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一定要辞职。”
傅明宇在厂办主任的办公室，斩钉截铁地说。
“你爸同意了？”
厂办主任黑着脸道。
他说，“我上班又不是他上班。”
……
过几秒。
“我给你爸打个电话。”
“不！”傅明宇拖了椅子坐下，“李叔，我真的想走，我不适合这的工作，索性我不是还没签合同吗？为什么不能走？”
门外一堆人，大部分都是女孩，悄无声息地挤在一起，悄悄听着里面的动静。
“他还没签合同？”
“我去，还能这样。”
“那真悬了，真要走了，这可真是00后来体验生活了。”
“少给00后摸黑。蒋怡婷呢？”
“不知道，没来吧。”
……
今天的办公室里，只有蒋怡婷一个人。
她勤恳地在做表格，走OA流程。许一林是说要来陪她，结果不到十分钟就被杨工给抓走了，还口口声声什么，这可一定要向上级汇报什么的。
听起来像是正经事。
这样一来，蒋怡婷也更有动力了，一个人待到半上午，办公室的门突然被狠狠打开。
来人是同期的一个同事，脸色有点沉重。
“怎么了？”蒋怡婷问。
那人犹豫了一会，“是，傅明宇，他收拾好东西要走了，喊你过去。”
……
放下今天的工作，蒋怡婷跟着来到厂办，整个楼层这个时候很安静，但尘土飞扬着，充斥着一股被怒骂过，风波稍歇的意味。
傅明宇还是没穿工服，吊儿郎当地在走廊一个窗户跟前靠墙站着。
难怪许一林会叫他小朋友，他和他们这些农村长大的孩子对比起来，心智上的确要差一些。
把人送到，同事走了。
整个走廊就蒋怡婷和他傅明宇两个人，蒋怡婷对别人，是个反内耗大师，急匆匆走到跟前，张口就问，“找我什么事？”
傅明宇余光早看见了她，就是眼神一直往上看，不经意斜她一眼，“聊一会。行不行？”
蒋怡婷，“可以啊，去食堂？”
“不了，去外面。”
蒋怡婷：“我只有十分钟时间的。”
傅明宇咬着腮帮子，他眼中在这个厂里上班的路数，偷闲是件很简单的事情，一时觉得这个十分钟有点牵强。就这么不愿意跟他说话吗？
“蒋怡婷是吧？”
蒋怡婷点头，“是的。”
“你是不是很看不起我？”
蒋怡婷愣了一秒，果断道，“我看不起的不是你这个人，是你做的事。但我也只能是看不起。”
她是这样的直白，傅明宇却还是生出了希望，“我不知道钢厂有人选了，我要是知道，我肯定不会来的，我不是非要来这不可。”
……
嗯。说得很好，下次别再说了。
蒋怡婷突然笑了下，“所以你现在就要走？”
傅明宇失落道，“许工，他的确是一个人才。我最起码知道，现在他能做到的，我望尘莫及。”
蒋怡婷：“你都这么说了，也没给我什么回话的余地，想走就走吧，到一个适合你的地方。”
差不多时间已经够了，蒋怡婷转身回去，走了几步，傅明宇突然又说，“我就是不想让你看错我！我不是一个坏人。”
隔了一会，蒋怡婷转了半个身，富含着深意的眼睛，对上傅明宇清澈的眸子。
“我觉得，你往前走吧，这个才是重要的。”
这一天，蒋怡婷也不知道傅明宇最后走了没有，她说完话没回办公室，办公室里又要七嘴八舌地说，可能还会有什么别的绊子，她有点烦。
于是上三楼，在技术科办公室等了一会，等到许一林和杨航来。
看见蒋怡婷，许一林眼睛都有神采了，径直走她身边，“忙完了？”
蒋怡婷没说话，笑了笑，就老实地问杨工好。
“行，那你们聊吧。”杨航看起来心情不是很美丽，“回去记得想想，咱背后又不是没人，这可是关乎咱大局脸面的事儿。”
许一林应付地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这个时候差几分钟十一点，许一林说，“我没事了，走吧，咱下楼。”
他拉上蒋怡婷的手，蒋怡婷马上收紧，拽住他，“咱出去吧？”
嗯？
过了十分钟，两人穿着日常自己的衣服，走在钢厂外的小路上。
许一林把她的手塞进自己羽绒服的口袋里，拿手捂着，盯她看了会。
她不说自己怎么了，也不问他遇到了什么事，出来就一个劲的发呆。
“想什么呢？”
蒋怡婷闻言看向他，一愣，“没想什么。”
过几秒又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刚才傅明宇叫我说话，说他要走了，我大概是觉得很戏剧性。他要是走了，那你是不是……”
