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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9章 拜厚禄(十九)

吴发昼抹了把后脑勺,发髻立刻像被烤焦的鸡蛋壳一样碎掉满地。看着黏了一手心的灰黑发碎,像是刚掏了灶灰,心中也像吃了一嘴灰般恶心窝火。

这贼道士,看着丧气,出手便是奔着给人出丧去的。要不是自己有所警觉加强了护体光晕,此刻估计连头发带后背毛都烧没了。

“直接动手是吧,你哪个门派的?还是说,你是挂靠猎妖世家的猎妖人?”

司游咳嗽了声。他倒是想。

“都不是。”

“符箓门当代宗师,仙元子。”

他俩的声音同时出现,一嗔一笑。

“原来真是道士啊。”吴发昼身后的其中一个男子左手五根指尖上缭绕着化解雷火的水雾术,笑道,“我还以为是从别的道士身上扒下来的衣服。”

司游眼皮垂下一看,五人腰间都挂着一枚碧玉令牌。正是参照他前几天令那位下属带回去的样本打造的,脸上不禁浮现出若有似无的笑意。

真是好事成双。总算通过了。

司游的眼神不算隐蔽,吴发昼注意到他在打量自己这边人,目光也礼尚往来地落到司游腰间的黑玉玉佩。

乍一看,吴发昼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并不是豢妖部的款式,二者只是极为相似。但他的惊吓平定下来后,便是成倍增长的不悦。

这人哪来的?不是道门流派也不是挂靠猎妖世家的,却偏偏佩着块和豢妖部款式十分类似的玉佩,态度也莫名高高在上。

比起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仙元子,吴发昼更想尽快铲除一脸无所谓但站姿找不到破绽的司游。

也许是因为吃上官家饭后,自己身为前悬金猎人、现豢妖部驯妖人,更看不得这种天高海阔凭君自便的自由人。某种程度上,司游身上是他想欲除之而后快的过往。

但不知道为什么——吴发昼心中的不悦随着与司游目光的接触,反而酿成了不安——为什么这人身上,竟也混着几分自己求而未至的将来的感觉……

司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伸出手指着酒葫芦道:“这是什么?”

吴发昼从腰间解下酒葫芦,听到周围的落水声渐息、蛙妖的鸣叫声更甚,还有村民们渐渐靠拢过来的脚步声。

都烟子感知到,清坊的人左手举起酒葫芦至与胸口齐平处,右手指甲弹了弹葫芦肚,瞬时,葫芦口飞出密密匝匝如织机上丝线的气息,罩满了整个千湖垆的上空。

他不自觉地靠近师父,心脏跳动渐趋于蛙妖鸣叫的频率,疯狂鼓噪。

葫芦口飞出的气息,与千湖垆酿造的酒气息一致;但问题是,它没有酒的气味,只有“气息”。一种他一定在最近闻到过、但是想不起来在哪里闻到的气息。

记忆处的空白像最开始看到通天眼视野的他,不详的未知感和第一次发现的心情此刻也像线,缝满了他的七窍,他只能让这些沸腾的情绪暂时憋在自己的身体里,就像宁阀家永远在早上煨着的一锅汤,锅盖和锅底之间全是欲出不得的热汽。

他情不自禁地抓住了师父的道袍,在手心里攥成一个小小的角。

仙元子不用回头看,已感受到了徒弟此刻的不安。

不光是都烟子,自己也被眼前酒葫芦中溢出后遍布天空的酒息所震撼。

这些酒息不是单纯散逸的酒水。其中饱含着灵力,和人息。

徘徊在众人头上的乌云此刻停止聚集,偶有云层薄出撒下微弱的光束,穿透照过酒息,投在成群结队的村民和召雨蛙妖之上。

两支队伍,一支走在岸上的泥土上,一支躺在湖里的尸体中,一动一静,都被照得半明半暗,看上去像定格的起伏麦浪。

召雨蛙妖的翠绿皮肤是新生的麦苗,村民们蜡黄的脸孔是成熟近凋的麦子。二者脸上此时都出现痴臆如醉的表情。

黄绿相接,亮晦相交,生死相继。

仙元子看着眼前的景象,脑子里忽然出现如此想法。

司游心里想的是,这该不会就是下属之前说的,蛙妖酒液经不同方向研制后的最终成果吧?可他也没产生类似被控制心智的感觉啊。

吴发昼满意地看着他们的反应,开口道:

“这位道长,咱们刚见面,你就给我下了一道符咒。来而不往非礼也,我还你一片酒香。闻着很不错吧?”

