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话音落下,那道森寒剑气微微一颤,化作一道细微却无比清晰、蕴含着天地至理的银色轨迹,缓缓地、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志,朝着陆依澜的眉心印去。轨迹所过之处,连空气都仿佛被冻结、切割。
陆依澜看着那道蕴含着无上剑道至理的轨迹,如同在黑暗中看到了唯一的灯塔。她压下所有翻腾的情绪——恐惧、仇恨、渴望,强迫自己摒弃一切杂念,将全部心神都投入到那道冰冷的、仿佛能斩断一切的剑气轨迹之中。她知道,这是对方给予的机会,也是她复仇之路必须迈出的第一步——在这危机四伏的石岭镇,以及陌生的异世界,学会隐藏自己。唯有如此,才能活下去,才能靠近那个名为昭节的仇敌!
她闭目凝神,灵魂仿佛与那道冰冷的剑气轨迹融为一体,艰难地开始模仿、理解那深奥的敛息法门。而玄蓁则如同亘古冰山般矗立在一旁,无形的剑意笼罩着整个房间,既是护持,亦是冰冷的监督。这石岭镇,本就是玄剑圣墟此次设下的试练场,而眼前这个天生灵体的懵懂少女,能否通过他这“隐匿”的考验?玄蓁冷峻的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探究。
就在玄蓁那无声无息却又惊天动地的剑气冻结通铺内一切杀戮之时,野客居的房顶上,几道轻盈如燕的身影悄然落下,无声无息地处理掉了几个试图从不同方向潜入、同样被陆依澜气息吸引而来的不轨之徒。
“搞定!又是几个不长眼的杂鱼。”一个穿着利落靛蓝劲装、马尾高束、腰间挎着两柄短剑的少女拍了拍手,声音清脆,带着点不屑。她是砺锋阁亲传弟子林白薇,性格爽利。
“啧啧,小师叔出手就是不一样,寒月剑意收放自如,连血腥味都冻住了。”旁边一个娃娃脸、穿着月白锦袍、看起来年纪最小的少年探头探脑地往破窗里瞄,手里还捏着一张刚用过的敛息符。他是符箓天才苏小乙,与林白微同属砺锋阁,只不过他还未通过亲传弟子那一关测试,属内门弟子,好奇心旺盛。
“小师叔……在做什么?”一个身材高壮、面容刚毅、背负一柄无锋重剑的青年沉声问道,他是以防御和力量见长的石猛,守正殿外门大弟子,离进入内门只差一步之遥。他看着玄蓁指尖那道森寒剑气轨迹,眉头微蹙,显然对师叔亲自“教学”感到极度意外。
“还能做什么?”一个气质温婉、身着鹅黄衣裙、手持一柄细长软剑的女子轻声道,她是问道殿心思细腻的内门弟子大师姐柳嘉嘉,“自然是救人,顺便……收徒?”她看向那道飞向陆依澜眉心的剑气轨迹,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归藏剑诀的敛息篇基础?小师叔竟然亲自演示?还是在这么个破通铺里?这姑娘什么来头?”
“哇!小师叔要收徒了。”苏小乙差点跳起来,被林白薇一把按住,“小声点,你想被师叔的剑气戳成筛子吗?”
“不像收徒,”石猛瓮声瓮气地分析,“更像……应急处理?那姑娘身上的灵气刚才泄露得厉害,简直像黑夜里的明灯,什么妖魔鬼怪都引来了。小师叔在教她保命之法。”
“对对对!”苏小乙连连点头,眼睛发亮,“你们感觉到了吗?那股气息,浩瀚精纯,虽然驳杂不稳,但本源之强……我从未见过,难怪小师叔破例出手。这要是被那些腌臜东西或者潜伏的妖物得了去,石岭镇怕是要乱套。”
“所以小师叔才亲自燃灯啊。”林白薇抱着胳膊,看向通铺内那个闭目凝神、脸色苍白却异常专注的少女身影,“归藏剑诀的敛息篇,入门不算简单。要求对自身力量掌控入微。这姑娘伤这么重,心神动荡,能学会吗?”
