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矮折叠桌上，放着两大盘小煎肉盖饭。
为了防止油浸泡白米饭，老板集中把小煎肉堆在另外一边，份量比一般的餐馆多一半，价格也便宜好几块，怪不得生意这么好。
褚橙中午好歹吃过饭所以吃得异常慢，且因为教授的消息异常烦躁。
就在李炆偷看到信息往上，是对方邀请他加入项目组，即使不参与保研也行。
他知道韦教授是在帮自己，这个项目做好了，一方面平时有补助，做得好还有奖学金，另一方面，即使不读研也能有将自己展示给其他企业的机会。
但是他真的没办法参与，因为他不想接触退学大学的任何人和任何事。
李炆是一整天都饿着肚子，话不多说，直接拿起筷子风卷残云。
等褚橙兀自生完气，人已经埋头苦干完一大半，而就在人身后，两个穿着灰蓝色校服的男子，一高一胖，不耐烦排队等有人离开。
大学并不会硬性规定穿校服，北江大学有且只有一套校服，还只是一件红白色的薄外套搭一条长裤，但几乎没有穿的机会，平时运动会或者其他活动，也是穿系服班服比较多，校服就充当个压箱底做吉祥物的作用。
总而言之，只要脑子没病或者家中不穷，一般是不会有人专门穿校服出来晃荡，而且他们校服也不是这个颜色。
就在两人胸前，赫然印着“京烨大学”的徽章印花，生怕别人不知道两人来自何处。
褚橙看清两人脸后，脸色巨变，像是遭遇什么巨大冲击，傻在原地。
注意到他的异常，李炆抬头发觉人脸色煞白，询问:“怎么了，你脸色好像不太好?”
褚橙没有回答他，而是低下头，额前刘海挡住那双眼眸，声音闷闷的:“吃饱没，吃饱我们就走。”
李炆盘子空空如也，但褚橙盘中还剩一大半，他舔了舔嘴唇，问:“你不吃了?”
褚橙点点头，还没意识到他接下来要做什么，旁边两位客人起身离开，门外两人语气烦躁不减，骂骂咧咧进来坐下。
他一动不敢动，下意识将脸偏向墙壁，脑子飞速运转。
现在起身很可能被对方注意到，后续风险也差不多，除非寄希望于对方不记得自己。
可那样一件事，再过去三年，也不会完全忘记吧?
他思绪万千，饭桶子李炆同学盯着他盘中餐良久，终于鼓起勇气问:“你不吃可以给我吗？”
不觉得羞耻只想干饭，所以他声音不小，周围不少人看过来，连京烨两人也疑惑转头，有那么一瞬间对视上，褚橙连忙撇开头。
低声掐着嗓子:“你随意。”
其实不用得到他允许，李炆已经自觉动手，在他答应一瞬间，盘子就到了他手中，又是一阵狼吞虎咽。
孩子是真饿了......
比起饭桶如何填饱肚子，褚橙更关心怎么在那两人眼皮底下逃跑。
周围是嘈杂的说话声，碗筷碰撞的清脆响声，仿佛一切如常，可就在这不变的闹声中，突兀响起两道嘲笑声。
“哟，肖哥你看那是谁，好眼熟啊，是不是那个谁来着？我”
“好像是哦，长得好像以前秦哥身边那位小弟，赶紧拍一个给秦哥看！”
褚橙浑身绷紧，闻言也顾不上什么藏脸，转头怒视两人，起身就要拉起李炆走。
那两人动作也快，直接起身挡在了过道上。
餐馆本身就拥挤，桌子与桌子间距离极近，只够个人通行，两人这样一挡，纯属故意的。
“我这记性不太好，这位褚同学你叫什么来着？”瘦高个抱着双臂贱兮兮问。
褚橙冷漠剜他一眼:“你认错了。”
其实到这一步，双方早已认出对方，这时候嘴硬就像是怕了对方似的。
胖子讽刺道:“褚同学贵人多忘事，我们秦哥倒是一直对你念念不忘，不如什么时候一起什么时候叙叙旧，共同回忆一下当年同窗友谊?”
