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那年，两人尝试进入一处地级灵域。
此处弥漫着比以往更浓稠的灰黑色戾气。
宁夕刚踏入灵域深处，就听见身后传来孟听带着哭腔的呼喊。
“夕夕！救救妈妈——”
那声音太像了。
很可惜，孟听是不会哭的。
宁夕眼角的余光瞥见左侧石缝里溢出的一缕极淡的黑气。
是修灵界残识特有的气息，能悄无声息地侵入意识。
她垂下眼帘，握符的手晃了晃。
脚步迟疑着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刻意让声线染上几分慌乱。
“母亲？你在哪？”
指尖的灵力在暗中凝聚——她在等。
等这残识以为得手，将本体从石缝里引出来。
这种残识最擅隐匿，正面捕捉难如登天。
唯有让它放松警惕，才能一击必中。
耳机里传来急促的呼吸声。
地级灵域只能勉强使用灵能传音设备，两人相距不远，孟禾的声音带着卡顿。
他慌乱道。
“宁夕！别信！快退出来！”
宁夕没回应，加快脚步冲向石缝，让自己的步伐显得踉跄。
“就在这儿……夕夕，快……”
孟听的声音里混进了痛苦的呻吟，石缝里的黑气开始翻涌。
残识的本体要出来了。
宁夕的指尖蓄满灵力，只待最后一刻。
突然，一道身影从斜后方扑过来，狠狠将她撞开。
孟禾用身体将她护在身下，自己结结实实地撞向那团翻涌的黑气。
“孟禾！”
宁夕瞳孔骤缩，所有计划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
“别碰它！”
孟禾来不及展开灵力护盾，只凭着本能将她推开。
黑气瞬间缠上他的后背，无数冰冷的气息钻进皮肉。
他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后背的作战服被戾气侵蚀出大片焦黑。
残识本体彻底从石缝里挣脱，化作一张扭曲的人脸，发出尖锐的笑。
“真是痴情呀，太感人了。别伤心，我送你们一起死！”
宁夕没再隐藏，指尖灵力如流星般破空而出，精准地钉在残识眉心。
残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黑气迅速溃散。
“你疯了？！”
宁夕扑到孟禾身边，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他后背的伤口深可见骨，黑气还在不断往皮肉里钻。
他额头冷汗直冒，死死抓着她的手腕，眼神里满是后怕。
“你刚才……”
他喘着气，声音断断续续。
“我以为你被……控制了……”
宁夕看着他苍白的脸，想骂他冲动。
可对上他那双还在发抖的眼睛——那里面全是她的影子。
盛满了不加掩饰的恐惧。
她所有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她按住他后背的伤口，灵力源源不断地输进去压制黑气。
语气硬邦邦的。
“我才没那么蠢。”
孟禾牵住她的手，掌心烫得惊人。
他盯着她的眼睛，反复确认她的状态，目光黏腻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下次……不要冒险。”
宁夕别开脸。
“知道了。”
风穿过灵域的石缝，带着血腥味和戾气的冷意。
孟禾靠在她怀里，意识渐渐模糊，手指紧紧攥着她的手。
宁夕另一只手指尖翻转。
符咒穿透核心的刹那，孟禾提前设好的锁灵阵同时闭合，灵域破除。
她处理好孟禾身上的伤，拾起他掉落在一旁的数据板。
上面不仅有他记录的灵域各项参数，还有她的灵力波动曲线。
连她皱眉的次数都标了出来，还在旁边画了个小爱心。
此时，孟禾清醒了过来。
见她拿着数据板，他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
宁夕将数据板递给他，淡淡道。
“下次进地级灵域，不带耳机了，你刚刚的声音震得我头疼。”
孟禾松了口气，低头从储物器里掏出一对传讯戒。
“这个可以避开灵域规则，激活后跟神识绑定，传音不会受影响。”
戒面是哑光的银灰色，上面刻着细密的纹路，还雕刻了一个小小的字。
孟禾将刻着“夕”字的戒指递给宁夕。
宁夕伸出手，让他替自己戴上。
孟禾套了几个手指都不适配，宁夕出声道。
“戴无名指试试吧。”
一瞬间，孟禾的心跳如擂鼓。
他的手颤抖着，将戒指戴在宁夕的右手无名指上。
随后，他也将自己那枚戒指戴在左手无名指上。
“我们神识交融后，就可以激活了。”