“小师叔说只演示一次,”柳嘉嘉语气带着一丝担忧,“若学不会……”
“就算是天生灵体也考验悟性心性,沦为平庸之辈古来有之。若她学不会,那只能说明她命该如此,或者……不值得小师叔费心。”石猛平静地道。圣墟弟子见惯了生死,心性坚韧,但也讲究缘法。
四人不再言语,屏息凝神,目光都聚焦在通铺内那极其细微却至关重要的“教学”上,心中充满了对那神秘少女能否抓住这唯一生机的好奇与期待。
那道冰冷的剑气轨迹如同烙印,深深印入陆依澜的识海。它并非简单的线条,而是蕴含着一种“藏锋于鞘,归于天地”的至高意境,与她体内此刻奔腾不息、渴望复仇的狂暴灵源力量截然相反。
剧痛、虚弱、外界的觊觎、刻骨的仇恨……种种杂念如同潮水般试图将她淹没。然而,昭节那张脸,那毁灭她一切的魔焰,如同最炽热的烙印,瞬间压过了所有软弱与混乱。
“活下去,韬光养晦。”这个念头如同定海神针。
她强迫自己将全部心神沉入那道轨迹。灵源的力量本能地抗拒这种突然要被“归藏”的束缚,如同烈马难以套上缰绳。每一次试图引导灵源沿着那冰冷轨迹运转,都如同在撕裂神魂,剧痛让她身体微微痉挛,嘴角再次溢出血丝。
玄蓁静立一旁,眼神淡漠,仿佛一尊无情的考官。他并不看好。归藏剑诀敛息篇,即便是已入圣墟的外门弟子,能在重伤心神激荡下初次接触就有所感悟的,也是凤毛麟角。此女气息虽奇,但根基混乱,心绪不稳,失败是大概率事件。他指尖微动,随时准备在她失败引发更大混乱前彻底冻结她的经脉——那会让她变成废人,但总比今后被各方撕碎强。
然而,就在玄蓁心中做出最坏预判的刹那。陆依澜紧闭的双目眼睫剧烈颤动了一下,她识海中,那道冰冷的轨迹骤然亮起,不是抗拒,而是……共鸣!
她体内那浩瀚却混乱的灵源,仿佛在绝境中找到了唯一的出口。不再是无序的奔腾,而是被一股更强大的意志——由刻骨仇恨淬炼出的、近乎偏执的求生与隐匿意志——强行收束。如同狂暴的江河被无形的堤坝约束,开始艰难地、一丝一缕地沿着那道冰冷玄奥的剑气轨迹流转。
“嗡……”
一声极其微弱、只有玄蓁这等境界才能察觉的轻鸣在她体内响起。她周身原本不受控制逸散出的精纯灵力气息,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攥住,向内压缩。
玄蓁那万年冰封般的眼眸深处,第一次掠过一丝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的——惊讶。
他清晰地“看”到,陆依澜体内混乱的气息并未平息,反而在沿着归藏轨迹运转时,产生了一种奇特的“磨砺”效果。那浩瀚的本源力量并未消失,而是被强行压缩、凝聚,如同狂暴的能量被强行压入一个更小、更坚固的容器,其外在的光芒被那冰冷轨迹形成的“鞘”完美地包裹收敛。
她体表那层因灵气泄露而产生的、凡人难觉却对修士妖物如同明灯的宝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最终彻底消失!此刻的她,除了脸色依旧苍白虚弱,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与一个重伤垂死的普通凡人少女再无二致。那股能引动各方觊觎的、精纯浩瀚的灵力气息,仿佛从未存在过。
陆依澜猛地睁开眼!眼中血丝密布,疲惫不堪,但瞳孔深处却燃烧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清明和一丝……冰冷的锐利,如同刚刚学会将爪牙收回肉垫的幼兽。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虽然身体依旧剧痛虚弱,但那种被无数贪婪目光锁定的心悸感消失了。
“成了?”她声音嘶哑,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带着一丝懵懂和试探看向玄蓁。
玄蓁指尖那道森寒月华剑气无声消散。他凝视着陆依澜,那目光仿佛要穿透她此刻虚弱的表象,看到她体内被强行归藏的浩瀚灵力。沉默持续了数息,这短暂的对视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漫长。
“尚可。”他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冰冷,听不出情绪,但外面竖着耳朵偷听的四个弟子,却莫名觉得这两个字比平时似乎……不那么冻人了?
“此法只是基础,强行收敛,如同以鞘封刃,并非长久之计。”玄蓁语气淡漠,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三日之内,反复观想巩固轨迹,引灵气循此路运转,直至收发由心,念动即隐。若再泄露分毫,后果自负。”他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地上凝结着寒霜的尸体和窗外那片黑暗。
陆依澜用力点头,将这份冰冷的话语当作救命稻草死死抓住:“是!多谢……多谢前辈。”此人虽少年华美却能力出众,她下意识地将已到舌尖的公子二字改口成前辈,心中已将眼前之人与玄剑圣墟高人紧密联系在一起。
前辈?倒也算得上!玄蓁不再看她,仿佛刚才所做只是举手之劳,他冰冷的目光转向惊魂未定、大气不敢出的陈五等人,最后落在陈五紧紧捂着的胸口。
“石岭镇试练,明日辰时,镇东演武场。”他丢下这句话,如同来时一般,身影无声无息地淡化,仿佛融入了空气中弥漫的寒意,瞬间消失不见。
房间内,那股令人窒息的冰冷剑意也随之消散,只留下淡淡的血腥味、以及四个劫后余生、面面相觑的人。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