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冷静！
付梢瑞深呼吸了一口气，飞快淡定下来。
来时他一直有在留意路边的店铺，比如那个路口是包子摊，拐过去有几棵柳树，顺着柳树旁边的小木桥一直往前走，左右左左右便是他一开始看大白菜的地方，再右转，应该就是铁匠铺的那条小巷，他方向感还是不错的。
然而想象很美好，暮色将至，那些在白天非常显眼的特征到了此刻模糊一片，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景色。
从自信到自我怀疑，只需踏出第一步……
不对，树呢？
桥是一个桥，怎么旁边的柳树不见了？！
付梢瑞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这附近有几座这样的桥？！
“请问……”
付梢瑞张口想问问不远处的一个路人，但他刚往那边一靠，那人便叫着“你不要过来，你敢过来我就动手了”等诸如此类的话，迅速跑远，宛如付梢瑞是个打劫的，半点机会都不给。
付梢瑞无奈，只得原路返回，绕了几圈后，总算找到了正确的道，此时此刻，天已经完完全全暗了下来，街上果真连个鬼影也无，若不是两旁灯火次第，门户渐掩微明，伴随着偶尔的落锁声，他真会怀疑自己误入无人小镇。
长街寂寂，阴风阵阵，付梢瑞始终感觉有一阵白雾若有若无地跟着自己。
这种不好的预感他太熟悉了，以前每次出门踩屎的时候都会发生，只是这一次比过往更加强烈，以至于他的脖子、他的脊背一直发凉。
“哈哈，总不能真让我碰上吧，谁知煋沉和他们说的是真是假，我就不信这个镇上真的有……”
最后的字音未落，突然之间阴风大作，迫使他抬起胳膊遮了一下。
等风停歇，周围的白雾愈发浓厚，几乎要将他淹没，付梢瑞缓缓放下手，只见前方浓雾尽头，一束惨白的光打亮整条街，晃得他睁不开眼。
紧接着，一个矮小的黑影陡然出现在街道中央。
那一瞬间，付梢瑞呼吸都差点儿停了，他原地不动地呆站了几秒，才拖着僵硬的身躯、沉重的双腿，一步一步挪到了巷口，紧贴墙壁，屏住呼吸。
……人？还是妖？
付梢瑞心跳如擂鼓，他做了半天心理准备才敢探出小半个头，往那边望去。
光越甚，雾越浓，那个身影就越是清晰。
看上去应该是个姑娘，走路不稳，三步一踉跄，像是……受伤了？
当前的情况，即便是个傻子也看出了不对吧？
那雾顺着这条街一直向外蔓延，晃眼一看跟阴曹地府似的，那么诡异的场景周围的店铺竟无人察觉，不仅如此，街道安静得可怕，好像他进了一个单独的空间，把所有的一切都隔离开来。
付梢瑞扭头，在附近寻找趁手的武器。
巷子堆放了许多杂物，付梢瑞挑挑拣拣，从里面搜罗出了两根棍子，并犯起了难，他是要这根铜的，还是要这个铁的呢？
“你在找什么？”
虚弱的声音自耳畔响起，付梢瑞下意识回道：“当然是找武器啊。”
说完，他的手一顿，陷入了沉默，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一点一点侧过头。
从眼角扫过去的，先是一件被鲜血浸透的衣裳，旧迹干涸，但依然有源源不断的血液将其覆盖，简直触目惊心，付梢瑞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那衣裳上，没有继续抬头，生怕看到惊悚的画面，谁料对方主动凑了过来——
没有预想中的缺鼻子少眼，相反，那是一张非常可爱的脸，杏眼婴儿肥，只是失血太多的缘故，脸色堪称煞白。
“找武器？”少女歪了歪头，睁着那双圆溜溜的眼睛，气息不稳道：“为什么要找武器，难道……是为了杀我么？”
付梢瑞喉头滚动，镇定道：“你是妖么？”
“不是。”少女答得非常快且自然。
“不是的话，当然不杀……”
付梢瑞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电光火石间，他的左手飞快凝聚了一股灵力，操控着铁棍朝少女心口扎去！
要不怎么说实战才是检验自身实力的唯一标准，下午的时候他还不甚熟练，如今危机关头，他已然产生一种人棍合一的超脱感，只是……
当啷——
少女眼皮未掀，铁棍已经弹飞到了遥远的那头，付梢瑞还没跑出几步，便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拉了回来，少女扣住他的喉咙，眸光微冷：“灵力……竟还是个修仙者，说！你是如何踏入我的幻境？”
“我、我怎么知道，我纯路人啊。”
付梢瑞叫苦不迭，试图掰开她的手：“忙着找回去的路呢，莫名其妙就遇见了你……我说，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要不这次就各退一步，互相装作没看见？”
