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脸到这种程度，是种天赋。
但褚橙必须要亲手折断这个天才的羽翼。
他蹲下身子，与小女孩平视:“你为什么说这是你的小猫?”
褚橙声音说不上温和，但还算平静，看起来也比那边那个大块头好说话，小女孩抖得没那么厉害了，却还是不怎么敢看他，说话磕磕巴巴的:“嗯......嗯，是我的......它跑丢了......”
医院离那边公园也有个一公里，一般来说走失的猫咪不太可能短时间跑那么远，于是他继续询问清楚:“什么时候走丢的?”
小女孩快要把手指抠破皮了，小声道:“昨天我回家就.......就不见了，爸爸说可能是忘记关门，它溜出去忘记回家的路了......”
“那你们没找?”
“找了，爸爸出门找的，但是没找到......”
褚橙隐隐约约有种感觉，但是没敢想，轻拍她的手掌似安抚:“你说是你的小猫那就得拿出证据，我们才能给你。”
小猫“喵呜”一声，女孩抬头巴巴望着它，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起手臂。
她手腕上有一枚粉色的智能手表，右手手指在屏幕上扒拉两下，找出几张照片，然后眉目舒展展示给两人看。
“这是橘子刚到家时我给它照的！还有这张它躺在门口晒太阳.......”
小小屏幕上的猫确实和“李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毫无疑问就是小女孩走丢的猫。
褚橙从箱子里抱出小猫，李炆一脸不情愿道:“我救下来的，那我也该有它的抚养权。”
褚橙对他勾勾手指，后者老实靠过来，就见前者拇指按在中指上，一用力蹦在他额头上。
瞧见人委屈捂住额头，褚橙心情愉快，将温驯下来的小猫递给女孩。
还没完全递过去，他刚要开口，一个形色匆匆的中年男子从医院门口转出来，看见女孩跟着两个男人，顿时脸色一黑把女孩拉过来，骂道:“你们这群人贩子要干什么，不滚我现在就报警！”
周围人都看了过来，李炆刚想说什么，褚橙拦住了他，抱着猫咪挑眉，看向两人:“是该报警，抓你弃养小孩。”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中年男子脸上浮现愠色。
褚橙将猫咪往上提，怼他脸上:“这个，你家的毛孩子。”
本以为男子会惊喜然后道歉，没想到对方居然脸色一变，更加难看。
“不是我家的！”他往后退了一步，声调陡然提高:“我家没有这种东西！”
女孩小声反驳她爸:“爸爸......它是橘子.......”
“它不是橘子，就是只野猫！”男人对着女孩声音倒是温和不少，拉着女孩往路边的车走，“小欣咱们先回家好吗，那不是橘子爸爸回家陪你找好吗?”
“不是，它就是橘子！”小女孩坚持道。
“我说了不是！”男子生气了，拽着女孩穿过围观的人群，把她塞上车，自己绕上主驾驶座。
褚橙还在发愣，李炆从他手中接过小猫，得意洋洋喊小猫:“李橙。”
这种时候能不能放下你的胜负欲?
褚橙回神过来，车子发动机响起，女孩按下车窗，还在往外看小猫，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橘子！”
褚橙想了想，长腿迈过去，车子开始启动，却因为车流太多堵在临时停靠站，男子车子还堵在中断。
他往上追了两步，对女孩道:“我帮你养着它，等你长大了或者是有能力的时候我就会把它送回来给你，好吗？”
说实话，褚橙说话并不温柔，这种话说出来语气都像公事公办，女孩却止住了哭泣，眨巴眨巴两只大眼睛朝他伸出一根小手指。
“拉钩上吊。”
褚橙眼皮跳了跳，没立即勾上对方手指，眼见前方车流松动，他手掌轻轻摸着对方头，把人脑袋和手按回车里。
“骗人的是小狗。”
车子汇入主路扬长而去，车尾很快消失在车流之中，带着一个没有互相达成的契约。
雨势渐小。
李炆把小猫放回纸箱，抱着不撒手，正在和保安聊天。
“走了。”褚橙买了一把透明塑料伞走过去打断两人。
李炆立即不聊了，乖乖把伞接过去给小猫挡雨。
两人身上衣服还是湿的，加上李炆身上还有伤口，不赶紧回家换衣服恐怖得生病，打车又会弄湿出租车座椅，两人还是选择步行。
路上褚橙无聊问李炆:“你刚刚在和保安聊什么?”