“看你的反应,”仙元子冷淡道,“想必早知道我们前来的目的了。千湖垆是符箓门庇护的村庄,一句话,放手千湖垆,歼灭所有蛙妖,并且不再染指任何村庄从事酿酒……。”

“你在说什么?”吴发昼直接打断了仙元子的话,“放手千湖垆?道长,看你一身正气,没想到这么爱先入为主判糊涂案。根本没有所谓放不放手,我再说一遍,我们是代表清坊和千湖垆的村民们做酒水贸易,我们买他们卖,你情我愿。”

仙元子眸子暗沉,举袖抬手间又是一张符纸探出指间。

见状,吴发昼没什么动作,他身后的四人却不想再被动挨打,水火风雷四术齐出,氲在上空乍一看像雨过天晴后露珠折出的虹光。

吴发昼抬手,不是抵挡也不是制止,而是继续用指甲弹了弹酒葫芦,葫芦口立时抖出更多里面所盛酒水的莫测气息。

这股未知却熟悉的气息越浓,都烟子便越不安。他也越发相信,自己一定在之前某个地点某个时间闻过类似的味道,而且不止一次……

都烟子的不安化作肢体的微小动作,像露珠渗入泥土般通过衣角、毫无保留地被仙元子感受到。

“停止动作。”仙元子的语气此刻也冷得如寒露,“我已经召来足以覆盖整个千湖垆上空的乌云,若你们有信心在眨眼间逃出千湖垆,就尽管动手。”

司游帮腔道:“逃跑的过程还有我奉陪喔。”

“逃跑?看来我们之间误会是真挺深的。”

吴发昼看似不经意地抬眼看了下乌云,仿佛现在才注意到头顶原来聚集了一堆无关紧要的东西,心里却是咯噔一下。比起覆盖面如此之广的乌云,刚刚那蓬由符咒而起的惊雷确实只能算见面礼。

不过这道士召来的乌云怎么还有深有浅?吴发昼看到乌云覆盖的边缘处,恍惚看见与头顶灰黑色不同的蓝灰色云团,二者颜色是距离甚远都能一眼看出的不同。

算了,不管是什么乌云,如果真让天雷如雨滚落的话……吴发昼登时感到刚刚被雷燎过的后脑勺一阵发麻,于是赶紧继续作淡定自若状、将酒葫芦往前伸,说道:

“道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觉得清坊仗着势大压迫百姓强迫做交易?老实说,千湖垆的确是我们考察下来、最适合召雨蛙妖生存的地方,但这地方真没你想得那么特别。除了千湖垆,我们还有许多也挺适合的备用地点。之所以最终敲定这里,除了饲养环境的条件,更重要的是,千湖垆的村民是我们见过的百八十个村庄民众里最愿意配合的。”

说完,他头不动视线动,斜着看向宁会揭笑道:“千湖垆七十二村,我没记错的话,只有他一个成年人没加入我们的酒水交易。”

宁会揭的余光马上看到宁阀刚稳定下来的身体又开始发抖,严辞道:“我是因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千湖垆就我家里只剩一个人,上无老下无小,没有其他人这么大的生存压力。即使不是酿酒,是其他事,为了让家人们活下去,千湖垆的村民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即使不是酿酒’?”吴发昼古怪地笑了一声,“你是宁阀家的邻居,自然知道她爹酿酒用上了什么好‘手艺’。不过确实,都是些死囚,无伤大雅,还减少了官府人力开支。”

等等等等。司游刚放松没多久的脸皮立刻随着眼睛一块儿绷紧,这人说什么呢?有的没的扯一大堆,就算清坊是清侨王的,二者明面上也不能混为一谈,真是很没慧根的一个人。自己得赶紧除了。

原本在司游手心处盘栖的线立刻随他心而动,沿着他的衣服褶皱一路往下,游走在高于脚下泥地半寸左右的高度,悄无声息地往清坊五人的身后靠近。

浑然不觉的吴发昼仍在夸夸其谈——啊,在他的视角应该算“苦口婆心”。他一副忠言逆耳的样子,继续对仙元子说道:

“道长,你正气凛然也好,嫉恶如仇也罢,但你今天在这杀完我们和召雨蛙妖,又有什么意义呢?清坊的规模之巨和势力之大无需我再啰嗦,其实我们和村民们没什么不同,都是听人吩咐办事赚点嚼谷的小百姓。话不多说,我们今天是来收酒的,收完就走。你若还有什么意见,别在这杀鸡用牛刀,敢不敢和我们一同回清坊,把你心中的公道辩个明白?”