“你在同我说笑话么？”少女的手渐渐收紧：“修仙者与妖井水不犯河水？”
“咳咳……你、你不是说你不是妖吗？”
“我说不是你就信？”少女轻蔑一笑，“没想到修仙者说起谎来也是脸不红心不跳。”
这么可爱的脸，说出的话却是这么冰冷，违和度简直拉满。
“可以、可以信，”这种情况下不信岂不就是死路一条，付梢瑞艰难道：“而且你、你不是还受着伤么？先止、止一下血？”
“……”
少女望向他的眼神恍惚了一瞬，手上的力道也松了些许。
然而，就在她松懈的刹那，一道青色的光芒从天边骤然亮起，像那开弓的箭，裹挟着千军万马的气势从自己耳畔掠过，狠狠刺进少女紧扼他的手臂，付梢瑞清楚地听到骨头碎裂，然后自己被扔在了地上。
“咳咳咳……”
活过来了活过来了，付梢瑞半趴在地上疯狂咳嗽，方才真是要被掐断气了！
“付梢！”
乍然听到岁煋沉急切的呼唤，付梢瑞还以为是幻觉，他勉强抬起头，不远处，果然漂浮着他的剑！
“煋……”
感动的眼泪还来不及落下，少女竟然强忍着剧痛爬起，生生折碎了那根盈满灵力的铁棍，再次将他抓在手里。
付梢瑞一个激灵，也顾不上自己沙哑的喉咙，吼道：“……别掐别掐，别掐成么！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少女默了片刻，就着碎裂的铁棍，尖端对准了他的喉咙，对岁煋沉怒道：“别过来，你再动手我就杀了他！”
“你敢！”
仅仅二字，磅礴的怒气从剑中而来，付梢瑞没什么感觉，但他身后的少女却像承受不住压力似的，往下深深一跪，旋即一大口鲜血喷在了付梢瑞身上。
“……”
付梢瑞没敢露出嫌弃的表情，也没敢抬手擦脸上的血，他竭力忽视那股腥臭的血味，走神地想，原来他的剑，说话是能外放、能开扩音的啊！
“你、你是……”少女惊疑不定地望着剑，显然不明白那股威压从何而来：“你是谁，为什么……”
岁煋沉忍了忍，声寒如冰：“放了他，我不杀你。”
“呵。”
少女态度堪称两极分化。
先前付梢瑞说啥她都是满脸嘲讽，一副强者看蝼蚁挣扎的姿态，但在面对岁煋沉时，她保持了高度的警惕，听见他的警告，她非但没有松懈，反而将尖端又逼近了一分。
“你又是怎么进来我打造的幻境？”
“你自己不知道么？”岁煋沉沉声道：“你编织幻境的能力已经丧失，现在只能维持最低的基础，只要沾染过你的气息亦或是能力远超于你，轻易便能进来。”
少女压根没有关心她手里的人质是哪种情况，她颤抖着道：“你知道我是……”
“我知道。”岁煋沉打断了她，“我还知道你中了咒，活不过今晚了。”
“原来是真的……我……我……”
少女喉头一哽，再次吐出几口鲜血，付梢瑞真是绷不住了，忍不住开口：“姑娘，你能不要吐在我……我不是嫌弃啊，我的意思是，您少说点话，省点力气，咱们说不定还能想个法子……”
“此咒剧毒，毒入肺腑，已是回天乏术。”岁煋沉毫不留情道，“即便现在去寻找施咒人，亦是死路一条。”
付梢瑞：“……”
如果现在可以说话，他指不定要吼出一句“姓岁的你是不是想要害死我”，不愧是一把剑，简直就是钢铁脑子，不含一点情商，那么直白干什么，懂不懂稳住局面的重要性？？
他继续苦口婆心：“姑娘你别听它的，莫要着急，办法总比困难多，我的师父是仙玉宗掌门，可牛逼了，他一定可以救……”
“它说的没错，我确实活不了了。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局，可我还有许多话没来得及说……”
少女生有可恋地嗤笑了几声，目光直勾勾地落在付梢瑞脸上，付梢瑞暗道不好，想要后退却又无法动作。
“说好不掐……”
“闭嘴！”
少女不耐烦地给了付梢瑞脖颈一下，差点将他劈晕过去，他只感觉到眼前发黑，有什么东西缓缓落在了丹田处，浑身顿时如火一般烧灼起来。
与此同时，她声如洪钟，在脑海回荡，一字一字，仿佛要烙入灵魂：“我以我的妖丹作为交换，只求你……求你救一救吴言，治好他……若你中途放弃，违背你我二人誓约，那么你将爆体而亡，形神俱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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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人倒霉可以撞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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