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风疏雨地一轮亲吻之后,贺谏山安抚好蒋酒卿,等她进入酣睡,便改道去寻蒋以北。
扶山院里灯火通明,那个熟悉的身影在烛火的照影下意外地显得有些憔悴。
蒋以北半挂着披风,在仔细琢磨着如何写好这篇狼人奏折,清晨去上奏。听到贺谏山的脚步声,他头也没有抬起来,毫不意外地说道:“来了。”
贺谏山也不见外地坐在,说道:“雪山的这件事,很有蹊跷。”
蒋以北故意挑眉,说道:“你不是一直不愿意说你的事情么?怎么今天又突然跟我说了?”
贺谏山没理会,继续道:“你知道,我师父与令堂是师兄妹,同属四大宗师之源。”
“嗯,我知道,所以你想说什么?”蒋以北认为他又要卖弄关子,不耐烦道。
贺谏山笃定地注视蒋以北的眼睛,郑重道:“我想说说我因何被追杀,因何要隐匿,将我所有的一切都告知予你。”
蒋以北没想到他会整这一出,直接放下笔听他说。
贺谏山道:“七年前,在我认识你的前一年,也是我出关的那一年……”
那一天,是个雷雨交加的一天,三道真雷从天而降,劈开了天清山上的彻心五柱。四大宗师之三里的每一位都知道,那位“振金沉鸣”宗师要有继承人了。
远在灵狐之巅的“遥风扶云”大师池洲见了这这几道真雷,都吹了吹茶叶,轻叹了声:“哦……老闷骚培养的小闷骚出关了……”
业火溟公也如是说:“呵呵,老登带出来的徒弟……”
闭关修炼了三年的贺谏山,带着三年前贺知景给他的红玉髓出关,此时的他功法已然大成。他没有身世,没有神秘的记忆,四大宗师里面,至少振金沉鸣的传人都是这样。
“师父。”他出关之后,第一句话就是对他师父说的。
他跟师父相处了一段时间,他察觉出来师父与三年前不同,似乎总有记挂。从前师父并无这样,应该是有事瞒着自己,但贺谏山没多问。
师父说他根基不稳,还需要闭关多一段时日,他也听话照做了。
等到再见时,他发现师父死于自己一脉的功法,但不仅仅是这个死因,同时贺知景也身中苗疆蛊毒。
他不明白。
接着,就是四面八方的江湖人士来追杀自己。别说红玉髓了,他连师父的尸身都保不住,不是被毁了,是被偷了。
这一切都如此荒诞,如同天方夜谭。
即便他继承了师父的功法,现在已经是四大宗师之一,但是耗不过全江湖门派的追杀,不论是在明面上还是暗面上。
他们的理由大多一样——竟然杀了德高望重的宗师,还是自己的师父,当杀!
当然,还有各种奇葩的理由,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师父在江湖上如此“德高望重”。
涉世未深的他,即便武功在所有人之上,但依旧敌不过阴谋诡计,落得个狼狈下场。走投无路之下,天子骄子一般的宗师,循着模糊的记忆,依稀想起师父的话去求援蒋以北。
他将悲伤、怀疑、痛苦,统统收了起来,数年间从未表露过自己的情感。他只能向无头苍蝇一样苦苦寻觅,无奈的并非他没有能力报仇,而是他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
“呵呵,天底下最窝囊的人不过是自己了吧。”贺谏山在心里无数次嘲讽自己,但偏偏最不能嘲讽自己的就是自己,因为师父还在等着他呢,在等着他找到真相。
好在他并不急,所幸他并非那些一言不合就干翻整个江湖然后被人任意摆弄的鲁莽之辈。
……
贺谏山心情沉重地对蒋以北说:“前段时间,我去找薛停云是因为跟她谈成了交易。她曾经是江湖里最全面的情报组织头目,她给我提供毒药的线索,我替她杀个人。”
“我查出来毒药的来源在死弥林,苗疆的。”他笃定地望着蒋以北。
蒋以北望着他,沉默了很久,说道:“我母亲,确实跟苗疆有些渊源。但她和我父亲绝对是重情重义之人,不可能毒害贺前辈。不论……”
他们坦诚地对视了很久,蒋以北道:“不论怎么样,她都不会背叛自己的师兄。而我,也不会背叛你。”
贺谏山毫不犹豫地说:“我也一样。”他们心底里都怀疑过,会不会各自就是仇敌,但他们都能决然发誓不会伤害对方。
“我们是兄弟。”
贺谏山道:“我师父也一样相信你们,是他最后让我去找你帮我。但,我想说的不止这些。”
他继续缓慢地说道:“死弥林的林主已经死了,这件事线索断了。但是莽山一派的人出现在玉京城,接着我丢失的红玉髓回到我身边。我不知道红玉髓是怎么到雪山的,但这件事同时也牵扯到你。”
