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夕从公司开车回家的路上,天空落下了零星小雨。
明年是他出道第十年,公司的意思是要他参与做一些纪念企划。他们显然是很重视,说实话,凌夕觉得他们有些过于重视了,他并不觉得第九年亦或是第十年有什么重要的,都只是他音乐生涯的某一年而已。
他还在这个行业,纪念什么呢,等他退出乐坛不是更合适。
然而凌夕的这份消极和冷然,让连一向对他持“放养”态度的经纪人丁岩都不免出言相劝道:“凌夕,想想你的歌迷们啊……”
凌夕看着雨滴在车前窗砸成一个又一个月坑一样的圆点,然后顺着玻璃的弧度滑下,中途与别的雨滴汇合再加快脚步。
车里还放着肖邦的《雨滴前奏曲》,旋律与现在的雨势比起来有点沉重和密集,凌夕把车停在路旁,然后换了一首歌来听。
他没有拿伞便下了车进便利店买了些吃喝,今年春天的第一场雨,还带着冬季残留的寒气,浇在身上,冷意有点刺骨。
回到车上发现有来电,是安聿打来的。凌夕边放稳咖啡杯边按下接通键。
两人是多年的邻居,凌夕签了公司来北京之前,深受安聿一家的照拂。安聿这些年一直在国外打球,凌夕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安叔叔和俞阿姨打电话去问候,回苏州或者去周边城市也会去看望拜访,安聿一个月会给凌夕打一通电话聊聊天。
大洋彼岸通过卫星信号传来的声音一如既往得轻快,他问凌夕怎么听起来气压不对,凌夕回答说:“我有件事要思考。”
安聿十分洒脱大方:“是吗?那等你想清楚了再给哥讲。”
两人又聊了一些生活和工作的事,电话挂断后,凌夕拿起还算温的咖啡喝了一口,他看到便利店屋檐下不知何时来了一个女生站在那里避雨,而引起他注意的是女生背着的乐器包。
凌夕按下副驾车窗,询问道:“你要去哪儿?我送你吧。”
女孩儿看见他惊喜地微微瞪大了双眼,明显是认出了他,不过她随即摆摆手,“刚刚已经有点浇湿了,就不弄湿您的车了。”
一阵风吹过来,挟裹着雨势往屋檐下吹,女孩儿赶紧用身体挡在吉他包前面。
凌夕拎起副驾上的食物袋子扔到后座,打开车门下了车,细密的雨丝落在白衬衫上,洇出透明的痕迹。他从后备箱拿出伞撑开,走到女孩面前,又重复了一次,“我送你吧。”
女孩没再推脱,抱起吉他躲在他伞下,随着凌夕的步伐前进,走到车尾把吉他包放到后备箱,和车里本来就有的一把吉他、一把贝斯还有其他的一些物品放在一起。
三月的北京说不上温暖,要是天晴就很干爽舒适。现在下了雨就有些阴冷。乐器离手,女孩儿把手缩到袖子里。凌夕上车后便把车内温度调高了些。
女孩儿安静地坐在副驾上。
音响被控制系统重新打开,轻柔旋律随着暖风充斥在密闭的空间里。
“去哪儿?”凌夕问,他的语调很轻,虽然问得直接但是听起来并不生硬。
“White Soul。”女孩儿同样言简意赅地说,她的注意力好像被吸引走了。
于是,凌夕没多问也没急着发动车,并不是他不认识那个地方,相反,他很熟悉White Soul。那是一家很有名的Livehouse,老板是他同公司的乐队前辈们,那里设备先进,环境优越,但是对名不见经传的小乐队们很友好,只要有档期,谁都可以来开,从门票的营收中提成,要是没什么粉丝或观众,乐队没挣钱,那就不交钱,场地的所有支出由老板们负担。
不过,这家Livehouse的老板是被大众称呼为“天团”的“日出”乐队,当代摇滚乐坛的一面旗帜,光乐迷就数以亿计,总会有乐队粉丝来White Soul支持,哪怕天团成员在这儿露面的概率并不怎么高,还是会有歌迷粉丝来碰运气,所以这里压根不会缺观众。
凌夕闲下来也会去听听现场,地址他很熟。
音乐一遍放完,又开始循环。女孩儿终于开口,她的视线没有落在凌夕身上,而是看着屏幕,饶是如此,凌夕还是看到她的眼睛亮得出奇。
她问:“这是您的新歌吗?”她听过凌夕公开发行的每一首歌,包括他给别的歌手写的。此时此刻耳边的旋律是凌夕放在微博账号上的一段曲调,很久之前的了,她也听过,不过这段再也没有在凌夕的其它作品中出现过。
“嗯。”凌夕发动车,“还没有填词。”
车里又沉默下来,凌夕本就不是话多的人,而女孩儿并不局促,显然她被旋律牢牢吸引着,而这也是凌夕没有直接出发的原因。
又一遍放完,凌夕关了音响。女孩儿这会儿才说道:“其实,我是您的歌迷来着。”
凌夕平静地看她一眼,“谢谢。也在做音乐吗?”