宁夕眼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她没问是哪种“神识交融”，带着他回去述职。
述职结束后，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宁夕的宿舍。
窗外的绿植影影绰绰，将月光筛成细碎的光斑，落在地板上。
孟禾站在原地，喉结滚动了两下才开口。
“这种神识交融……”
他抬起手，指尖凝出一缕微弱的灵光。
“就是将各自的神识抽出一丝，像这样……”
灵光在他掌心盘旋成一个小小的漩涡。
“打进对方的神识海里，留下彼此的烙印。就像……在对方的意识里刻下一个标记。”
他看向宁夕，声音干涩。
“过程中可能会有点……刺痛，像有东西钻进脑子里。你要是觉得受不了，一定要告诉我，随时可以停下。”
宁夕坐在床边，指尖的戒指泛着淡淡的光。
“好。”
孟禾还想说什么。
比如“别勉强”，比如“我们可以再准备准备”，“我改良一下耳机”……
“赶紧开始。”
宁夕不耐烦道，像是在催促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孟禾深吸一口气，走到她面前，盘膝坐下。
两人掌心相对，他的指尖微凉，触到她掌心时微微一颤。
“放松就好。”
他说完，闭上眼睛，神识如丝般缓缓抽出。
顺着相触的掌心，向宁夕的意识海探去。
起初确实如孟禾所说，有细微的刺痛感，像有数根极细的针在轻轻刺探。
宁夕屏住呼吸。
那缕属于孟禾的神识带着他惯有的气息，小心翼翼地在她的意识海里盘旋。
过了会儿，慢慢落下。
在最深处刻下一个小小的、属于他的印记。
几乎是同时，她的神识也循着同样的路径，探入孟禾的意识海。
那里不像他平时表现得那般冷静。
反而像一片翻涌的星河，充满了鲜活的波动。
她的印记落下时，那片星河骤然亮起，传来一阵清晰的悸动，像他加速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同时收回手，掌心的灵光渐渐散去。
孟禾睁开眼，额角沁着薄汗，眼里像盛着星光。
里面清晰地映着宁夕的身影，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亲密感。
宁夕看着他，手上的戒指微微发烫，与他手上的那枚遥相呼应。
熟悉的灵力波动传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仿佛彼此的心跳都重叠在了一起。
“成了。”
孟禾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宁夕“嗯”了一声，移开目光，看向窗外的月色。
酷暑的燥热染红了脸颊。
宿舍里静悄悄的，只有两枚戒指偶尔传来的微弱共鸣。
自此，孟禾再藏不住眼里的热。
他的目光像长了藤蔓，时时刻刻缠着宁夕。
宁夕抬眼瞪他，他也不躲，笑得更深，那点黏连之意更甚从前。
有次，宁夕无意中瞥见他终端里的文件夹，命名是“夕夕-作战分析”。
点开全是她的侧脸、背影、握符的手指，连她喝水时喉结滚动的弧度都被放大标注。
“你这分析报告挺特别。”
她语气没什么起伏，伸手划了划屏幕。
“这张拍糊了，重拍。”
孟禾的脸瞬间涨红，像被抓包的小偷。
她补充道。
“下次别躲那么远，正面拍清楚点。”
他愣在原地，看着宁夕转身走向下一个灵域节点的背影。
手里的终端还亮着她的照片。
她的冷静不是迟钝，是从骨子里接纳了他的一切。
——包括这份阴暗的、带着占有欲的注视。
宁夕二十岁生日那天，两人刚从灵域出来。
她擦了擦指尖的血。
孟禾蹲在她脚边，用机械臂夹着取样器，小心翼翼地收集她溅落的血珠，装进透明小管。
还收走了她手里擦血的帕子。
“这个又是作什么用途？”
宁夕瞥了他一眼。
“样本分析需要。”
他低着头，声音闷闷的，耳尖红彤彤的。
“你的血……灵力纯度很高。”
宁夕笑了，蹲下身，伸手抵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
她的指尖还带着未散的灵力，烫得他眼眸一颤。
“孟禾。”
她看着他眼里清晰的自己。
“想看就大大方方看，想要什么就直接要。”
他的呼吸瞬间乱了。
“没准。”
宁夕收回手，声音轻得像风。
“我会答应。”
霞光映着她的侧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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