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砰。”
房门紧闭,我提着打包的柠檬塔和司康饼,在门后默立半晌,才换上拖鞋,走进房里。
比起邻居家的温馨幸福,这栋房屋显得无比冷清,没有人气。
我不喜欢这么大,却这么空的房子,觉得它需要被什么东西填满,而我一无所有,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填满它。
我坐到沙发上,又是沉默半晌,才打开茶几上的包装袋,拿起柠檬塔咬下一口。
柠檬的香味和酸甜的味道充满口腔,冷掉了还是那么好吃。
比起我做出来充当任务道具的甜点,还是温霖谦这种真正热爱烘焙的人做出来的更好吃。
这些就是我今天的晚餐了。
不知怎么的,那几块精美诱人的草莓蛋挞在我眼前一闪而过。它们一定很好吃,我想,隐隐有些后悔。
今天的下午茶让我觉得自己已经看到了达到目标的希望,之后的几个月,借着温霖谦,我跟钟隽赫见了几次面,搭上过话,一起吃过两次晚餐。
然而,越多的接触,越让我觉得跟钟隽赫之间如隔云雾,他在周身竖起一面无形的高墙,让周遭的人都无法靠近。
难怪杂志这么评价他,说他是位傲慢孤僻,不近人情的国王,独自居住在城堡里,听众听到的琴声是越过城堡的高墙传出来的。
现在这个像西方童话的故事被人续上新片段,有人拿到城堡大门的钥匙,走进城堡,让国王一见钟情,国王脱下王冠,心甘情愿跟着这个人走出城堡,变成了一个普通但觉得幸福的平民。
这个人就是温霖谦。
在确定搬到钟隽赫家隔壁之后,我制定了一个计划——借助邻居这个身份跟钟隽赫认识,成为朋友,然后再透露自己曾是他的粉丝,关心他的手伤,鼓励或者说恳求他在我面前弹奏一首钢琴曲,哪怕是最简单最初级的一首也可以。
现在我知道这个计划不可能成功了,在钟隽赫面前,我的努力都是徒劳的。
他这样的人,根本不可能跟任何人成为朋友。
确定这个计划失败后,我在架着望远镜的阁楼待了很久,眼神漫无目的地扫过墙上贴满的调查资料和照片,感到迷茫。
我坐在桌前,回顾我追寻钟隽赫这么久,做了这么多事情,我的初心是什么。
——我想亲耳听钟隽赫弹奏一首钢琴曲,然后……
我想弹奏一曲给他听。
在我根据目前的情况,调整计划前,又一件事让我备受打击。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真正确认这件事时,我的心像被泡进酸苦的柠檬汁里,蛰痛难忍。
我借口喜欢他们家里的装修和家具,温霖谦就带我参观整栋房子。
——他们家里没有琴房……
钟隽赫的家里,居然没有一架钢琴!
这代表什么?
强撑着回到家,我眼神茫然,想在沙发上坐下结果瘫坐到地上,也不想起身,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钟隽赫真的放弃钢琴了。
那天之后,一连数十天我都闷在家里不出门,白天守在望远镜前观察邻居家,深夜翻看录像带,绞尽脑汁想新的计划,想怎么样才能让钟隽赫对我放下戒心,想知道他现在对钢琴的看法,想让他再摸一次琴键。
这期间温霖谦发来几条关心的信息,礼貌询问我怎么突然不去小公园晨跑了,也不参加社区活动了,是有事外出还是怎么了。
我望着屏幕上的信息出神,抓住脑中瞬间闪过的想法,嗖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我做不到的事,有人可以做到——
然后我眼前一黑。
再醒来时,眼前是雪白的天花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我这是在哪?
意识回笼,我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怔愣地环顾四周。有人推门进来,我循声看过去,是一个护士。
原来,我现在在医院。
“现在感觉怎么样?”温霖谦手插在白大褂兜里,踱步走到病床前,眼神关切看着我问。
简单来说,因为长时间昼夜颠倒,三餐不规律,疲劳过度,收到温霖谦消息的时候,我一下站起身,脑供血不足晕倒了。
可是晕倒前我一个人在家,是谁知道我晕倒了,把我送来医院的?
听到这个问题,温霖谦从兜里拿出手机,翻转过来把屏幕展示给我看。
上面是他发给我的关心信息,以及我在晕倒时,手按在手机键盘上一串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一愣。
“看到你发来的信息,我一下就觉得不对,赶紧给你发信息打电话,你都没有回应,我就觉得你可能出事了……”
我怔怔看着对我说话的年轻男人,听着他温润好听的声音,望见他眼底关心的神色,大脑一时空白。
是他把我送来医院的吗?