“嗯。”女孩儿点点头。
隔了一会儿,凌夕再次开口,“几点?”
“什么?”
“演出几点开始?”
女孩儿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机吊坠是猫和老鼠,和她一身白黑的穿着一点也不搭。女孩儿翻找信息确认了下,“七点半。”
凌夕一向惜字如金,出道多年一向如此,尽管常被舆论抨击“没礼貌”,他也没改。比起做什么,他不觉得说几句废话一样的好话就是待人尊重了。他的粉丝早就习惯他如此了。
女孩儿显然也不是喜好聊天的性格。接下来的路程,两人都保持着沉默。
等到了目的地,女孩儿说:“谢谢您,我付您洗车费吧?”
凌夕歪头想了想,“送我张演出票怎么样?”
“哦,好。”女孩儿愣了下,然后打开White Soul的APP扫了下凌夕的二维码。这里的规定是一名演出人员可以带三名观众,操作是由已经登记为本场演出人员的人扫码添加,被添加的人进场检票时就是免费的。
凌夕说“谢谢”,女孩儿微笑着摇摇头没再多说下了车。
家和White Soul在公司的两个方向上,再回趟家有点浪费时间,赶上高峰期更是寸步难行。凌夕开车又回了公司。
丁岩在他离开后又开了场会,从会议室出来回办公室的途中,看到凌夕作曲室的门开着,往里一探头看到去而复返的他有点讶异,问他怎么回来了。
凌夕手里拿着饭团和书,回答说:“晚上想去White Soul看演出。”
丁岩说了句“等会儿啊”,然后让自己的助理去食堂打两份饭送过来。他走进来坐到凌夕旁边,随手拿了个饭团充饥。
凌夕讲起来刚才的事,丁岩:“怎么样,人女孩儿特激动吧?”
凌夕只感觉到一点隐隐的兴奋,远远谈不上激动。“她听到我的新歌,比见到我人还激动。”
“新鲜啊。”丁岩也觉得稀奇,“那可真是你名副其实的歌迷了。”
助理把饭端进来,丁岩给两个人摆好。
吃着吃着,丁岩又提起凌夕出道十周年的事,“贝多芬莫扎特写的曲子,要是没人听,也不会被评为艺术家,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他见凌夕在听,继续说道,“这年头像那个女孩儿那样纯粹听歌的人凤毛麟角,你的个人商业价值也会反过来影响别人对你作品的看法。但是你的音乐绝对是优秀的,天才之作,连我这个外行都能听得出来。”
他语重心长地看着凌夕,“哥什么意思你明白吧?”
凌夕点点头。
丁岩又嘱咐一句:“没事儿在微博上发个动态什么的,你的粉丝都哭到公司账号下边儿了。”
丁岩的话,执行与否,凌夕都会认真听进去。凌夕十五岁签约进星海,十六岁发专辑出道,一直是丁岩陪着他,因此丁岩之于他,不仅是经纪人与艺人之间的纯商业关系,凌夕是视他为兄长一般的人物的。
至于凌夕最近思考的问题,暂时还没有答案。他倒不奢望每一个难题即刻就能找到答案,幸运的是,有人给了他些许灵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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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Part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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