司游紧盯着仙元子。

若是之前,仙元子的眼神一定会被吴发昼这番推脱的巧辞动摇些许。但自刚刚觉得众人的异常表现是由酒引起、以及吴发昼好死不死地展示酒水气息的行为,仙元子此刻面容坚定如磐石,曝晒激流皆无动于衷。

“收酒么?”

仙元子的拂尘挥向吴发昼握着酒葫芦的那只手,果然撞上了五人共筑的灵力护盾,双方僵持不下,一时无法突破。

“有买必有卖,你无须再用言辞来修饰行为。既然按照你说的,清坊势大财巨,想必不在乎百十坛酒。那么爽约数月的你们为何又突然现身、一定要收走酒?你们心里比谁都清楚这酒的来龙去脉,明知清坊在做什么依然选择助纣为虐。让平民杀生造酒,只为引酒入贵富筵席,我自知以我和符箓门的微薄力量撼动不了清坊这个庞然大物,但至少在千湖垆以及我能走到、看到的地方,不允许任何妖的出现,更不允许它们以人为粮栖息繁衍。你们现在打道回府,我不伤你们。”

吴发昼听着,握着酒葫芦的手指一点点用力,指关节攥得和他眼白一般青白中泛着点红丝。

死道士,自己吃着百姓们的供奉,哪里懂他们普通猎妖人为生计奔波的辛苦?难道没有他们就没有其他猎妖人会干了吗?!

于是他将眼光焦点放到了处于他和仙元子视线之间的酒葫芦上。

“道长,知道我手里的是什么吗?”

这就是你口中我们爽约三月的理由。千湖垆的召雨蛙妖产出的原酒酒液,已经被清坊开发出了最好的用途。

此时,身为酒水一份子的妖七用无处不在的视角看到,每个人的表情都随着吴发昼话语的落地而发生异变。

酒水仿若酸液,将各人对外的面容腐蚀剥落下零落的碎片,露出真实的一角。

乌云笼罩下阴影,酒水挥发出香气,二者的结合让在场的众人到现在才发现,自己的身边早已被村民们不声不响地包围合拢。

司游不知是否该酒水有麻痹致幻的效果,不知怎的,他竟觉得自己现在能看出村民们身上蒸腾的……情绪?

他想到素日教导初儿要用心揣摩观察出不同风的颜色,初儿总是一脸迷惑不懂但照做的表情。现在风水轮流转,他倒是看得到情绪的颜色,但脸上的迷惑比起自家儿子只多不少。

初儿天赋很高,但除了灵力外就是无法感知甚至想象出其他风的颜色;正如现在他也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情绪原来是有颜色的,更没法相信底层民众身上溢出的颜色一如召雨蛙妖的配色——浓艳如翡的青绿色穿梭着滴如泣血的南红珠色,旖旎如清坊内部的垂帘飘纱——随着村民们沉默而一致的呼吸节奏,如山如海,堆聚如塔,升上甚至盖过千湖垆覆雪群山的最高点。

天地分割。上天是珠翠列琅,下地为褴褛粗布。若非亲眼所见,很难想象上层的瑰丽是由下面那些麻木呆滞的人吸入酒气后呼出的景象。

吴发昼见他们脸色剧变,心中更是得意,说道:

“道长,你质问我们之前,可曾调查过召雨蛙妖的术式特性?看你现在的表情,应该是闻所未闻吧。那你总该听过多年悬赏未被剿灭、大名鼎鼎的五面蜂妖吧?它们俩可是各据一方,特性类似啊。五面蜂妖占天,召雨蛙妖驻水;五面蜂妖以刺收命,召雨蛙妖以肤化人。蜂妖酿蜜,蛙妖酿酒,两类妖的产物,全是消化了人死前的感知情绪的,即使不食用、光是吸入就能让人心潮澎湃、发挥本性的。”

发挥本性?仙元子感受到都烟子抓着自己后衣角的手越发用力,眼睛里是至多五步外密密麻麻的村民面孔们。

“而我手中,就是清坊对召雨蛙妖酒液的最终研制成果。猎妖人的本性通过灵力展现,因而各人灵力皆有不同色彩;而这个酒葫芦的酒液,就是让他们普通人的本性通过酒液表现出来。看啊,天上多美啊,你以为他们是迫于生计才干分尸饲妖的活,其实他们心里乐意得不得了。否则,他们怎么会积极到我们迟到几月、就急着杀自己家人酿酒呢?”

天上的乌云团克制不住,在不断加速的翻涌中发出了第一声沉闷的雷响。震如紫蛇,电如蛇睛,隔着铺展广袤的红氛绿烟投下一长条难以遏制的嗔光,如刀面反射出的光照亮人们被各色洇染的本来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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