蒋以北分析道:“狼人这件事显然是针对我的,且不论是否碰巧,也许是精心谋划,也许是顺手推舟,反正……”
贺谏山道:“我们的事情可能彼此分不开,我师父的死仍旧是个谜云,我会继续追查,但你这边应该也会同时有麻烦。”
蒋以北道:“我们的敌人可能牵扯很大,甚至是同一个。”
在偌大的玉京城,在扶山院的灯火摇曳之下,一场搅动风云的博弈之棋悄然落下。那只无形的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总有帝国之矛破苍穹,江湖之泰压河川。
至于温纭和蒋酒卿,他们并无担心,因为——
“她们有自己的灿烂光辉,可耀天地日月,抵万仞寒风,断无边溟海。”
……
昨夜的生离死别犹如翻书页一样,在玉京城里留不下一点儿痕迹。没有人会在乎,至少繁华旖旎的玉京城就是如此冷酷无情,江湖的情义大多是存在江湖。
血迹已然被清洗干净,除了他们几个,没有人知道发生什么事。
蒋以北编了个好理由,清晨未到就去跟君王详细说明情况,当然也把红玉髓的事情隐去了。君王心里芥蒂江湖之辈的疯狂,但对赵相一党的摆弄权术、趁机销毁自己罪证的行为更加厌恶!接着便自个儿去琢磨法子对付,至于江湖之辈造次的事情便没有细究。
贺谏山拿回红玉髓之后,开始三天的闭关。毕竟有了红玉髓之后,修炼内力的效率会比从前提升很多。
在此期间,蒋酒卿自然也属于无人约束的情况了。这个时间的她,堪比侯府小霸王。
午后本是该打瞌睡的时间,后院的树荫正是一个好去处,蒋酒卿便一个人躺在那里休息。她自个儿摇着扇子,摇着摇着开始闭目养神。此时暖阳微柔,清风正好,院子里分外安静,安静得连矮墙上瓦片的“咔哒”一声响动都能听到。
蒋酒卿看着正酣睡,一个鬼鬼祟祟地蒙面黑衣人悄然滚进了院子里。他的脚就跟猫足一样,几乎没有任何声音。
“轻功很好。”蒋酒卿想。
黑衣人握着匕首,蹑手蹑脚地靠近蒋酒卿,他对这个酣睡的少女并没有起杀心,他只是……
他只是被蒋酒卿一把掐住握匕首的手!原本“酣睡”的少女起身一脚踢向黑衣人的下巴,但他向后空翻并将匕首一扭转,借机挣脱蒋酒卿的束缚!
蒋酒卿冷哼一声:“擅闯侯府,胆子挺大。”
黑衣人没有答话,而是新起一招,先是虚晃一刀,实则攻击她的膝盖。但这都在蒋酒卿的预判之内,因为她早就见过这招了。
这次她以指为刃,运气向下一点,刚好戳在黑衣人的手腕上。内力将他的匕首震脱手,黑衣人吃痛回滚。
蒋酒卿不屑地说道:“这招我见过了,来点新意的。”
黑衣人怒上眉梢,显然是藏不住事情的年纪。他抽出腰间的软剑,凌空翻身,径直刺向蒋酒卿。
蒋酒卿仰身滑步,抬手一掌拍飞黑衣人。这一掌出手的时候,已经收不回去了,蒋酒卿才意识到自己下手重了——尽管只用了五成功力。但不可忽略的是,她现在已经将金戈功法练到五层了。
只见他在向上飞去,又重重地跌落在院子里。“噗!!!”一大口血从黑衣人嘴里喷出,溅到蒋酒卿紫白色的裙摆上。
她甩开袖子便坐下,说道:“莽山剑法,你是莽山的弟子?”
黑衣人没有回答,他眼珠子左右滚动,在观察者周围。
蒋酒卿再道:“让我猜猜,樊浩是你吧?”
黑衣人豁然抬眸,额头开始渗汗,身体姿态也变为防守动作。
蒋酒卿继续挑衅道:“白浪术,莽山弟子,追踪侦察的一等好手,轻功上二流水平。呵,你们莽山弟子走了一个走火入魔的疯子,扰乱玉京城秩序,你想干嘛?”
她用眼神压迫她,不依不饶地紧逼:“你是想跟你那个师姐一样想挑战王都的权威么?你是想带人回去还是想带东西回去?”
“还是——你想报仇?!”蒋酒卿挑衅的眼神如愿地激怒了白浪术,他一抽软剑,试图将锐利泛光的剑尖弹向她的脸。
不料这一招也惹怒了蒋酒卿,她以掌为刃将内力运转在手,一掌劈断他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软剑。
蒋酒卿一脚踹开他,再狠狠地踩在白浪术的胸膛上,她欺身嘲讽道:“你也不拿你们莽山的剑来,拿这把废铜烂铁就敢来闯侯府?!”
接下来一句如同寒锥般的话狠狠扎进他的心里——
“你比起你师姐,差远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8章 宗师身世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