许一林：“他要走了？”
“嗯。”
啊这……
“被我气的？”
蒋怡婷：“啊？”
他俩对视一眼，很明显许一林在说笑，她也笑笑算了。到底是被谁气的也说不定，她觉得可能这傅明宇这辈子吃的苦都在钢厂里了。
“过几天，我回去问问师父的意见，然后跟你说。”
蒋怡婷：“行。”
距离晚上六点还有七个小时，是他们俩单独的时间，这次心情舒畅，一起到一家百年老店吃了点好的，吃完在店里商量去玩点什么。
看软件上的攻略，看着看着，许一林突然想起昨天晚上，都不知道她是几点睡的。
“累吗？”
蒋怡婷点点头，“还好。”
“不然别耍了，找个地方休息一会。”
蒋怡婷看着他，“行呀，什么地方？”
许一林去找。
“就这个吧，看起来挺舒服。”
那是个按小时计算的私人影院，许一林没多想，嗯了一声就付了钱，然后看导航把路給熟悉了，带她出去。
路上又鬼鬼祟祟地问，“你昨天晚上……”
蒋怡婷站住说，“我昨天晚上发的那的确不是官宣朋友圈。”
想起来早上她评论区的热闹程度，她真挺好奇的。有那么好笑吗？谈恋爱第一天，就被迫成了朋友圈里的显眼包。
她不想这样的，她设想呢，这个恋爱应该开始的悄无声息，等到了真的有结果，再说出来，惊艳所有人。
“哦。是吗？”许一林眼睛一转，跟着她站住，压迫性地看过来，“那你这是有点怪我的意思？”
蒋怡婷：“没有啊。”
她头被敲了一下。
许一林说，“都上贼船了蒋小婷，撤回也晚了。”
继续慢慢地往前走，晃晃悠悠是一步，晃晃悠悠又是一步，手臂一直紧紧地挽着，不过衣服太厚，也感觉不出来。
“谁想撤回了。”蒋怡婷后发制人道，“你怎么敲我？”
她脑门上干干净净，刚才与其说是敲，不如说是摸，不过许一林也不认，“你也可以敲我，来，使劲。”
蒋怡婷一本正经地说，“我不动手的。”
联想起在温泉的那一次，某人穿着惹眼得很过分的破布，熟练的在水下掀开他衣服。
配上今天这句，我不动手的。
反正谁爱信谁信去。
许一林是不信。
“真的不动？”
——
等进到私人影院，蒋怡婷一进来就推着他退到墙边，眼睛里逐渐浮起来兴奋，“我可以动手吗？”
“……”
不是，这变化的是不是有点太快了？这对面可是什么困难都打不倒的许一林，偏被蒋怡婷对比的像个生涩不知事的弟弟一样。
他才不是那些个弟弟呢。
慢慢把手机塞进外套里，外套也没脱，待在这个逼仄的角落里，屋子里的沙发和大屏幕，只漏个角在许一林的眼睛里，心想这个店不愧是蒋怡婷一眼看中的，走极简风，看上去就不像个有红点摄像头的地方。
他控制住蒋怡婷的手，“等一下。”
“嗯？”
然后就是，像夏天在他学校门口那个酒店一样，先把灯关掉，打开红外，检查了三分钟，蒋怡婷跟着他走来走去，有的角落她压根想不到，许一林告诉她，“用射线理论看，这个点视线范围很广。”
她点头表示了解。
三分钟后，终于是检查完了，许一林把外套脱一边，在沙发上坐下。
蒋怡婷也跟着，特意把衣服和他堆一起，坐到他身边，“看暮光之城吧。”
“你没看过吗？”
“没，一直没找到时间看。”
他鼓捣了一阵，前奏的声音响起来，三维立体环绕声，比电影院更甚，这才知道，这个私人影院的长处原来在这里。许一林默默打开手机，将这个店收藏了。
片头的女生独白，能把人瞬间扯进剧情里。但这股萦绕在两人身边的气氛，却是越来越浓烈，经久不曾散开。这是确定了未来，确定了关系之后，头一次在密闭狭小的空间里独处。
蒋怡婷脱掉了鞋，缩着腿，手臂环着膝盖，靠在后背上看电影。
她似乎习惯于这个动作，高挑一姑娘，缩起来小小的一只。许一林余光看着她，把手搭在她后面的沙发背上，半包围似的，也没敢多动，这么看了一会。
突然，蒋怡婷轻轻靠在了他肩膀上，挨了一下，像是觉得不舒服，整个人往他怀里近了近，再贴过来。
没说话，可就是让人心动。像一只想要他抱紧的小猫一样。
而他也无法抗拒，抬手揽住，一往近处走，哪哪都想靠着，便轻轻的，在她头顶亲了下。
而后，撞上她抬头看过来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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