温霖谦摇摇头:“不是,看到消息我正在医院工作,没办法离开去找你,也怕我回去就来不及了,就让我丈夫去你家敲门,他隔着窗户看见你倒在地上就……”
——是钟隽赫拉开没关严的窗户,进入屋里,把昏迷的我送来医院。
我脸上的表情变成空白,被病服遮住的手臂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后背发僵,阵阵发冷。
钟隽赫在我昏迷的时候,进了我家,阁楼里的望远镜和贴了满墙的照片资料——
我紧张到喉咙痉挛,发不出任何声音,温霖谦立马注意到我的脸色,表情紧张起来询问我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一扭头看到仪器上猛然升高的心跳频率,赶紧让护士去叫医生。
这个时候我脑海里想起的竟然是温霖谦是手外科的医生,我一伸手抓住他的外套,努力张开干涩的嘴唇,说出几个字:“我,没事……”
这点时间够我想通了。
如果钟隽赫上了阁楼,看到那些东西,温霖谦现在对我不会是这个态度。
而且那时候我状况不明晕倒在地,钟隽赫肯定是先着急救人,根本不会在我家乱逛,还上到阁楼去。
我呼出口气,心跳频率降下去,在接受其他医生的检查时,见缝插针地问温霖谦,钟隽赫现在人在哪里。
他说,钟隽赫把我送来医院后,本来可以在这里等我醒来,或者等他下班一起回家,忽然想起出门太急,门窗可能没关严,怕咖啡跑出去,就马上回去了。
我放下心,紧绷过度的身体在放松后微微发麻,温霖谦被护士叫走后,我躺下去阖上眼,却没有半分困意,那种秘密随时可能会被揭穿的恐慌感还萦绕在我心头,久久没有散去。
我在惶恐不安中睡去。
经过医生检查,我只是过度疲劳导致的晕倒,晚上在医院打了瓶葡萄糖,第二天就出院了。
殊不知家门口有一份惊喜等着我。
“就是这里。”我跟出租车司机确认,让他停在我家门口。
付完钱下车,我转身走进自己家的院子,远远望见家门口的地上摆着一束花,我愣了下,走进蹲下查看那束花。
是一束热烈绽放,嫩白色的六出花,花束包装上夹着卡片,上面写着字:
【恭喜出院,祝身体健康——温霖谦】
昨天晚上温霖谦下班后到病房看我,关心我的身体,让我注意饮食和生活规律,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却丝毫不让人感到厌烦。
他工作很忙,今天我出院他没有出现,没想到他提前订了束花送到我家,让我一回家就能收到。
我起身拿出钥匙打开家门,转身蹲下用双手捧起那束花走进去。
这束六出花被我放在卧室的窗台上,每日换水,欣赏它们热烈盛开的美好,直到花瓣开始一片片地凋落。
在那束花枯萎前,我爱上了温霖谦。
……
那天,是这个冬天一个普通的星期六。
温霖谦邀请我跟他一起去社区小学的课外活动当义工,下午我临时有事,耽误了时间,没有跟他一同前往。
等我处理完事情,匆匆出门又忘了带伞,以至于淋着星星点点的小雪赶到学校。
还没走近课外活动的教室,我听见了琴声。
我记得那间教室里有一架老旧的立式钢琴。
我听过那架老钢琴的琴音,孩子们把它当作会发声的玩具,稀里哗啦乱按一通,走调的琴音嘈杂刺耳。但是现在,很明显,弹奏者绝不是那些孩子。
有些走调的琴声,从教室里悠悠飘出来,那么欢快动听,情感丰富,弹奏者往琴声里注入了灵魂——
这样的琴声……
我想到一个可能,这个可能让我浑身战栗起来,身体绷紧到极致,几近崩断。
也许今天,钟隽赫也跟温霖谦一起到了这里,看见教室里的钢琴,回忆曾经,不由自主地走过去坐下,掀开清概
这一刻,我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问题。
是钟隽赫,在弹琴吗?
我僵直地,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闭上眼睛,聆听这美妙的琴声。
直到这首曲子即将结束,我才猛地睁开眼睛,快步走向教室大门,人还没走到门前,手先伸出去拧动门把手。
双开门被我推开,教室里的情景一览无遗,映入我眼中。
坐在钢琴前,正在弹奏的人——
是我熟悉的身影,但不是我想的那个人。
按下最后一个琴键,温霖谦闭上眼睛,还沉浸在美妙的琴声中,听见热烈的掌声围着他响起。
“温老师弹琴好好听啊!”
“再来一首再来一首!”
“温老师好厉害呀——”
围在钢琴边的孩子们叽叽喳喳,拍红了小手表示喜欢,温霖谦莞尔,温声回答着。
我站在门边,愣愣地看着这一幕。
余光里教室门被人打开,温霖谦扭头看过来,跟匆匆赶来,小喘着气,头上肩上融化着雪粒的我对视。
他笑着对我说:“你来啦。”
……
我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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