈道:“我没占你便宜，你一直哆嗦个不停，我又没被子给你，除了这法子，我还能有什么法子？”
少年的心里难得地生起一点暖意，他道:“你是好人。”
赵疏开门见山地说道:“那你什么时候给我解药？”
少年长叹了一说，哑声说道:“等我能行动自如的时候。”
赵疏沉默了一会，又躺下来歇息了。
少年好奇地问道:“昨晚的那个杨婧呢？她去哪里了？”
赵疏皱着眉说道:“回家去了。你又想打她什么主意？”
少年呆呆地看着书院墙角的蜘蛛丝，道:“我没有打什么主意。只是你一个人带我疗伤可能有些吃力，那个杨婧年纪稍长……”
赵疏沉默了，她觉得这两天的事情有点儿扯淡。先是给她小姨折磨，后遇到猥|琐的孟成，接着又碰上这个硬茬，硬茬还嫌东嫌西。
一时之间，她有点恼怒并且无言以对。
少年见她不说话，只好退一步，说道:“你也行。”
赵疏冷漠地看着这个少年，觉得应该没啥事能比碰到这个人倒霉了。
少年只觉得她有些呆滞，好像不大聪明的样子，有些担心她能否帮助自己康复，还有她看着也很潦倒的样子。
“可能她内心也很崩溃……对不住了。”他想。
“我|日|你个臭王八。”她想。
长青县，青桔街。
今天是德高望重的赵老爷庆祝生辰的日子，所以村里没有几个人忙活别的事情，几乎能做饭的都被请去帮赵老爷做饭去了。
什么食肆、茶室，甚至是药铺，都是没人管的。
青桔街上没几个人，赵疏沿着青石板一路走进去。街头潦草地摆放了几个早食摊子，摊主横躺在长竹椅上，狠狠地打着瞌睡。他们的鼾声穿透盖着自己脸上的那草帽，响彻街道。
到了街中，就是孟成的药铺了。
“郑寡妇，臭女人，勾男人，不要脸！”
药铺附近总有更小的孩子在唱这些童谣，还是赵疏熟悉的孩子。长青县的人们就是这样，会拿丑事来揶揄，还会拿小孩子的“天真无邪”来作借口，宣泄自己嚼舌根的**。
孟成没什么本事，就是哄女人有一套。
本来济民堂是老吉开的，老吉早些年可怜了一个青楼妓女，收了她为养女，收着收着就变成了他的妻子。
这个颇有手段的女人叫郑虹婳，老吉在世的时候，郑虹婳是出了名的水性杨花，村头村尾都给她勾引了个遍。
老吉走后，唯一的财产济民堂便给了□□。郑虹婳最近又跟油头粉面的孟成结了好，听说这药铺夜里总有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声音连绵不绝。
赵疏的目标，是这里。
临出门之前，赵疏抄了陌生少年的披风和斗笠穿在身上。接着她偷偷钻入了后巷。
街上的孩子她很熟悉，“呼——”一声口哨吹响后，三个孩子就往巷子里钻。
“疏儿姐，你在这儿干什么呢？”领头的小男孩问道。
赵疏竖起了一根手指放在嘴巴前面，再小声地问他们:“我跟你们玩个游戏。”
小女孩小声问道:“疏儿姐，你还玩游戏吗？你不回家，你爹娘都生气了，他们可凶可凶了。”
赵疏耐心道:“没事，我自有分寸。这样，我们学县里的戏班演戏好不好？”
第三个孩子兴高采烈地说道:“我喜欢演戏！但我娘说，不能白做事情呢！”
赵疏心想:“倒是精明。”于是她拿了几颗在庙会里买的糖果，分了给他们。
第一个小孩眨巴眼，问道:“要怎么演啊，疏儿姐？”
赵疏指了指药铺，说道:“你们三，跑到药铺里面，说在牌坊那里见到一个大美女，还赏了你们糖吃。去吧！”
三个孩子得到指令，马上就大摇大摆地跑进去济民堂演了一场好戏。孟成听了之后，果然追问了那群孩子，随后便屁颠屁颠地跑去了牌坊。
赵疏趁机打开窗户，正准备翻身进去时，却不料有人一把拉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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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书院初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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