李炆专心给小猫打伞，还把褚橙纳入遮蔽范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风牛马不相及问:“我们世界的小猫最短的能活12年，最长的要是获得机缘能活上百上千年，这个世界呢？”
褚橙虽然很不理解，还是回答道:“12到18年，久点的能活20年，你问这个干什么？”
难道这才刚开始这人就已经开始想死后的事情?
李炆手指微动，举伞的手突然往下一沉，伞撑顶端顶住了褚橙的脑袋。
褚橙:“.......”
李炆很快又撑上去，脸上尴尬一闪而逝，很快恢复正常。
看样子是想摸小猫失败，为了掩饰尴尬，道:“但是有人或许连活得最短的小猫的年纪也活不到。”
这人很少这样说些丧气话，甚至连来到这个世界初也是想着怎么抛弃节操完成任务赶快回原本世界。
所以不是他要死了就是其他事。
这事也不难猜，他们刚从医院回来。
死亡对褚橙来说是件非常微妙的事情，这时候装作若无其事，置身事外就好，但他想起女孩望着他的眼神，他却想要个确切的答案。
“她还能来接回小猫吗？”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李炆却接上了:“如果一年之内她能找到我们家的地址的话。”
雨滴从伞尖滑落，褚橙半边身子沐浴在雨中，让他更加寒冷。
两人无言走回小区，进门李炆先把小猫放下，从衣柜里拿出一套干净的衣服递给褚橙，催着人先去浴室洗澡。
不知道为什么李炆会比他更熟悉家中，褚橙自我怀疑了好一会儿，打开热水冲洗。
热水从花洒里源源不断倾泻，啪嗒啪嗒砸在他锁骨上，然后顺着身体曲线往下流淌。
他感觉自己就像雨中那颗摇晃的树木，或许会因为暴雨，或许会是因为某个人，忽然有一天折断。
热水驱走一身的寒冷，连骨缝里都感到温暖，他才穿好衣服出来。
门口堆放着一堆湿透的衣服，是李炆换下来的，小猫还在纸箱里打转，厨房动静相当热闹。
褚橙扯出一张毛巾给小猫盖上，自己则拿着酒精和膏药走到厨房去看人在做什么。
刚进门的时候他瞄到几眼，今夜是莲藕排骨汤加青椒炒肉。
电饭煲电未取现在还是热的，炉灶上的汤变得温热，李炆还在开火加热。
“我来，你去洗澡，顺便处理一下伤口。”
褚橙把药递给他接过铁锅，李炆擦身而过忽然停住，单手撑在台面从身后将他笼罩在阴影中，另一只手碰了碰他的后颈。
那里是腺体的位置，皮肤比较嫩，或者说感知比较敏感，褚橙浑身一阵酥麻。
李炆却丝毫没觉得自己行为的怪异，只是认真轻轻抚摸那片皮肤，低头嗅着那股味道，说:“你的信息素显示你很难过。”
手指的触感异常明显，能清晰感知到对方指纹的纹理，还有对方手指划过的路径，总是余温未褪，新的体温又覆盖叠加。
褚橙心头一跳，但又很快落下去，因为他反应过来，信息素能感知情绪不等于能读心，他不必惊慌。
“和你无关，放手。”他冷冷地警告对方。
李炆看透了他色厉内荏的行为本质，保持同个姿势没动，反倒将另一只手也放下撑在另一边，将人牢牢困在双臂之间。
两人之间没有彻底贴在一起，褚橙却感觉背后温度能传递过来，对方身上淡淡的信息素笼罩着他。
“感受到了吗？”对方话语轻飘飘落在他耳边。
没多久，雪松味愈发强烈，像个拥抱将他紧紧裹住，他感觉身体发热，但更多的是一种巨大悲伤和难过，不显山不露水却异常强烈。
他在感知信息素主人的情绪。
李炆鼻尖缓缓蹭过他的后颈，轻声道:“不要害怕，我和你一样。”
这么一个人，原来他也是会有情绪的吗？
褚橙忽然很想回头看看这个人的脸，那张八百年不变的棺材脸，原来心底的情绪也会如此巨大吗？
他刚想回头，那人却放开他，转身离开。
残余的信息素气味还黏在身上，让他腿一软，还好扶住了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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