褚橙回答是:“滚。”
转头又斥责还在闷头苦吃的男人:“换一家吃，这家有苍蝇飞进来了。”
李炆不明所以往嘴里扒饭，但是他向来会看人眼色，既然对方说换一家吃又不是不让他吃，于是听话起身。
但一旁两人可不乐意，带着虚伪笑容:“别急着走嘛，那位朋友还没吃完饭，不然我们拼个桌?他一定还不知道你坑朋友那事吧？”
褚橙耐心见底，还是那副看不起任何人模样:“你们给秦安当惯了狗腿子，真变畜生了？”
潜台词就是“好狗不挡道”。
两人笑不下去了，但也没要让开的意思，高个拉下脸甚至将褚橙那桌桌子用腿勾过来挡路，无疑是**裸挑衅。
褚橙抬眸望着他，表情冷淡，却像一潭死水，那眼神就跟看死人差不多。
高个一阵恶寒，很快又明白对方无法动手，抬手拍拍他肩膀道:“比起当狗，当初你才是这方面的专家，我们都比不上你。”
褚橙手指微动，对方看透他的动作，讽刺道:“褚同学一直以来都是好学生，应当不会做校外斗殴这回事吧？”
现在写文得搁置，奖学金对他来说何其重要，绝对不能丢。
他浑身上下都在控制不要动手，双手握紧，指甲深深嵌入肉里，导致身体微微颤抖，偏偏那两人看穿他非常缺钱，从小到大，为了钱什么都做。
高个得意揪过褚橙衣领，故意惹怒他:“当初你以为我们为什么和你来往，还不是因为你是秦安的最喜欢的那条狗，即使发生那种事情，他却依旧没有怪你——”
“闭嘴！”褚橙反手揪过高个衣领，力气大到对方呛咳起来。
“放手。”
就在他控制不住，要将人掼在地上时，一道低沉男声响起，紧接着熟悉的巨力将他往前一拉，他这才及时松手。
而高个脑袋就像颗皮球，哐当砸上桌子，又被揪着头发强行抬起头，再次狠狠砸进盛装盖饭的碗。
做完这一切，李炆伸直身子居高临下看向一旁吓得腿抖还在强撑的胖子。
“真不好意思，晚饭只剩下一份，是我们怠慢疏忽了。”说着他将不敢动的高个提着脑袋抬起来，面无表情取下只剩残渣的盘子，“这边要不你体谅一下，勉强吃一碗?”
确实吃的是饭，不过是断头饭。
李炆一直没说话，处于旁边看戏，看似不会出手一类，总之高个和胖子完全没把他当回事，猜测不过是翻版的秦安罢了。
也没想到人突然出手，还忒能打，胖子吓得不行，嘴上还是挑拨道:“你知道不知道他对朋友是——”
李炆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我和他不是朋友，你要是有什么遗言麻烦挑点我爱听的说。”
胖子惊恐万分，连忙求饶，换做他自己的世界，这种小喽啰一拳十个，用不着这么麻烦，只消稍微用力，对方就会身首异处。
他本意也是打算这样做，但李炆是个非常听劝的人，既然褚橙曾教给他说杀人犯法，那么他就不会去做。
来到这个世界，自然要遵守这个世界的基本规则流程。
褚橙先他一步拦住他动作:“这次算了。”
李炆还是有些不爽:“这次算了，下次想揍哪儿去找?”
褚橙:“现在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不太行，建议找个没人地方套麻袋。”
李炆:“......”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面前两人就是让他很不爽，轻易放过这俩货也不行，所以他想了想，把盘子一把扣上胖子肥脸，不太开心:“不要浪费粮食，我请你的就该吃完。”
于是在男人盯视下，胖子瑟缩脖子，抖如筛糠，胖子脸上盘子啪嗒摔碎在地，嘴上还很强硬，怒视褚橙。。
“别以为勾引个男的帮你就没事了，你等着,我......啊——”
他叫起来，整个如同强风洗礼的树木往后栽倒，撞到收钱吧木头上，因为体量庞大，木台轰然倒塌，胖子人仰马翻，捂着肚子苦叫连天。
餐馆其他人见势不妙，尖叫着往外跑，褚橙无语片刻，见李炆没有再动作的意思，主动跟吓得半死的老板道歉，让他大概算算多少钱，可以赔偿。
老板吓狠了，连忙摆手:“不.....不用，这个桌台本来就十几年了，早该换了。”
褚橙叹口气，还是扫收款码扫了200块过去。
经过这番事件，他甚至忘记今天出门的目的，回家忽然跑去厕所扶着洗手台开始呕吐。
好恶心，太恶心了......
一想起以前的事情他就想吐，但那只是心理上的，吐半天只有干呕。
生理性眼泪缀在他眼角，李炆靠在门边看着他动作，好心从墙上取下一张毛巾。
“你好像很不喜欢他们?”
褚橙接过毛巾擦嘴，关掉水龙头，手指紧紧抠着洗手台边缘，抬眸望向溅落水珠镜面，男人就站在他身后，和他镜中眼神相撞。
褚橙眼睛红得吓人，脸色却苍白无血色，黑发被水打湿，形成几绺贴在额前，看下来宛如水池里爬出来的恶鬼。
李炆识趣地退出洗手间。
褚橙盯着镜中自己看了许久，握紧拳头，想一拳砸在镜面上，但想起镜子太贵，只好深呼吸一口气放下拳头。
李炆坐在床上伸长腿，抬头望着天花板，耳边是拖鞋走在地上哒哒声，由远及近，很快停在他前方。
他视线往下，褚橙毛巾搭在手上，就那么站着面无表情看着他，似乎想说什么，张张嘴又闭上。
李炆耐心等了片刻，决定自己先开口:“下次我帮你揍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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